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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堂官闻听,这奴婢虽然狗胆包天大逆不道,但……确有道理。
顾恒道:“贵妃呵斥你的时候,可有人看见?”
孙奶娘一愣,旋即道:“并、并没有别人在场,所以没有人看见。”
顾恒便不言语了。
内侍堂官道:“你继续说下去。”
孙奶娘道:“我、我因为存了这个念头,就随时想找机会报复贵妃,只是如果发生在甘露宫的话,害怕自己也逃不过追查。所以我买通了凤安宫的宫女齐儿,想在凤安宫动手……没想到那天的茶却给皇后娘娘喝了。”
内侍堂官侧身,跟顾恒小声说道:“这奴婢说的很像那么回事……且如今我们审了几个可疑之人,这宫女齐儿的确就是其中一个。如果这内侍这样,这案子只怕也可以告破了。”
顾恒依旧不动声色,望着孙奶娘问道:“那你所用的毒呢?从何而来?”
孙奶娘迟疑了一下,回答道:“那……药不是我准备的,是齐儿帮我准备的。”
正在盘审的时候,外头道:“贵妃娘娘到。”
顾恒忙站起身,同两名内侍堂官行礼迎接贵妃。
西闲入内,却见孙奶娘跪在地上,虽知道她来了,却并不敢抬头。
顾恒上前一步,道:“娘娘,这里正审案,娘娘有什么事,还是稍后再来。”
顾恒如此提醒乃是好意,毕竟瓜田李下,正是该避嫌的时候。
那么多双眼睛跟心思,以及准备好的想泼的脏水还数不过来,如今审讯的时候西闲来,难免有人会以为贵妃跟底下之人“串供”。
西闲道:“顾统领,我只是有两句话要问孙奶娘。不用避着人,都可以记录在薄。”
顾恒回头看那两名堂官。
两名内侍忙道:“娘娘请自便。”同时暗示笔录,让照实记录下来。
西闲点点头,缓步走前,望着孙奶娘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孙奶娘战战兢兢道:“是、是奴婢对娘娘怀恨在心,所以才想报复。”
西闲垂眸看着她,平静地问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去承认,你自己明明没做过的事。”
奶娘浑身一震。
西闲缓声道:“你若是个睚眦必报,心怀不轨的人,当初就不会让你当太子的奶娘,太子从襁褓中的婴孩长成现在,你的为人如何,我最清楚。——或者你觉着我是这样的愚蠢无知,连一个人的品性好坏都分不清吗?”
“娘娘……”孙奶娘匍匐在地上,浑身发抖,泪一颗颗打在坚硬的青砖地面。
“太子那样信赖你,先前因找不到你,还屡屡追问你去了哪里……你叫我如何回答他?”
西闲眼眶微红,停了停,才又说道:“我绝不信你是会下毒害人的。也绝不信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到底是谁指使你如此说?”
孙奶娘忍不住呜咽出声,几乎嚎啕大哭,过了一会儿,才哭着说道:“是我狼心狗肺,对不起贵妃娘娘,也对不住太子殿下。”
西闲见她竟不肯说,身形一晃。
内侍堂官听了两人对话,松了口气,趁机说道:“娘娘不必悯恤这奴婢,她如此狗胆包天试图谋害娘娘,必该凌迟之刑。”
西闲摇了摇头,看着孙奶娘,仿佛还要说什么,可又停了下来。
最终西闲低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娘娘!奴婢罪该万死!”孙奶娘放声大哭。
西闲转身往外,顾恒跟了两步,眼见阿照等过来扶着才止步。
众人恭送了贵妃,两名内侍堂官互相对视,都有浑身轻快之感。
涉及皇后之死,谁敢怠慢,可是最令人害怕的是,如果再牵连出什么了不得的内情,连他们这些负责审讯的人都要担干系。
如今突然有人跑出来认罪,且说的也合情合理,如果案子能如此顺风顺水的了结,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急忙又传凤安宫的宫女齐儿来审讯。
那齐儿见孙奶娘招认,果然也随着招供了。
堂官们更加喜出望外,把两人的口供备齐了,准备向赵宗冕回报。
这夜,勤政殿。
偌大的宫殿,静的怕人,桌上的奏折等已经堆积的极高,赵宗冕却无心理会。
顾恒来到的时候,文安王赵宗栩正出门。
顾恒回头看了文安王一眼,后者却并没有留意他,大袖飘扬,很快下台阶而去。
进门的时候,见皇帝正坐在椅子上,仰头看天,有些出神的模样。
顾恒上前行礼,赵宗冕扫了他一眼,也不答话。
“内务司有结果了。”顾恒也不等他询问,自顾自便将下午内务司的审讯结论都说了一遍。
“孙奶娘?”赵宗冕眉头微蹙。
顾恒道:“目前是这样定的。”
“这件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赵宗冕问。
顾恒道:“有人想害贵妃。”
“什么人想害她?”
顾恒听他声音极轻,突然心头微凉。
赵宗冕见顾恒不回答,又问:“不过说的也是,那杯茶本就是给贵妃的,有没有人那样神机妙算,能算到贵妃嫌热不肯喝……”
顾恒双唇紧闭:的确没有人算到这一节,除非、是当事人。
顾恒忍不住默默地说道:“您说的不错,同样,也没有人算到皇后娘娘会主动把自己的茶还给林妃娘娘。”
赵宗冕点点头:“说的对。说的对。”
他像是在赞同顾恒的话,又像是在竭力说服自己。
顾恒道:“连日来,皇上……也累了,今儿不如早点歇息吧。养足精神,明儿再做别的事。”
赵宗冕皱皱眉,突然说道:“你相信吗?吴贞突然就死了。”
顾恒无言以对,赵宗冕伸出双手,看看自己的手掌:“朕如今还有些不相信……毕竟那是从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的,这么多年跟她,虽然多有怨憎,也算是焦不离孟,总觉着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你觉着呢?”
若论起交情,顾恒跟吴皇后也是从小就认得的,只不过后来赵宗冕带了吴贞回雁北,所以始终不如他们两个亲近。
顾恒说道:“世事无常,总是这样令人防不胜防。皇上……节哀顺变。”
赵宗冕摇头:“我不觉着什么哀,我只是……”
除了先前看吴皇后抱着泰儿时候,甚是难过,这会儿却空茫茫的,形容不出的感觉。
赵宗冕停了停,笑笑:“为什么就死了。就算废黜了,就算离开宫里……可怎么就死了呢。”
顾恒有些理解赵宗冕此刻的感觉。
就如文安王所说,从小在一起,就算是两个仇人也该有些感情了。
吴皇后对赵宗冕而言,与其说是发妻,倒不如说是一名同伴,从小走到现在的,有过怨嗟,憎恨,争执,但更多的是陪伴的同路者。
如今她突然毫无预兆地就死了,就像一个常常在你眼前晃动的人,突然消失。
顾恒淡淡说道:“在这皇城之中,哪天不去几条人命。”
先前内务司审讯,也有经受不住拷问而死的太监跟宫女。
顾恒停了一会儿,又道:“何况,这么多年,娘娘心中一定极不轻松,如今去了……或许也算是一种解脱。”
赵宗冕想到皇后临死那带笑的话,双眼有些发涩:“是啊,你说的对,她终究也是解脱了,而且,她去的时候……却终究是心怀欢喜的。”
顾恒听他话锋转圜,说道:“且如今死者已矣,皇上还是得多看着活着的人。”
“活着的人……”赵宗冕抬眼看向他,“你指的是……”
赵宗冕没有说完。
顾恒说道:“皇上信不信奶娘投毒的话?还是说,有人密谋想针对贵妃,如今只是奶娘出来当替罪羊而已。”
“替罪羊吗。”赵宗冕望着顾恒,过了会儿,才说道:“你可知道,朕方才,听说了一件事。”
顾恒的心突然缩紧。
赵宗冕道:“文安王告诉了朕一件事,朕本来觉着十分可笑,可是后来想想……”赵宗冕笑笑,“你想不想听是什么事啊?”
顾恒不想听,因为他已经知道。
第135章 0801二更
赵宗冕见顾恒垂头不语, 道:“你怎么不说话?”
顾恒只得说道:“皇上要跟我说什么?”
赵宗冕轻笑, 仰头道:“说说咱们的贵妃娘娘, 是如何的能耐,如何的有勇有谋,只手遮天。”
顾恒心中有乱云惊涛, 面上却还淡然不惊:“娘娘从来都是女中巾帼。想当初金殿上为您解围, 后来在宫变之时在太上皇面前周旋, 还有当初雁北王府之变, 以及后来种种,若非是贵妃娘娘, 又有谁能够历经这万千波劫, 九死一生直到现在。”
赵宗冕皱皱眉,定睛看向顾恒。
过了片刻,赵宗冕狐疑:“小恒,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顾恒面不改色:“皇上在说什么?”
赵宗冕道:“你从来不曾在我面前费心夸奖一个人,今日是怎么了。”
顾恒道:“因为我知道,皇上在为皇后之死而难过。”
“朕难过怎么了, 难道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顾恒道:“臣自然也颇为震惊, 但为今之计,是找出真相中的真相,而不是意气用事, 牵连无辜。”
赵宗冕皱眉盯着顾恒, 半晌才道:“那么,你的意思是投毒的不是孙奶娘?”
顾恒道:“今日娘娘去了内务司, 娘娘所说的话,内务司的笔录字字在案。贵妃不相信是奶娘,同样,臣也不信。”
他抬眼看向赵宗冕:“只怕皇上也不会相信。”
赵宗冕微微冷笑。
顾恒道:“如果孙氏是那样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又怎会容她在太子身边三年。以皇上跟贵妃娘娘心智眼力,难道会看不出她是什么样的人?”
赵宗冕道:“是,朕也觉着不是孙氏,孙氏只是来顶罪的。”
他不等顾恒回答,又说道:“案子虽然可以如此结束,但是没有人是傻子,你心里也有想法,只是你不敢说,可就算你不说,等再过几日,只怕满天下都是那种流言。”
顾恒知道赵宗冕指的是什么。
就算案子定为孙奶娘挟私报复,跟贵妃无关,可是事情一旦散播出去,自会有人猜测——孙奶娘为人顶罪的可能性。
毕竟此刻众口悠悠都在怀疑贵妃,这时侯孙奶娘跳出来,却仿佛恰如其分的一只替罪羊,替谁的罪?
自然是林贵妃。
甚至,一定会有人认为这是贵妃娘娘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从吃茶,到换茶,甚至奶娘出首认罪这一系列。
这样贵妃就会把自己摘清出去,她毕竟还是太子的母妃……没了皇后,又得皇帝宠爱,将来如何,自然不必多言。
如果没有甘露宫的人跳出来,此事还算扑朔迷离,奶娘一跳,此事便铁板钉钉扣在了贵妃头上。
今日审讯奶娘的时候顾恒就已经想到这一面,而在西闲前往的时候,顾恒也知道,西闲一定也想到了。
可惜奶娘冥顽不灵。
顾恒不禁看了赵宗冕一眼,无法确信他知不知情。
于是道:“这设局的人实在高明,如果是甘露宫的人直接跳出来承认下毒谋害皇后的话,皇上反而不会轻信,可奶娘这样做……不管如何,皇上心中疑惑一定是有的。越是在这时候,您越是要镇定。”
“镇定?”赵宗冕哼道:“先前御史弹劾,朕以为是吴贞所为,吴贞跟朕说不是她……其实当时朕是有些怀疑的,毕竟这事做的太急了,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