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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公主之心-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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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起来,轻柔地抚慰了几句,女孩立刻不哭了。两人一起走向顾庭树。
  妇人衣服朴素得几乎有些寒酸,身体也很瘦,她曾经很美丽,但如今容色憔悴,十分沧桑。她大概生过什么疾病,走路的时候腿有些歪,虽然她竭力隐藏着一点。她把手里提着的药捆成一扎,递给顾庭树。然后她弯下腰,很熟练地抱起了顾庭树,将他的胳膊缠在自己脖子上,稳健地背着他往前走。女童牵着顾庭树的衣袖,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看得出来这一家三口很平静安乐。
  乌鸦拎着药材走出来,他歪着脑袋看灵犀,疑惑道:“你在看什么呢?”他顺着她的目光,只看到了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旁边茶座一个闲人随口道:“一个瘸子,一个瘫子,倒真是患难夫妻。”
  乌鸦更好奇了,左右晃着脑袋:“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没人搭理他,他自己一头雾水地出去牵马车,扶着灵犀坐上车,两人打道回府。
  “今天太热了,若是天气凉爽些,咱们可以去海边抓鱼。”乌鸦有点意兴阑珊。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终于发觉有点不对劲,他凑到灵犀的面前,仔细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了?不开心?”
  灵犀仰起脸,用大拇指挑着眼角,小手指勾着嘴唇:“我挺开心的。”她放下手指,重新笑了一下,平平静静地说:“开心。”
  乌鸦有些怀疑地打量她,最后点点头:“嗯,开心就好。可见多出来散心也是有好处嘛。”
  灵犀神思有些恍惚,她从角落里取出那几包中药,仔细翻看了一会儿,问道:“这些药是治我脸上的疤的?”
  乌鸦摇头,谨慎耐心地说:“这是调理气血的。你的病很复杂,脸上的是一回事,身上的是一回事,不孕又是另一回事了。虽然都是因为小产引起的,但是治疗起来要辩证施治。”
  灵犀有些怪异地笑了一下:“到底能治好吗?”
  “我说过啦,首先是心理上要放轻松……”乌鸦说着繁琐细碎的话,虽然这些话他已经说了几十遍了。
  灵犀脑子里嗡嗡的,她只觉得气血翻涌,脸颊烧的滚烫。她扬手把这几包药撕开,纷纷扬扬地扔出去,她暴躁地冲乌鸦喊:“根本就没用的,治不好,我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乌鸦没想到她情绪变化这么大,一时间有些发愣,又心疼扔出去的药材,他尽量温和地说:“不吃药的话当然治不好啦,不要发脾气……”
  灵犀只是觉得愤怒,恨不能吐出一口鲜血。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很健康,现在被他们弄成了这个样子,他们倒又成了贤伉俪。”灵犀气得有些发抖:“世界上竟有这样的道理!忍气吞声的人被践踏遗忘,心狠手辣负心薄幸的人反而恩爱白头。乌鸦,你见过这样滑稽的事情没有?”
  乌鸦见她已经有点发疯了,于是顺从地说:“灵犀,你坐下说,不要激动。”
  灵犀现在有点魔怔了,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张脸涨得通红,显出青青紫紫的带状血痕,瞧着十分狰狞恐怖。她自己咬牙切齿地说:“我难道做不成坏人吗?”
  乌鸦想起了蓝贝贝的下场,诚心地回答:“你可以。”
  他慢慢拉住灵犀的手腕,轻声唤她的名字,发现她完全听不到,于是抬手在她后背狠拍了一巴掌。灵犀咯地吐出一口血,这才觉得大脑凉下来,神智也渐渐清醒了。
  灵犀用袖子擦了擦嘴,一声不吭地坐回原位。她的脸很快恢复成苍白色,在略有些昏暗的车厢里,她靠在角落里,双目低垂,神色冷漠,长长久久地不说话。
  何幽楠的力气不大,把顾庭树从药店抱出来放在特制的轮椅上,她弯腰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女儿幽幽就学着她的样子弯腰吐气,把两人都逗笑了。
  轮椅是拜托木匠铺的人打造,花去不少的费用。不过这东西对顾庭树很有用,他身上多处骨折,根本无法行走。
  何幽楠推着轮椅往家走,幽幽坐在顾庭树的怀里打瞌睡,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何幽楠笑道:“你今日神色恍惚,不会是被药店里那蒙面姑娘勾了魂魄吧。”
  顾庭树不承认也不否认,干脆不回答。
  何幽楠就笑着把手搭在他的脑袋上。他上个月又剃了个光头,如今头皮上冒出了密密的头发茬,摸在手里有些酥麻。何幽楠几乎是有些爱怜地抚摸着,满心欢喜,满心感激。她才不会为他看了别的姑娘发脾气呢,因为现在他完完全全是属于她的。
  那天羲和帝和侍卫们在山谷中遇刺,那些刺客抓走羲和帝后,把侍卫们的尸体烧成一堆,丢弃在原地。羲和帝失踪两个月后,冯虎一边主持朝政,一边人沿路搜寻,很快就找到了那一堆尸体。
  尸体被运回京城,几十名仵作们反复勘验许久,终不能辨认身份,也不敢肯定羲和帝是不是就在其中。冯虎只好继续在南方各处寻找。那时候羲和帝早已经被人押运到海外了,他自然是找不到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半年后,太子登基,冯虎为宰相代理朝政。新皇年号静和,仿照其父亲,大赦天下。然后静和帝宣告先皇驾崩,将他的衣物代替尸身葬入了皇陵。静和帝率领弟妹们守陵,伤心得几次晕过去,所幸冯虎一直勤于政务,且威望甚高,因此并没有闹出大乱子。
  先皇时候的宫女已经被放出宫了,他宠幸过的女人也都各自有了去处,有的在宫内继续做太妃,静和帝对先皇的旧人很是尊敬,并不会亏待她们,有的去尼姑庵里念佛,或者偷偷跑下山里另谋出路也是有的。
  羲和帝在位时间不长,然而在秦朝的一系列帝王册中,他的经历是非常传奇的,甚至还被编成了戏文传唱。他的显赫出身,高雅风姿,荣耀战功,浪漫情史,尤其是最后他为了皇后而死的痴心,人们谈起来都唏嘘不已。
  所有人都认定羲和帝已经死了的时候。何幽楠什么也没有说,她收拾行装,抱着仅出生七天的女儿,一个人踏上了去南方寻找爱人的道路。她知道他没有死,她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她心里就是抱定了这个念头。
  有时候一个人的意志力顽强得超乎想象。几万名锦衣卫在南方挖地三尺地寻找却毫无踪迹。然而何幽楠这样一位弱女子却真的问出了一点线索。
  她从洛阳出发的时候还是一名体态丰腴的少妇,在湛江码头打算出海时,已经成了瘦弱枯黄的乞丐。这一路上的磨难几乎难以想象。物质上的穷苦不算什么,身体上的侮辱和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痛苦的。她不会再以高洁自诩了,贞洁不会比一块馒头更有用,而馒头能填饱她和女儿的肚子。连何幽楠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爱顾庭树到这个地步。
  她隐约猜到顾庭树在海上的小岛上,然而那些大大小小的岛屿成千上万,她只好胡乱搜寻,又流落到瑞龙岛,她很轻易地打听到岛主的名字是蓝贝贝。蓝贝贝是故人,想来顾庭树也在此地。何幽楠就在瑞龙岛住下了。
  顾庭树那日被乌鸦丢在了医馆里,休养了几日,几两银子全用完了。店中伙计几次催讨无果,胡乱把他扔在了闹市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随便给他一口水一碗粥就能活命了。
  顾庭树并不想当乞丐,然而全身瘫痪,无法动弹,也只好听天由命地躺在地上了。当日拼着一口气逃出来,几乎是用断裂的脚踝骨茬踩在地面。现在是提不起那口气了,身体也容不得他再折腾。
  瑞龙岛气候湿润,往往上午艳阳高照,下午大雨倾盆。顾庭树上午被晒得肌肤干裂,苍蝇蚊子嗡嗡飞,下午又被泡得浮肿,街道污水穿过他的头发和肌肤流到别处。
  他是什么时候对灵犀死心的呢。不是在地牢里听见灵犀与蓝贝贝说笑,也不是那日在花园里匆匆一瞥。是在此时像野狗家畜一样烂死在街头。
  他虽然高傲,但并不是那种受不起侮辱的人。他只是不喜欢这样的侮辱方式。当然了,这不怪灵犀,这是他自找的,他自己犯贱。但是再贱也要有个底线,他对灵犀的爱,够了,到头了。
  何幽楠意外地出现在他面前,令顾庭树有点猝不及防。他被抱到温暖狭窄的小木床上时还在想,我在做梦?不过做梦也不该梦到她啊。顾庭树不太想见到她。
  何幽楠亲吻着他肮脏的肌肤和头发,又是喜悦又是心疼,泪水簌簌地落在他的伤口上。顾庭树身上伤已经多到无法下手的地步。医馆的人给他接了骨之后,对于其他伤口都是胡乱撒药粉,拿布随便一遮就了事。但是何幽楠肯定不会这样。她爱怜地对待他的每一寸肌肤,即使是蚊子叮咬这样微不足道的伤,她也要小心地吹气,轻柔地擦拭药水,专注地观察他的神色以确定他的疼痛程度。
  顾庭树发了高烧,在床上躺了好多天,吃喝拉撒全都是何幽楠照料。后来他终于清醒过来,他看见自己身处一间狭窄的房间,一个穿布衣的小女孩坐在床尾玩手指头。一个头发挽起的妇人正弯着腰站在灶台上切菜。
  这是一个卧室与厨房一体的房子,也真是够寒酸的。顾庭树躺在床上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旁边有轻微的脚步声。他警觉地转过脸,看见了一张瘦瘦黄黄的脸。
  何幽楠吃了一惊,又微笑着走上来坐在床边,抬手帮他把棉被角掖到下巴处:“醒了?”
  顾庭树沉默着,最后张嘴狠狠地咬了舌头。很疼!竟然不是做梦,他简直觉得困惑,他用沙哑得宛如拉锯式的声音问:“你?你怎么到这里的。”
  何幽楠微笑着,轻声说:“走来的呀。”
  铁锅发出嗤嗤啦啦的声音,她呀了一声跑过去,掀开锅盖用勺子搅了几下,在氤氲的雾气中,她轻声说:“今晚上吃酒酿团子,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灵犀就要涂眼影,抹口红,画烟熏妆,然后做坏女人了。

  ☆、付出

  顾庭树身上的伤口结痂之后,身上的绷带全拆了。他这才有机会看见自己的全貌,然后尴尬地意识到浑身的毛发都被剃光了。
  何幽楠笑着跟他解释,因为救他回来的时候他身上很脏,又有虱子,为了便于清理,就把他剃光了。
  顾庭树哦了一声,把目光移到别处,脸上有些发红。何幽楠宽慰道:“没事,过几天就长回来了。”顾庭树抬手遮住脸:“唔。”
  院子里一群小朋友在玩闹,房东太太在自己房间里跟丈夫吵架,又叮叮当当地摔东西。一群小鸡唧唧地路过,好奇地朝屋子里探头。
  他们租住的小房间很局促,然而收拾的得很洁净。门口火炉上架着砂锅,砂锅里是中药,氤氲的蒸汽把整个房间都染上了药香。何幽楠侧身坐在床前,低着头慢慢按揉自己的手指,手指头红肿溃烂,乃是因为给富家太太洗衣服所致。
  顾庭树用两只手撑着身子在床头,虽然长期卧床,然而他身体干净整洁,几乎有些养尊处优的样子。顾庭树抱着手臂看向窗外,寥寥几棵芭蕉树也没什么值得观赏的。然后他干咳了一声:“你去忙吧。”
  何幽楠就利落地起身,拿起火钳给炉子添了炭,又摇着扇子扇了几下。她拢了拢头发,又重新坐回床边。
  顾庭树想装睡,但是他都睡了几天了,他想去外面走走,然而双腿的骨头还没有愈合。他只好左右晃着脑袋,很烦躁地摇着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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