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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竹词-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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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颂平热过粥,香饼在锅里用油焙了遍,颂安则再张罗出几碟下饭的小菜,买来油砣、肉饼一同端上桌。

    赵怀信流连酒楼,吃的东西多是精细菜品,单论白粥,就要挑那上好江南贡米,在炉上煨炖几个时辰,熬得软糯滑口,米油香甜才好。这副挑食性子改不了,在府里如是,出门办公差,即使不能时时周全,路上备的点心果子,均是各地顶好的食肆买来的,可偏偏和顾青竹同桌而坐,面前卖相不怎么佳的红薯粥,令他食指大动,足足喝下三碗才罢休。

    邱凤英不善言谈,起先顾青竹还客气的和她说上两句,见这番情形,也不再打搅她用饭,顿时轻松不少。

    “我还甚少用这么多。”赵怀信像是意犹未尽的放下碗,在心里给顾青竹优处又添上一笔,起码娶回府,自己能情愿回家陪她一日三餐,茶饭粗糙点儿,似乎也没甚大碍:“多谢七姑娘招待。”

    “合口味便好。”顾青竹方才只剩大半碗粥,到头来是第一个用完饭的,遂让颂平拿来茶具,烧水泡茶待客。

    此地茶艺不盛行,鲜有懂得其中奥妙的人,邱凤英更连一知半解都做不到,单觉得小小的茶壶杯盏在顾青竹的指尖,像是由线牵引着似的,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恍然想起母亲所说贵女气度,估计就是这般了罢。

    赵怀信喝着顾青竹泡的茶,心里竟也不急着去和运送军需的大人汇合了,老神在在品饮的惬意,直到沈昙风尘仆仆的跨进门,正好看到顾青竹为他换杯续茶。

    泸州冯天富的案子挖出来的消息颇多,沈昙在军帐中和沈原为首的几位将军研究了几个时辰,仍旧无甚头绪,本就心思沉重,抬眼见赵怀信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挑了眉,口气不大好的说道:“徐大人在中军盘点粮草,你倒是逍遥自在。”

    赵怀信缓缓饮下一口香茗,突地笑了声:“我自有分寸,沈兄还是先招待下邱姑娘,人家等你半日了。”

    沈昙进门眼神就落在顾青竹身上,因她与赵怀信离得近,才吝啬的赏给他点儿眼风,邱凤英尽管一身红衣显眼的很,却压根没引的他注意,顾青竹有些尴尬的伸手为他指了指,这才看见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你怎么来了?”沈昙楞了下,随即显出几分无奈:“邱大人知你出府么?”

    要数起来,邱凤英近两年没见过他了,猛然见着人,往日的惦念从心里冒出来,堵到了嗓子眼儿,许久没吐出半个字,低头攥着手摇了摇头。

    若说方才顾青竹只是猜测,那么眼下已然确定,这位邱姑娘对沈昙是芳心暗许,且这一许,还是好些年。以沈昙品貌,有闺秀倾心再正常不多,在泸州还有许如之的先例,按理说她应以平常心相待,但也不知怎的,听到沈昙问她的那句话,心中隐隐有种旁的感觉。

    见状,赵怀信起身抚了抚衣摆,对顾青竹笑道:“昨夜来得晚,未曾拜会顾大人,能否劳烦七姑娘引路。”

    顾青竹回过神儿,听出他是找了借口,好让沈昙两人叙话,抿嘴浅浅笑着点了头:“刚他还在楼上看书来着,这会儿应该闲下来了。”随后又和沈昙说:“那我先领赵公子去我父亲那儿坐坐。”

    她这番举动做的心口不一,说完看着沈昙,心里头期望着他能阻上一阻,或者说点别的,好让她安心几分。可以往精明的沈昙不知为何,像不开窍般,当即同意下来,顾青竹和赵怀信上了楼,面儿上瞧着仍是笑盈盈,心绪却早飘到不知哪儿去了。

    而楼下,偌大的前厅里头只剩下两人,沈昙略感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指着椅子让邱凤英坐下,自己踱到桌边,瞧着顾青竹方才泡的茶。

    她最是贴心,壶里的水总是热的,冬季的话有小炉时时温着水,这个时节,也不忘让人换了热的,如今拿在手中,刚好还能泡上一杯,于是他坐在桌边自斟自饮的喝下一盅,抬头和邱凤英道:“你也不小了,少让邱大人费些心。”

    “我爹大题小做,连门都不让出。”屋里没了旁人,邱凤英说起话来顺畅的多,墨眉纠结起来,看他一眼继续道:“不出府就见不到沈大哥,谁知道你哪天又是连信儿都没的就回汴梁了。”

    沈昙翘起腿,听出她话中的埋怨,扶额笑道:“顾大人身体经不起长久奔波,在京兆府停留本就呆不了几日,哪里有空闲把旧识都见个遍?”

    邱凤英瞪着他沉默半晌,咬唇道:“我才不是寻常的旧识,你与我有救命之恩,你可以不找我,我却不能不见见你的。”

    沈昙十三四时勇冠三军,随沈原戊边一年,身体强健归强健,但伙食实在太差,好歹是亲四叔,见侄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整日吃不好哪儿行?边疆寒苦,为他一人开伙烧饭又不甚现实,便找了机会扔他回京兆府,跟着这边干清扫山贼的差事。

    邱凤英那时刚学会几招鞭子,大哥又是西北大营的副将,常偷偷跟着他们四处进山,邱家大郎说她多少回,楞是不听,结果其中一次,山贼设下套子,前后夹击的围堵他们,邱凤英再怎么说还是个小姑娘,真见了恶人,过上几招见不顶用,当场便有点儿被吓住了。

    刀剑无眼,贼人可不管你是男是女,逮着就砍,沈昙拎着大刀硬是将她从虎口捞出来保下一命,从此被邱家奉为恩人。

    日子久了,邱凤英愈发觉出沈昙的好,敬佩也便夹杂了些小女儿家的仰慕。

    沈昙摊了手:“如今见了见过了,赶紧回府,省得一会儿你哥把大营翻个底儿掉。”

    邱凤英对他表示过几次心思,不过都被直言拒绝了,但她不弃不馁,总觉得坚持下去才有点儿希望,是以解释道:“我出府前和丫鬟说过了,若我爹询问起来,就说出城看鞭子了,前些日子我也偷偷去过好多次,只要不去营里,一时半会儿他们怀疑不到。”

    沈昙见她不听劝,叹一声:“随你,我去楼上看看,晚会儿往沈靖送你回去。”

    “沈大哥。”邱凤英见他起身要走,忍不住跑过去抓了沈昙袖子拦住他。

    沈昙垂眼睨了下她的手,面色虽未变,可邱凤英却读出几分冷意,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有些话我不想总是重复提。”沈昙终究还是冷下脸,委婉的又回绝她一次:“我这次回汴梁大约不久便会定亲。”

    邱凤英呆愣片刻,很是不解的反问了句:“你家中逼婚?”

    “逼我?”沈昙闻言好笑的看着她道:“谁能?”

    邱凤英死脑筋一个,低头想了想,才琢磨出些头绪来:“可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沈昙退开几步,离她远了些,半倚在门框上,脑中不由的浮出顾青竹的样貌,微微一笑:“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赵三在沈大不在时,才能显出一回心机boy的本色。

 第80章 第八十回

    邱凤英怎么也想不到; 沈昙的意中人居然是顾青竹。

    在她看来,沈昙从军这么久,又是能文能武; 瞧上的姑娘定与众不同,像顾青竹这样的闺秀,在京兆府不多; 可汴梁还不是一抓一大把的?

    可无论她再怀疑; 沈昙均是副非卿不娶的态度。

    顾青竹从楼上下来时,邱凤应牵着马刚要出门,也不知沈昙和她说了什么; 只见人一步三回头的沮丧走了; 连招呼都忘记打。

    这事儿像颗石头掉进湖里头; 在她心中掀起一波波涟漪; 从前可未曾如此患得患失过。

    过了晌午,照例去屋里和张姨娘学针线; 顾同山身体一天天好; 张姨娘的闲的时候也多了,有没事儿没事儿坐在床边钠些鞋垫出来; 为着吉利; 双面都绣了平安顺福的花样,顾青竹功夫尚不到家,只能做做边角活儿,简单用针一圈圈的锁过边。

    张姨娘见她缝上几针便要停下会,好似静不下心的模样; 随即把自己手里的鞋垫放在筐子里,从小桌上的盘子里挑出几个李子递给顾青竹,说道:“天气热,你若坐不住便领着颂安她们出门逛逛,这边儿有我呢,不用你守着。”

    顾青竹接过李子道了声谢,轻轻咬一口,甜中透着酸意,找了理由搪塞道:“外头更是热,还是呆在屋里凉快,可能昨夜跑的累,这会儿子有点困了。”

    张姨娘一听,也不留她在这做活,推着顾青竹便往门前走:“那还不快回去躺着?”

    顾青竹顺着她的意思回了屋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暗自反省了番,这比针尖儿还小的心眼怎么也要不得,心里有不痛快如何不直接问沈昙,想起来如果真没什么,他也不会有所隐瞒的。

    可惜沈昙吃罢午饭便转头又回了军营,赵怀信偷的半日闲,营中刘大人也耐不住,派了人到客栈请赵怀信过去清点,如此两人一道出的门,这一走,晚膳时还没得人影。

    西北珍贵药材好些别处买不到,顾四爷寻着晚上带人出街逛医馆买药,顾青竹推脱身体困乏,便待在客栈等着沈昙归来。

    客栈院中种着几棵桐树,顾青竹搬着凳子坐在窗前,耳边全是蝉鸣声,一阵阵的停不住,外头嘈杂,心里头却出奇的静了,没一会儿歪头趴在窗边,竟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入了梦,顾青竹彷徨四顾,只觉得自己坐在小舟之上,放眼望去尽是无边的湖水,水清可见底,小舟一摇一晃的在山间穿行,两岸山色瑰丽,如此顺行许久,平静的湖面骤然有了变化,不知从哪儿打来一股大浪狠狠拍在了船上,顾青竹纵然双手抓着也无济于事,眼瞧着就要朝水里栽去。

    这一栽,倒让她从梦里惊醒了,待迷糊过来,嘴里险些惊叫出声。

    顾青竹惊然发现自己眼下根本没坐在凳上,而是被人横抱着往床边送!

    “嘘。”沈昙见她瞪圆了眼睛,满脸的惊吓,赶紧出声安抚道:“是我,千万别喊,不然我可要被当做登徒子送去官府了。”

    顾青竹硬生生将自己的嘴捂了住,把差点脱口的叫声咽了回去,心噗通通的跳的飞快,沈昙也没敢再继续走,停在离窗不远的花架旁边,低头看着她。

    “你怎么进来的!?”顾青竹呼出一口浊气,瞧着他的眼神满是难以置信。

    沈昙赶在闭营前骑马溜出来的,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客栈已是午夜,额前布满了薄汗,低低笑了声道:“你那门就没关过,我如何进不来?”

    因为与客栈老板熟识,沈昙将其整个包下来,几层楼住的都是自己人,如今加上赵怀信一行,空下的厢房还有几间,颂平颂安就住在隔壁,晚上不用值夜,偶尔会进门给顾青竹换些热茶冷着,客栈又有兵士把守,安全无虞,是以她根本没落锁。

    话说出口顾青竹才发觉不妥,愣了下,才换了说法愠怒道:“那,那也不能未敲门就进来啊。”

    沈昙倒有几分冤枉,他进客栈头一件事便是从后院看看顾青竹睡是没睡,立在院子里抬了头,看见她屋子里灯火未灭,窗子也大开着。

    他对顾青竹细小的习惯很是在意,原先夜里便是开窗,也只虚掩着半扇,有个缝隙通风即可,从没如此大敞着窗户。沈昙想了片刻,抬腿跳上院中的一株葡萄架上头,举目一望,却见她居然趴在窗口里侧睡熟了。

    “敲门不就把你吵醒了么?”沈昙见她眉毛都横了起来,好言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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