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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自然会依允娘娘,但是娘娘也不能如此颓丧,”顾恒道,“一切尚有转机。而且,小皇子们最不可缺少的人,是娘娘你,而不是顾恒等人。所以还请娘娘务必保重。”
西闲眼中又蕴出泪来:“多谢顾大人厚意。”
顾恒心里还有话要说,但如今泰儿尚流落在外,倒是不好先提,于是说道:“事情未必不可挽回,请娘娘再度三思,我先回去,……会尽快将折子跟信拿来给娘娘过目。”
西闲点头:“有劳顾大人了。”
顾恒起身,将走的时候又回头:“尹西园让侍读将信跟折子带回给皇上,自然也料到了皇上绝不会轻易答应他的条件,所以才……才又送了那东西给娘娘过目,虽不知真假,但娘娘见了必然心神大乱。他之所以没有让侍读带给皇上看,是因为知道,皇上若是见了那物,自然会隐瞒下来,而娘娘则是关心太子之故不会坐视。尹西园如此用心周密,大有挑拨离间趁乱骚扰之意,娘娘……”
“我知道了。”西闲点头,“多谢顾大人提醒,我现在已经明白了。”
方才跟顾恒这一番对话,越发让西闲清醒,但是说出去的话已经说了,该伤的人心也都伤了,到底是中计了。
顾恒这才起身往外,西闲突然发现他左臂上带伤,隐隐血渍透出,本想问一句,转念间却又罢了,见顾恒离开,西闲立在原地,深深呼吸数回,终于心神稳固,便先去看望承吉承祥。
只说顾恒回到勤政殿,却见殿门紧闭,只是殿门口有一滩鲜血,几个内侍正白着脸在悄悄冲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两只萌物:
想念扔了两个地雷
kikiathena扔了两个地雷
泰鹅:唉,先是有人要烧鹅,现在又要切块,还能不能好好让本鹅长大了顾恒:都是师父的错
泰鹅:师父莫哭,母后跟姨母们也不必担心,别忘了我是战斗鹅啦!
第185章 0819二更
顾恒看着地上那刺眼的猩红, 想到方才西闲同赵宗冕那一场对峙, 心头升窜出一股冷意。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赵宗冕的脾气,如果是换了别的什么人敢对他说那些话,只怕早就殒命当场。
事实上在西闲失控之时,顾恒人在门口浑身戒备,只预防着赵宗冕按捺不住动手, 能够及时拦阻。
真想不到,赵宗冕竟然并无反应。
可是这没有让顾恒松一口气, 心弦反而绷得更紧了。
顾恒推门而入, 正赶上冯少纬迎面而来,向着他一点头,出门去了。
殿内除了苏霁卿外, 还有青乡侯何友晴,五城兵马司的魏风, 因方才在外搜查, 是回来回报情况的, 除了镇抚司的苏霖卿仍在进一步搜索, 并未进宫。
顾恒往前之时留神打量赵宗冕的神情, 却见他脸色如常,只是比平日多一份冷肃似的。
“城内既然没有发现, 那么贼人可能在得手后便逃了出城,城外的事,不宜大肆张扬,免得打草惊蛇, 逼急了他们狗急跳墙,只由镇抚司的缇骑行事便罢,可城内的戒防也不能懈怠。 ”
赵宗冕的声音亦冷静异常,又吩咐魏风:“从这一刻起,通知五城兵马进入戒备状态,增加巡逻人手,严查进出城门的可疑之人。”
魏风领命。
顾恒这才明白城内毫无收获,冯少纬必然是带领缇骑出城搜索。
赵宗冕又吩咐何友晴:“你去大理寺走一趟,把关潜带出来。朕的旨意,谁敢拦就杀无赦。”
青乡侯躬身领命,转身也去了。
赵宗冕瞥了一眼桌旁的那个小盒子,沉默片刻,看向顾恒。
顾恒走前几步:“娘娘如今在甘露宫。娘娘她……先前因为这断指一时心神大乱,方才已经知道……”
“不用说了,”赵宗冕冷冷地打断,淡声道:“这些话轮不到你说。”
顾恒喉头一动,低头。
赵宗冕看一眼那盒子:“这东西不会自己飞到甘露宫,宫内必然还有细作,你速去查,把甘露宫的奴才都敲打一遍,也要查出是谁弄进来的。”
顾恒道:“是。”
“还有禁军方面,也即刻戒备,加强巡防,还有通知城外驻兵,整肃自查……”
赵宗冕说完,皱眉道:“还不走?”
顾恒略微迟疑,掂量西闲的交代:“娘娘听说尹西园送了信,所以想……想亲自过目。”
赵宗冕抬眸,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立刻回答。
顾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此缓慢,仿佛随时都会停下来。
赵宗冕抬手,将桌边的折子跟信捻起来,往地上一扔。
顾恒看着地上的东西,心更往下沉去。
苏霁卿上前将两样东西捡了起来,朝上说道:“顾统领既然有要务,那么,这信就让微臣送过去吧。”
赵宗冕静静地看了他片刻:“你去也好,你毕竟跟尹西园比较熟悉,她也是……倒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商议商议,去吧。”
苏霁卿听出他话中另外有话,但在这种情形下,尚能如何,只躬身领命,退了出来。
正顾恒也一块儿出殿,顾恒见地上的血渍已经给清理的差不多了,便问:“是谁的血。”
苏霁卿道:“方才冯指挥使带了文安王世子过来。”
“他?”
“世子坚称这件事他并不知情,皇上……皇上就把那手指……”苏霁卿顿了顿,低低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让世子满门陪葬,世子惶恐,宁肯一死以证明清白。”
顾恒屏息:“死了?”
“龙骧卫阻止的及时,方才被送去急救了。”
顾恒说不清心里的滋味,轻轻笑了笑。
苏霁卿道:“顾大人,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再意气用事。”
顾恒道:“三爷说的是,放心,顾恒明白。”
苏霁卿道:“尹西园这人,是我小看了他,他料到皇上会压着这件事,所以故意在娘娘那边捅了出来,如今眼下的情形只怕正如他所愿……”
顾恒道:“娘娘那边,请三爷多劝一劝。”
苏霁卿问道:“就算我能劝的动娘娘,皇上呢?”
想到方才赵宗冕盯着文安王世子,要拿世子满府祭刀的样子,苏霁卿犹如冰雪被身。
顾恒顿了顿,低低说道:“其实……娘娘对于皇上来说毕竟是不同的。假如……真的无法原谅娘娘,方才就不会任由娘娘说了那些话了。”
这会儿天色未明,东方虽然隐隐有一线未白,但仍叫人有阴晴莫测之感。
苏霁卿道:“但愿如此。”
两人说了几句,便分头行事。
苏霁卿来至甘露宫,西闲正看过了承吉承祥,两个小家伙睡容甜,无忧无邪。
西闲望着双生子憨态可掬的样子,再想泰儿,牵心挂肚。
苏霁卿上前行礼,把所带的信跟折子递上。西闲接了过来,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
虽然不像是苏霁卿一样知道这出戏,但西闲一看,便知道的确是尹西园跟自己提过的那个。
苏霁卿道:“这好像是早写成了的。不过看着最后那数行字迹,却像是新添上的。”
西闲也看了出来,在折子最后的那几行批语似的字,的确是后添上的,灯影下细细看去,墨迹的颜色深浅跟先前都有所不同。
那一行字写得是:
“儒沫之情已成昨,襄王有意汝無心;閬峰綺閣幾千丈,九重瓊臺見真身。”
濡沫之情自不必说是什么意思,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却出自宋玉《神女赋》,说的是楚襄王贪恋神女,神女却不为所动不愿跟他相好的典故。
这一切都是暗合西闲跟赵宗冕。
至于“阆峰绮阁几千丈”,却是直接引用的《怀仙》一首:阆峰绮阁几千丈,瑶水西流十二城。
曾见周灵王太子,碧桃花下自吹笙。
但最后一句“九重琼台见真身”,却无从考究,只像是切合戏文最终之意思而已。
西闲反反复复把这折子跟信看了几遍,天已经大亮。
里头响起了双生子呢喃的声响,应该是已经醒来了,嬷嬷跟宫女们忙去伺候。
西闲揉了揉额头。
苏霁卿道:“这几句里真有玄机吗?”
西闲问道:“‘阆峰绮阁几千丈西’,三哥知道出自何处?”
苏霁卿饱读诗书,自然知道,便回答道:“出自《怀仙》,写的是周灵王太子的故事。你是说……尹西园在暗示泰儿?我也曾寻思过,可是后面这句完全无迹可查。”
西闲起身,双腿已经有些酸麻,撑着回到自己宫中,拿了笔墨,在纸上写了“琼台”二字。
她把面前两字跟尹西园折子戏上的字迹比了比,对苏霁卿道:“三哥再看看,有何不同。”
苏霁卿迟疑看她一眼,走到跟前,细细对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他这两个字写错了。怎么……”
在勤政殿看的时候,苏霁卿也隐隐发现不对,可是并未留意。
原来尹西园的这个‘琼’字,中间‘目’字之上多了一横,看着像是夏。
而‘台’字,那个‘吉’底下却加了一点,却组成个‘室’。
这都是极细微的笔触,看着有点像是下笔过快时候的疏漏,或者掉落的墨渍,很容易给忽略。
而且就算是笔误,也没有什么可细推的价值。
西闲提笔,把“夏”跟“室”写了出来,道:“这本戏文是写给我看的,至于这首诗是后添上的信息,前面两句不必说,后面两句,指的是泰儿,见真身的话,就是暗藏泰儿在哪里……这并不是笔误,是尹西园故意遗留的线索——夏室,而室之下是‘至’,夏至,夏之室,三哥想不到这是什么吗?”
尹西园是个机警缜密之人,怎么会写出这样明显的笔误,自然是故意所为,令人猜测。
苏霁卿微震,脱口说道:“你是说夏至祭祀?”
夏至的时候,皇帝要到地坛祭神,行仪式。
近来已经改在地坛,但是原先,却是在城郊十九里之处的渭水跟汾河交汇处所建的庙宇祭祀,后来皇帝虽改于城中,但外间的庙宇香火却也并未废弃,每到夏季,城外百姓皆都载歌载舞,前去祭神,称为夏庙。
苏霁卿道:“难道说,他……他带了泰儿在十九里外的夏室庙中?他竟敢这样明目张胆?”
西闲道:“这个人行事本来就叫人难以估测,也许,他在那里也有什么令人防不胜防的准备部署,所以才敢留这样的线索。毕竟,他知道皇上……皇上等闲不会答应他先前所提的条件,所以才把那、那东西给我,必然另有后招。”
苏霁卿的心微颤,忙道:“这个得立刻告诉皇上,让皇上派兵,或者……”
“不要!”西闲即刻阻拦。
苏霁卿一怔:“你说不告诉皇上?为什么?”
西闲没有回答,苏霁卿忽然想起先前她对赵宗冕说的那些话,因道:“之前你……是在气头上,为太子之事搅乱了心神,皇上、自然会明了的。还是说,你真的、真的怪罪了皇上?”
“我是真的怪他,但是我……”西闲双眼泛红,她举手揉了揉额头,带着哭腔道,“我不知道……”
苏霁卿看着她,强忍住想过去安抚她的冲动:“你不知道什么?”
西闲用手遮住双眼,半晌才道:“与其说怪罪皇上,我其实……更恨自己。”
苏霁卿轻声问道:“为什么?太子的事,本是谁都想不到的。”
西闲摇头道:“不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