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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庭树头疼欲裂地醒过来,其实是被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吵醒的。然后他睁开眼睛,看见灵犀坐在他脑袋旁边,举着一块尖利的石头往下砸。因为太过使劲,太阳穴都微微鼓起来了。
顾庭树差点以为她打算砸自己的脑袋。好在那一下落在旁边,发出沉闷的一声响,灵犀“啊”地欢喜道:“总算破了一个小洞。”她捧着椰子倒进嘴里一口,却没有咽下去,而是半抱着顾庭树,喂到他的嘴里。
她大概以为他还没醒。
椰汁清凉,带着草木的清香味道,顾庭树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怎么待我这样好?”
灵犀猛地直起身,捂着嘴巴,脸上红了一下,转过脸咕哝道:“装神弄鬼,醒了还不爬起来。”
两个人从沙滩走出去,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吃的。这里的确是荒无人烟,不过各类飞禽走兽倒是有不少,顾庭树没带灵犀去更深的林子,担心里面会有毒蛇猛兽。他从树洞里掏了两只大兔子,剥皮去内脏,灵犀就在旁边抱着一只灰色的小兔崽,眼巴巴地等着吃兔肉。然后她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怎么生火啊?我们没有火刀火石。”
顾庭树用水清洗兔子,随口说:“总有办法的。”
灵犀很郁闷:“你是打算打雷的时候引天火,还是钻木取火?”
顾庭树扬起脸,认真地想了想,说道:“钻木取火?好主意,你真是我的智囊团。”
“……”灵犀。
灵犀以为他是随口说说,谁知顾庭树还真的弄来一堆柴禾,柴是从树洞里掏出来的,异常干燥。他又从一个土丘里找了一团枯草搭建的鸟窝,顺手递给灵犀几只鸟蛋。
现在他果然要像原始人那样钻木取火。灵犀就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两根不断摩擦着的木头四周环绕着枯草,顾庭树很耐心地搓动木头,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灵犀快要打哈欠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木头烧焦的气味,一缕白烟从枯草中间升腾起来,并且越来越多,顾庭树松开木棍,两手笼着草团,像对待情人的那样轻轻地吹气。
灵犀瞪大眼睛瞧,就见乱蓬蓬的枯草中间显出一点亮光,随后轰得跳出一团烈焰,整团草都燃烧了起来。
这一片崭新而潮湿的陆地上忽然升起这样一团漂亮的火焰,连灵犀都看呆了,她现在几乎想给顾庭树磕个头,因为他实在是太伟大了。不过灵犀还是强忍住了敬佩的表情,以免他太过得意。
对于顾庭树来说,这个不过是行军时学会的小技巧,也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他很迅速地收拢柴禾,架起火堆,把两只兔子放在上面炙烤。
火苗带来丝丝的暖意,顾庭树脱掉衣服烘烤,灵犀并不肯在野外脱衣服,只好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坐在火边。因为气候温暖,不至于吹风感冒,顾庭树也没有强迫她。
吃了两只肥硕的兔子,两人才感觉体力有所恢复。然后他们俩开始打量四周,很明显这里并不是一个岛,因为之前在海上看到的海岸线非常非常长。但也肯定不会是秦国的陆地。他们在海上飘了一个多月,这艘船大概也走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趁着白天,两个人沿海岸线开始走,顾庭树很严肃谨慎地打量周围的一草一木,灵犀则完全是外出旅游的心态,一边走一边捡贝壳,还跟顾庭树感叹道:“啊,兔兔真好吃,要是晚上能喝到汤就好啦,你有没有吃过西北的羊肉汤?”
顾庭树盯着远处的山峰,随口说:“吃过,洛阳也有。”
“金陵也有,不过味道不正宗,你知道怎么样把羊肉熬成白色吗?”
“不知道。”顾庭树说。
“我也不知道。”灵犀舔舔嘴唇,不过海边是不会有羊的,于是灵犀只好就近取材地说:“也许我们可以吃烤扇贝,你喜欢吃蒜蓉扇贝吗?”
“不喜欢。”顾庭树拉着灵犀迈过一片凌乱的礁石。礁石生的很大很怪,突兀地矗立在海边,石头表面密密麻麻地镶嵌着黑色的贝壳,说明这些东西是亿万年前就形成的。
灵犀站在石头上远眺大海,感叹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原来这首诗的出处是这里。”她低头去捡了一只黑色的小贝壳,打开却见里面一只蠕动的红色虫子。灵犀唰地扔掉,转身抱住顾庭树:“啊,小虫子。”
顾庭树心想:神经病啊。
两人沿着海岸线走了一天,没瞧见人烟,也没找到道路。也许这里真的是一片没人来过的新大陆。他们两个此时的心情说不上是喜是忧。但顾庭树心里想的是:若是只有我一个人就罢了,现在有了她,无论如何也要活出个样子。
虽然这样说,当天夜里又下雨了。他们俩找不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倒是有山洞,但是里面有蝙蝠和蟒蛇的粪便,他们俩只能远远避开。最后顾庭树在巨石阵里找到一片凹陷的空地。两个人像小鸟似的躲进去避雨。
顾庭树把衣服铺开给灵犀躺下,灵犀还很嘟囔:“有虫子,我害怕。”
顾庭树心想:你连人都杀过还怕虫子?当然他嘴上自然是温言宽慰:“有我呢,别怕。”
当天夜里两人就这样度过了。灵犀躺在他的衣服上,顾庭树一手垫在她的头底下当枕头,整个身子伏在她身上,既当了她的屋顶,又当了她的棉被。
☆、田园生活
这场雨一直下了七八天才歇止,他们俩无处可去,流浪狗似的四处躲雨,有时睡在石头缝里,有时躲在大树下,或者钻进树洞里休息。顾庭树倒还罢了,灵犀体弱,这样折腾了几天,更加娇怯怯地走不动了。顾庭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好容易天气晴了,他当天就徒手折了许多粗壮的树枝,剥去树皮,搓成绳子,然后细致地编制成网。
灵犀披着他的衣服坐在旁边,看他光着上身干活,肩膀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样子,心里想:啊他看起来好帅啊。
灵犀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傍晚的时候,顾庭树做了一个很宽大结实的吊床,绑在两棵棕榈树上。
吊床是棕色的树皮编织成,纹路细密,带着植物的清香。他跳上去试了试,看起来很结实。然后他摘了很多的芭蕉叶,做成一张伞,撑在吊床上。
“仓促之间只能做成这样。”顾庭树很歉意地说:“好在本地气温高,夜里大概不会太冷。”
灵犀对他满心崇拜,脸上倒是很克制:“麻烦你了。”
顾庭树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什么话!”
他们的晚上只吃了两三个芭蕉,眼看夕阳西沉,就早早地睡下了。顾庭树先躺下,然后把灵犀抱在自己身上。两个笔直的棕榈树慢慢地弯成了“八”字。
灵犀趴在他的胸口不敢乱动,很担忧这张床的质量,顾庭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自信的:“放心,这床很结实。”但是他们俩略动一动手指,吊床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顾庭树在想别的事情,这里的日出日落时间跟秦国倒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树林里也没有见到太奇特的植物和动物,只有海岸线是以前未曾见到的。
嘎吱嘎吱的声音似乎没有间断过,灵犀从他的左手边慢慢挪到右手边,又挨挨蹭蹭地往他脖子上蹭。她如今瘦的厉害,大腿上都能摸到骨头,胯骨更是坚硬,腋下肋骨清晰可辨,连胸脯都缩成了又冷又硬的小馒头。
“你不要乱动。”顾庭树警告她。
“我想找一个……”灵犀很认真地解释:“舒服的位置。”她渐渐发现这床晃来晃去的乐趣了:“像个小摇篮。”她发现顾庭树的胸口还算温暖结实,就把脑袋枕在上面,一条腿搭在他的大腿上,漫不经心地蹭来蹭去。
顾庭树:“……”
灵犀蹭着蹭着发现不对劲了,很心虚地道歉:“对不起。”
“……没事。”顾庭树咬牙说。
过了一会儿灵犀很担忧地问:“这样一直硬着没问题吗?”
顾庭树悻悻地说:“习惯了。”
灵犀心想,反正时间还早,做件好事吧。一只小手莽撞地伸进他的衣服里,倒把顾庭树吓了一跳,怔了怔才抱着她,低头吻着她的头发。
半夜的时候忽然起了风,露水纷纷扬扬地洒在芭蕉叶上,两人都醒了,顾庭树先摸了摸她的手臂,只觉得又细又凉,不禁自责又心疼,轻声道:“真苦了你。”
灵犀这段时间里正感念顾庭树的好,听见这话忙说:“我不觉得苦,就怕拖累你。”她也很有自知之明:“我什么也不会,身体又弱,在船上就多承你照顾,若没有你,我是活不到现在的。”
顾庭树这回严肃了语气:“灵犀,我说认真的,没有你,我也绝撑不到现在。在地牢里、在船上、渡海的时候,一想到你,就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灵犀听得心里温暖,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大风呼啸而过,两人都觉出了相依为命的深情和辛酸。顾庭树的责任心更重,此时也更愧疚:“我空活了三十余年,连给妻子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不能。”
“这都是暂时的,我相信你能给我建一座大房子。”灵犀柔声说:“昨天咱们还在草丛里睡觉,今天不是就有大床了嘛。以后咱们会有房子,有小院子,有篱笆墙,有菜园,还会有一只看家的小狗。”她没有提孩子,她说:“我知道你会照顾好我的,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
顾庭树也注意到她没有提孩子,他心中又是疼痛又是酸涩:“灵犀,你别这样。”
两个人伤感了好一会儿,眼看天色微微发蓝,就开始筹划明天早上吃什么了,灵犀想吃煎蛋,他们做煎蛋的方法是把鸟蛋破开倒在炙热的石头上,然后洒一点柠檬和小葱。但是顾庭树打算给她炖鸡汤。鸡是野鸡,锅是用石头打磨的砂锅。他总是这样,一旦情绪上来了,就拼命给灵犀做好吃的东西。
两人唧唧咕咕地说话,天亮了也依旧不肯起来,灵犀歪着脑袋看向海边,就见雾蒙蒙的沙滩上,仿佛矗立了极高大的物体。她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地说:“海边有一只怪兽。”
顾庭树嗤地笑了起来,伸手去摸她的鼻尖。灵犀推他的脑袋:“真的,你快看啊。”顾庭树也看了一会儿,有些诧异。然后雾气渐渐散了,显出这怪兽的轮廓,竟是一艘残破到极致的大船。
灵犀说:“会不会是咱们乘坐的那艘船。”
“有可能。”
然后两人一起跑过去,一个喊着:“我的衣服,我的胭脂。”一个喊:“工具箱,刀,斧头。”他们俩洗劫了这艘船,好在这船内部损坏不算很严重,物件保存也很完好。
在这片洪荒年代的土地上,他们俩很快成了土豪。灵犀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翻检衣服,都浸水发霉了,不过晒晒太阳应该还能穿。胭脂盒也漏水了,成了湿乎乎的一团,眉笔倒是还能用,其余耳环发簪什么的都还在。
灵犀只顾着高兴,顾庭树已经把所需的工具搬运了出来,然后他对灵犀说:“这船现在搁浅了,你别忙着搬运东西,横竖它也走不掉了。”
灵犀一想也是,就安安心心地坐在了甲板上,她对顾庭树喊道:“我们晚上有房子住了!”
顾庭树微笑着点点头,他们的运气好像还不错。
从此顾庭树只专心于建造大房子,他白天几乎总是在砍树,切割木头。灵犀只好在旁边做一些边边角角的辅助工作。她印象里一个木制房子大概就跟田野里的瓜棚差不多。竖起来四根柱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