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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竟然忘了,这个人本就是最会惊世骇俗的脾性。
张斌只来得及把头偏了一偏,便觉着胸口一凉。
浑身巨震,张斌被那长刀奔雷似的来势带的整个人往后跌去。
连带西闲也被他带着倒了过去,可就在这眨眼间,一道人影迅雷电闪似的掠到跟前,猿臂轻舒,把西闲揽入怀中,同时长腿一抬,干净利落地将张斌踢翻出去。
第50章
赵宗冕将西闲抱入怀中; 那边张斌已经跌在地上; 刀自他左边心室穿过; 刀刃从背后穿出; 小半截没入了墙壁,几乎把他半边身子钉在了墙上。
奄奄一息之际,张斌抬眼看向赵宗冕,眼中仍有愤恨不甘之色。
赵宗冕垂眸看一眼怀中的西闲; 对上张斌的眼神,顿时上前一步; 抬脚踩在了他的头上。
头颅给压在墙上; 在镇北王的脚下开始变形; 血缓缓流了下来,而赵宗冕好像发了狠; 要生生地脚底下的头给踩碎。
直到西闲叫了声:“王爷。”
赵宗冕垂眸,发现她微闭着双眼; 脸上毫无血色:“王爷,孩子……”
突然间镇北王觉着手底有些潮热,起初他以为是自己胸口伤处的血; 他将手自西闲身下探出; 望见掌心一抹刺眼的殷红,那不是他的。
陈太医一路从王府狂奔而来; 不擅骑马的他几次差点从马上摔下; 多亏王府的亲卫及时护住。下马后; 便半扯半扶着迅速往内。
在陆府的内宅之中; 西闲躺在榻上,原先在给张斌挟持的时候,她的身体仿佛重若千钧,一寸也无法移动,可是此刻,身体却又轻若鸿毛,仿佛不留神就会飘了起来,然后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王妃同几个老成的嬷嬷守在旁边,陆夫人先前被吓得昏厥,这会儿醒过来,忙扶着丫头也来照看。
赵宗冕跟陆康等在外间,有大夫来给赵宗冕看伤,却给他一把怼在旁边。
门口处,陆家的管事跪在地上:“因为那人是王府的打扮,所以下人都以为是王府的宾客,不敢十分拦阻,也没了提防……”
陆康怒道:“把往内宅的那些守卫都绑起来,狠狠地打!侧妃跟小世子如果有事,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要命了!”
正在此时,赵宗冕道:“行了。”
陆康回头,镇北王满脸冰影霜色:“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再说,那畜生本来是王府的人。”
“王爷……”陆康因全程目睹了赵宗冕拿下张斌的一幕,越发明白他的心情,且他如今身上还有伤,陆康只得说道:“王妃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王爷也要保重才是。”
镇北王道:“我死不了。”扭头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喃喃道:“怎么偏偏要是她……”这会儿赵宗冕心情复杂,竟然恨不得自己身上有个十刀八刀都无所谓,只要替了西闲就好。
大夫给小公爷料理好了伤口,关潜急急地走了进来:“娘娘怎么样了?”
见赵宗冕端坐不动,关潜往内室走了两步,陆康忙道:“小公爷,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
陆康毕竟是个士大夫,有些难以出口。赵宗冕在旁边说道:“她的情形不好,兴许会小产。”
关潜自觉着头顶有个雷炸响:“什么?”他无法置信,“不行,我、我要看看……”
陆康还要拦着,赵宗冕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陆康迟疑的当儿,小公爷已经疾步进了里间。
关潜来到内室,陆府的几个女人原本也在这里,见状纷纷躲避不及。
王妃道:“大家不必慌张,这是小公爷,是王爷的亲外甥。”
关潜行礼的功夫看了一眼西闲,见她盖着一床锦被躺着,脸白如纸,气息微弱,顿时原本要问的话就堵在了心口。
王妃知道他挂念,便劝道:“这里不是你呆的,看一眼就出去吧,雁北城里有经验的大夫跟稳婆们都在这里了,必然无事。”
关潜听到最后四个字,略微心定:“是。”
王妃看着他手上残血,又说:“我知道你担心侧妃,这会儿王爷只怕也是如此,他也受了伤,我先前听人说他不肯疗治呢。你先出去,好歹照应着。”
关潜抬头看向西闲,正西闲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竟问:“伤的如何?”
小公爷的眼中顿时潮湿了:“不碍事。娘娘也要保重。”
西闲勉强冲他一笑:“我也没有事,你去吧。”
关潜强忍着泪,低下头去,终于缓步退了出来。
不多会儿陈太医也到了,他毕竟是从最初就看护着西闲的,最有经验。
王妃见他进来,先悄悄地叮嘱道:“下面出了血,稳婆们都说不好了,你一定要想个办法。”
陈太医头皮发麻,只好答应了,上前先诊过脉,又看西闲的脸色。
他回身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卷银针,先在西闲的手足上刺了几下,却又迟疑着不敢继续下手。
王妃问:“你还不赶紧行事,是怎么样?”
陈太医道:“娘娘,有句话……”
说着起身往帘后走去,王妃知道要避着人,就也起身走了过去,陈太医道:“情形比臣想象的还要坏些,方才臣把脉的时候,觉着侧妃的脉息微弱,几乎……都也听不见胎息了。”
王妃猛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陈太医忙低下头去:“臣只是不敢向娘娘说谎,先前臣已经说过了,本来这孩子能留这么久就已经是个奇迹,没想到今日又……这种情况已是极为凶险,随时都可能滑胎,就算勉强保住,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王妃喝道:“还不住口!”
就在这时,里头丫鬟道:“侧妃请娘娘跟太医。”
王妃忙收拾了一下脸色,又对太医道:“待会儿不许胡说。”
两人重到了床边,西闲的目光在王妃跟太医之间转了转,道:“姐姐,是怎么样,你告诉我吧。”
直到现在,她的声音都极为温和,王妃突然红了眼眶。
西闲又看太医,太医因被王妃所命,本来想胡说两句不轻不重的,可是给西闲的目光扫到,竟无法出口,眼神闪烁地避开了。
西闲定定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道:“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是小题大做,这孩子绝不会有事的。”
王妃跟太医都吃了一惊,太医张口,却又忙忍住。
西闲垂眸道:“你们都放心,他一定会好好的,我最知道。太医,你以为他是受了惊吓吗?告诉你,他并不怕,方才在外头的时候,他拼命挣扎,不是因为害怕,因为这孩子知道……他的娘亲遇到了危险,所以他着急想要保护我。”
陈太医瞠目结舌之余,不禁感动,也红了双眼。
西闲抬眸看他:“太医,你是从最开始就照看我们的,这会儿也多劳你了,请你务必尽力。”
她的声音如此温和平静,竟有无限激发人心的力量。陈太医深深呼吸,又深深地躬身下去:“臣一定竭尽所能,请娘娘放心。”
陆夫人在旁,已经忍不住掉下泪来,王妃想安慰她几句,却又忙转身,自己拭泪。
西闲说完,又道:“王爷呢?”
王妃拭了泪,才要叫她好生安神,却见屋内的陆夫人,众女眷以及丫鬟等都转过身,王妃回头一看,原来是赵宗冕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王妃一愣,又反应过来,于是先叫陆夫人带着众人先行退了,她自己看看赵宗冕,见他衣领微微敞开,血迹宛然,显然是还没有处理伤口。
王妃欲言又止,便先也随着退了出来。
屋内一时只剩下了太医,镇北王以及西闲。
西闲望着赵宗冕:“王爷,你伤的怎么样?”
镇北王想向她满不在乎地笑一笑,以佯笑掩饰真心,这本是他最擅长的,可不知为何此刻竟然破了功。
他转头:“死不了。”三个字才说完,又自觉刺心。
西闲道:“王爷,你过来些。”
赵宗冕迈步走到床边,站了一刻,又坐了下来。
西闲挣扎着想看看他的伤,赵宗冕一把攥住她的手:“先顾好自己就是了!”
“王爷,”西闲道:“不能讳疾忌医。”
“我知道。”赵宗冕皱皱眉,她的手在掌心里,虽然仍旧柔软,却冰凉。
赵宗冕小心地要抱西闲起来,陈太医道:“王爷,这会儿最好不要动娘娘。”
他的动作一僵,喃喃无声地骂了一句。
却终于停手,只是自己俯身下去,小心翼翼地把西闲拥在怀中。
他身上还有血腥气,以及一种说不出的清苦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西闲听到赵宗冕在自己耳畔说道:“如果你有事,本王保证以后再不做这种滥好人,我会先把那两个混账东西捉回来千刀万剐……”
西闲道:“王爷,别、赌狠说这些。”
“本王说到做到。”
西闲看不见赵宗冕的脸,他埋首在她颈间,仿佛想用自己的方式跟她靠的紧密些。
西闲微微侧脸,在赵宗冕耳畔道:“王爷可知道,那天你醉了,说起瑛姬跟那个孩子……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狠心。你放了他们是不是?”
赵宗冕不言语。
瑛姬背叛了他,但他不是因为她跟了别的男人而怒,张斌也好,土匪也好,他最生气的,是瑛姬居然想要他的命。
当他笑看镇北军将土匪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瑛姬也知道她错的何其离谱。她仿佛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
赵宗冕冷笑道:“事实证明好人当不得,我想放你们一条生路,你却想要本王的命。”
瑛姬看看他,又回头看看山寨的方向,终于拔腿往那边狂奔而去。
赵宗冕知道她无论如何是逃不了的,不紧不慢地随着进了匪寨,却见一地尸首,有些没死的匪徒给官兵押着跪在地上。
瑛姬飞跑进后面一间屋子里,等赵宗冕破门而入的时候,却见她怀中抱着一个很小的婴儿,正在哄那孩子吃奶,竟是满脸甜蜜满足的笑。
瑛姬自知无法活命,只求他一件事,放过那小孩子,让他好好地长大。
赵宗冕自然不是那种轻易心软的人,瑛姬仿佛也知道他的脾性,不惜在他面前以死相逼。
瑛姬纵身跳崖,却幸而给山上的松树挂住。被救上来后,瑛姬死里逃生越加不舍,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后来……赵宗冕就让段先生带了他们悄悄地离开,不知送往何方去了。
这不是什么值得四处夸耀的事,所以赵宗冕并没对任何人提起,就算是西闲,也是她旁敲侧击探听到的。
只是赵宗冕没想到段先生给他编造了一个王府侍妾变烈女复仇的故事,……这也是意外收获了。
但最令人扼腕的是,张斌并不知道瑛姬在那次之后,没有再选择堕胎,反而是把这孩子留了下来。
因为找不到瑛姬,他便离开了北研,等听说镇北王剿灭山寨瑛姬死了后,他知道没这么简单,在祁山徘徊的时候,遇到一名山寨的漏网之鱼,那小喽啰就把瑛姬如何做套,却给镇北王识破,逼得跳崖一事说了。张斌被人误导,这才不顾一切地想要报复赵宗冕。
半晌,赵宗冕道:“要不怎么说……好人没好报呢?我要是早点斩草除根,就没有今日了。”
西闲道:“王爷若真的是连襁褓中的孩童都不放过的人,就不是大家爱戴的镇北王了。”
赵宗冕微微抬头。
四目相对,西闲忽道:“王爷,你跟孩子说两句话。他、他会听见的。”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