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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周显领着阿秀走到明姨娘的跟前,明姨娘抬起头扫过两人,视线却在阿秀的脸上停留了下来,原本那一丝丝的不甘心在这个时候忽然就松动了起来,明姨娘眼角有些湿润,但唇边却多出了一丝笑容,只开口道:“阿秀,你过来。”
阿秀从周显的身边走过去,在台阶下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子,开口道:“给姨娘请安。”
“起来吧。”明姨娘伸手,冰凉的手指按在阿秀纤细的手背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对着下头跪着的下人道:“府上的老人都知道,我和恒王原本也是有个女娃儿的,只不过在南边的时候弄丢了,我苦苦找了她十年,如今……总算是找到了。”明姨娘说完,眸中已经含着淡淡的泪光,这几句话虽然说起来容易,可认下了阿秀,就代表着将来自己的女儿即便回来,她也不能再认她了。
站在一旁的周显松了一口气,薄薄的唇抿了抿。下跪着的奴才们都给阿秀行礼,口中一声声换着姑娘。
“好了,以后阿秀就会住在我们府上,过几日我就会上呈皇上,让皇上将阿秀的名字纳入皇室族谱,等皇上下了旨意,阿秀就是恒王府的郡主了。”
下人们一片安静,规规矩矩的听着周显发话,对于他们来说,恒王府的主子确实太少了,如今又多了一个姑娘,也算不得加重了什么负担。
当然能让他们半句话语也没有的原因,还有一点是因为阿秀和明姨娘之间确实长的又六七相似,而恒王府的老人,只要见过恒王的,又能察觉出这阿秀不像明姨娘的那三四分,分明又是随了恒王爷,所以虽然明姨娘心中疑虑重重,但是下人们却半分疑虑也没有。
将一应的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周显带着阿秀叩拜了王爷和王妃的灵位,出来的时候,外头的下人早已经散了。阿秀跟着周显一起从院中出来,远远的就瞧见萧谨言双手负背的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那落日的余晖落在他的肩膀上,阿秀有着瞬间的愣怔,以为自己从回了八年之后,看见了八年后的萧谨言。
萧谨言听见后面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阿秀眼中带着一丝疑虑看着自己,他对她微微一笑,向一旁的明姨娘拱了拱手,脸上神色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然:“明姨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至于您心里的事情,我和小王爷都会铭记在心,不管如何都会一直为你寻下去的。”
这时候并没有丫鬟跟着,明姨娘见萧谨言说的如此磊落,便也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找了十多年了,若是那孩子真的在,也该找到了,如今找不到不过也就是只有一种可能,我心里又何尝不清楚,阿秀是个好孩子,有她陪着我,也是一样的。”
阿秀瞧着明姨娘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只开口道:“姨娘,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明姨娘点了点头,任由阿秀扶着,两人一起回了紫薇苑,明姨娘身边的方妈妈早已经先回去,吩咐厨房熬了明姨娘的咬送过来。阿秀扶着明姨娘在炕上歪着,亲手接过了药碗,递给她服下,又递了漱口的茶水给她,等一应事情都服侍好了,明姨娘才让丫鬟送了阿秀出去,送一程萧谨言。
阿秀才刚刚走开,方妈妈便好奇开口问道:“姨娘怎么今儿瞧着不高兴呢?这大喜的日子,姨娘该不是高兴糊涂了,反而就笑不出来了吗?”
明姨娘心中的苦楚说不出来,只勉强道:“我哪里有不高兴了,只是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原本那天小王爷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是欢喜极了的,可真瞧见了人,想一想这十多年来找的辛劳,竟就笑不出来了。”
方妈妈信以为真,只笑着道:“说句心里话,打从姑娘头一次进府的时候,奴婢就瞧着姑娘面善,当时没往这方面想,如今想一想,姑娘可不就是和姨娘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吗?姨娘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就连走路的姿态都有几分相似呢?”
明姨娘眉梢微微一挑,又想起周显身上挂着的那个荷包,只问道:“妈妈说的可当真?”
“自然是千真万确的,姨娘是我一手带大的,小时候的光景,我可都还记着呢!”
68|第 68 章
阿秀从明姨娘的紫薇苑出来,身边还跟着明姨娘赏给她的两个丫鬟,从这里到方才小郡王的院子,中间只隔着两个院子,阿秀虽然选了凝香院做住处,却还没进去瞧过。丫鬟紫烟见阿秀在凝香院门口停留了半刻,便问道:“姑娘要不要进去瞧一瞧?里面是明姨娘亲自布置过的。”
阿秀往里头看了一眼,这时候正是四月光景,院子里草木扶疏,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她这辈子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过上这样的日子,如今只站在门口,还觉得有几分恍惚,只开口道:“我先不进去了,先去送送世子爷吧。”
这两个丫鬟早在阿秀没来之前,就已经向世子爷跟前的清霜打探过阿秀的事情,也知道阿秀是国公府世子爷看上的人,如今又成了恒王府的姑娘,当真是天大的好福分。
“那奴婢们就跟着姑娘一起去吧。”两人一起开口,跟在阿秀的身后,阿秀扭头,眉间微微一笑道:“也不用两位姐姐一起跟着,青霭姐姐跟我去就好了,我以前在国公府本就只是一个小丫鬟,如今这般,倒有些觉得不自在呢。”
阿秀自知自己原来的身份自然是瞒不过这王府的众人的,所以也没打算瞒着,倒是坦然开口。这边紫烟便留了下来,目送青霭跟着阿秀往清风院那边去了。
周显并没有别的爱好,不过就是喜欢品些好茶,下几盘棋罢了。萧谨言在品茶的方面也有些本事,但是在摆弄珍珑方面就明显不是周显的对手了。两人棋才下了半局,外头有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赵家姑娘过来给周显送生辰礼物来了。
周显生辰之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除了宫里头皇后娘娘知道,一早就命人送了寿礼之外,其他人外人基本上是无人知晓,除了眼前跟他下棋的萧谨言之外。
萧谨言瞧见周显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便笑道:“你不用看我,我也不至于多这个嘴。”
说话间周显已命人讲赵姑娘请了进来,赵姑娘如今年方十五,正是要注意男女大防的时候,可奈何赵家夫人远在边关,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又三天两头儿的病在床上,无论如何也是管不住她的。
只见赵姑娘今日穿了一身滇青色的男装,头上沿着额头编着麻花辫至发顶,聚成一个总角,系在脑后,若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她是一个姑娘家来。赵姑娘负手走进来,身后跟着王府的小斯,手里捧着一个黑红漆的盒子,见了周显便开口道:“我今儿正巧去国公府看望老太太,老太太便说言表哥来王府给小王爷庆贺生辰了,小王爷也真是的,难道我哥哥去了边关,我们赵家就跟王府就不是故交了?怎么连个帖子也不送来?”
周显便笑着道:“赵姑娘只怕误会了,今年并不是整岁,所以并没有请什么人过来,再加上家中确实有事情要办,也不便请外人到场。”
赵姑娘闻言,便开口道:“这有什么不便的,我早已经听老太太说了,原是你一个庶妹,竟然是在国公府做丫鬟的,这也真是巧了。”赵姑娘说完,倒是并没有在提及此事,只是命那小斯将那一匣子的东西给送了上去,继续道:“这是古雅斋的徽墨湖笔,我素来不知道你们读书人喜欢什么礼物,就让掌柜的帮我随便选了几样,这个时辰过来已是晚了,倒是连饭也没蹭到。”
萧谨言听赵暖玉这么说,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你就不该来,也剩下一笔银子,权当不知道的好。”
“那怎么一样,知道了便是知道了,若当作不知道,岂不是欺人了。”赵暖玉才说完,小丫鬟进来道:“姑娘过来了。”
外头帘子一闪,阿秀就已经进来了,先瞧见了赵姑娘,还以为是外男,先只愣了一下,就听赵暖玉开口道:“原来说的就是这小丫鬟。”赵暖玉才说完,只呸呸了两声,接着道:“瞧我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如今可不能说是小丫鬟,要是认了宗庙,可得称一声郡主了。”
阿秀听出了赵暖玉的声音来,之向她福了福身子:“给赵姑娘请安。”
“可别,如今你是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了,可不能这样向我请安,便是请安,也只需行半礼。”赵暖玉虽然平常瞧着性子跳脱,但是该懂的礼数她也是一样都不少的。
周显听赵暖玉这么说,便记下了,只开口道:“等阿秀的封号下来了,我自然要请皇后娘娘派个宫里的嬷嬷过来,教她一些基本的礼仪。”要做王府的姑娘,改变的不仅仅是一个身份称呼,更是一种生活习惯,这一点他们几人都知道。
萧谨言只点点头,目光又落在了阿秀的身上,“阿秀,你就跟着小王爷在王府好好住下吧,我有空再来看你。”
赵暖玉听说萧谨言要走,也跟着告辞道:“礼物也已经送到了,茶也喝了半盏,我也不算亏了,言表哥,我同你一起走吧。”
从恒王府往国公府和赵家的路有一段是顺路的,所以赵暖玉和萧谨言两人骑马走了一小段的路。赵暖玉瞧出萧谨言眼中郁郁寡欢的神色,只试探问道:“前几日我收到兄长的家书,说是边关有可能还要再兴战事,我略略数了数如今赋闲在京城的武将,不是年纪太大,就是资历尚浅,怎么瞧着这次国公爷是逃不掉了。”
萧谨言素知赵暖玉在军事上很有慧根,便也不瞒着她:“朝中已经开始推举人选,家父确实身在其中,我也上书了自荐书,打算和家父一同去边关。”
赵暖玉抬起头瞧了萧谨言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不确定,随即笑着道:“言表哥,不是我说你,论拳脚功夫,你还不如我呢,你这个时候巴巴的跑去边关,是安得什么心思?”
赵暖玉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忽然扑哧笑了出来道:“难道是怕表舅妈逼婚吗?太后娘娘死了也没多久,你怕什么?”
萧谨言被赵暖玉一下次猜出了自己的心思,顿时觉得有几分气恼,只笑着道:“武将无军功不得晋升,我对念书考科举本就没什么兴趣,不过就是为了堵家里人的嘴而已,如今得了这样的机会,更要好好的出门看一看了。”
赵暖玉听萧谨言这么说,也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我父亲兄长都在边关,冲锋陷阵的事情也轮不着你们,少不得让你赚一个便宜军功回来。”
萧谨言只哈哈笑道:“听你这么说,这打仗倒像是玩一样的了。”
“可不是,”赵暖玉笑着道:“我在边关住着的那会子,也时常偷跑去军营玩的,打仗的时候有先锋,有后援,像我父兄这样的,虽然也要冲锋陷阵,但是身边有亲兵保护,虽说刀剑无眼,要伤到,终究也是不容易的。若真像这京城里传言的一样,上战场打仗就得死人,哪里还有这大雍江山。”
赵暖玉前几句话还算像话,到后面就越发不像话了,萧谨言便笑着道:“要真如你说的这般简单,也就好了,我去边关这事情,我们家老太太还不知道,到时候她若是不放心,我可还真的要请你去府上开导开导她了。”
“老太太用不着我开导,从赵家出去的人,再没有一个是怕打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