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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桡想来遇仙阁不是一两天了,上次过来还是年前的事儿,家中长辈过寿,来这开了开眼界,眼下好容易逮到机会,大清早就赶来享受一番,午膳点了些小菜,立誓不畅玩一宿绝不罢休。
“可来了,你们还真沉得住气!”田桡歪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花雕酒,啧啧道:“他们几个都下楼去河边儿挑蟹了。”
这遇仙阁的后门直通汴河岸,运来的闸蟹要想养的好,装上笼子沉在河中,比小池子里头鲜味更甚,既然打着蟹宴的招牌,从头到尾自己挑选更多几分趣味。
顾明宏还没听过这种吃法,微微惊奇道:“自己选?”
赵怀信颔首,解释道:“若是想钓,岸边也有杆子,顾兄有兴趣的话,可以带着嫂子去试试。”这一口一个嫂子叫的亲切,虽说顾明宏年长于他,但直接叫嫂子,不用想也是随着顾青竹辈分喊的。
“你们俩去么?”顾明宏看着程瑶问。
正直新婚甜蜜,程瑶对顾明宏的感情愈加深厚,什么都比不过和自家郎君呆着好,于是腼腆笑道:“夫君拿主意罢。”
顾青竹观了一眼,琢磨着下楼钓蟹的大都还是姑娘家,四哥恐怕不会真去,所以先开口道:“不然嫂嫂和四哥在这等着,我下去瞧瞧就行。”
如此说完,顾明宏也未反对,赵怀信陪着顾青竹到了岸边,要来竿子,和唐蔓她们坐着钓蟹,刚呆没多久,有丫鬟禀告说人来了,赵怀信便又去忙着招待客人。
他来去匆匆的忙碌,顾青竹倒暗暗松了口气,心道装样子这种事儿,赵怀信是个中高手,可她却委实难办。
赵怀信在酒宴上头费不少心思,请的客人除了当日在百日宴那些,就是至交好友,被邀请的闺秀俱是与他没有任何瓜葛,且连心仪都谈不上的,防止有那心怀记恨之人,说什么不好言语让顾青竹犯堵。
唐蔓坐半天只钓出一只上来,见顾青竹刚下杆子不久,就有了收货,赶紧凑过来取取经,而她也不藏私,指点两下还真让唐蔓手到擒来了一把,高兴的她抚掌道:“名师出高徒,我这晚膳总算有着落了。”
见她乐得合不拢嘴,顾青竹心中烦闷也稍稍褪去,抬手甩了杆子出去,附和道:“楼上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咱们多钓点儿才是。”
唐蔓总结心得,顺手不少,便不再苦大仇深的盯着钓竿,转头笑眯眯道:“说起来,咱们上回在程家玩投壶的时候,哪儿料到那一屋子人,居然成了三对儿璧人!顾四公子和程姐姐,你与赵三公子,还有刘姐姐跟宋公子,这就叫千里因缘一线牵,比月老还灵验呢。”
顾青竹想了想,除了自己和赵怀信的关系有水分,其他确实颇为巧合,刘、宋两家也是前段日子定亲的,不过有赵怀信这珠玉在前,其他人想抢过他的风头怕是不可能。
“那赶明儿谁要问起来,也不要去月老庙了。”她巧妙的避开唐蔓的话题,引到别处去,打趣道:“问我嫂子要来那日的投壶给你,将来若遇见心上人,拉着玩几局兴许能成。”
唐蔓眼睛一亮:“待会儿我就找程姐姐要去!”
在场的几位姑娘多是活泼性子,钓蟹还钓出乐趣来了,顾青竹技术过硬,到得晚,完成任务却最早,于是站起身直了直腰,打算走动下舒展腿脚。
这时,从西边来了队人马,快到跟前,为首青年轻轻喊了声顾青竹的名字。
她闻声扭过脸,只见傅长泽正从马上下来,额头布了些细汗,身后跟着不少腰间挂刀的侍卫,个个凶神恶煞的,和傅长泽以往出门带的家仆很是不同。
“长泽。。。”她下意识的想喊长泽哥,可突然想起周围那些闺秀,傅长泽马上和李珠成亲,两人从前又是那样的关系,实在令人遐思,临到舌尖的话硬收回来,改叫道:“傅公子。”
傅长泽眉峰蹙了下,随即露出一惯温和的笑容:“前段去府上探望老祖宗他们,你去庄子上住,也没见着,吃的可收到了?”
顾青竹想起祖母那儿送来的果脯党梅,知道是他送的,便说:“祖母分下了好多,单明卓自己就拿了两大袋子,味道挺好。”
傅长泽嗯了声:“我去襄县办公务,顺路带了些。”说完,使了个眼色,让她借一步说话。
两人从小认识,默契比旁人要多,顾青竹瞬间明了,随口找了理由道:“我们在遇仙阁吃酒,这会儿钓蟹呢,傅大哥若是不急,我叫人装上一篓,带回去给伯父伯母尝尝。”
傅长泽自然应下,吩咐身后侍卫跟着丫鬟去挑蟹,见近处没了人,方才动了动唇,语气颇为严厉道:“你和赵三公子的婚事怎么回事?”
顾青竹隐约猜到他有这么一问,真听见,还是思忖良久,只道出明面儿上的原因:“上次金明池你也见了,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嫁入皇室的,家里也不会愿意,相比起来,选他要比五皇子好的多。”
道理虽说得通,但傅长泽不会轻易信她,沉吟道:“当真?”
顾青竹几乎没在他面前撒过谎,犹疑了下,重重点了点头。
“青竹,你说谎时就会避开问题。”傅长泽叹了口气道:“如果真是因为这个,怕就理直气壮的说是了。”
傍晚起风,裙摆被风吹的荡起来,顾青竹抬手捏住裙摆,抿唇道:“也算,还有点儿别的缘由罢。”
傅长泽正色道:“沈大公子那边可有说什么?”
“怎的突然提起他。”顾青竹微微睁大眼睛。
傅长泽抬眼看着她,摇头道:“具体怎么知道的你就别问了,你和沈大公子的情状我清楚些,他既然对你有心,如何会同意这种荒唐事儿?我知道你性子执拗,但不该拿自己婚事开玩笑。”
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但顾青竹却知道,傅长泽素来待人包容,鲜少这么直接说过她,这话相当于责骂了。
顾青竹撇开眼,神色也肃穆起来:“我心里有数,傅大哥不用太担心。”
半晌,他嘴边露出抹苦笑,不赞同道:“你就是主意太大了,凡遇见大事,都要自己做主,其实换种方法未尝就不好,沈大公子想必也有成算。就像当初你我的婚事,若你不开那口退亲,便是再难,我也能坚持的。”
去年此时,傅长泽无官无爵,硬是无视六公主的倾慕,以婚约为由扛着圣意,傅家官爵不显赫,族中长辈不少对他颇有微词,毕竟得罪了皇家,他们一族如何都熬不出头了。其中他族中叔父也曾到顾府来找过顾青竹,她便是听过后,才知晓傅家压力甚重,思考后,首先提出解了亲事。
春夏秋冬不过四季,白驹过隙,两人如今面对面站着,再提起当初的事儿,好似早已时过境迁了。
顾青竹张了张嘴,找不到合适的话,那时年少不识情滋味,换做沈昙的话,她定不会放手。
“我也并非旧事重提,只想劝劝你,若是还有别的想法,趁早和老祖宗她们说,也许还有回转余地。”傅长泽怅然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有问题,遇事不坚,当初你家说取消婚事,虽然难过的很,可竟然有种松气之感,每每想起都会心中有愧,不过沈大公子却与我不同,好自为之,莫要错过了。”
顾青竹侧身走了半步,汴河水滚滚东去,两岸秋色正浓,脑中不由想起扔在城郊守灵的沈昙,竟想什么都不顾的寻过去,许久才坚定的回了他的话:“我会的。”
此处并非长谈的地方,侍卫收好竹笼,傅长泽欲继续赶路,可辞别的话还未说出口,更意想不到的人却挤着赶到了一块。
奢华的马车雕工精美,顶檐挂着串铜铃,随风叮铃作响,车厢正前处刻着象征的皇室的牡丹花纹,一直坐着钓蟹的闺秀们也起身望去,车缓缓停下,侍女小心的掀起织锦帘子,瑞和县主一身华服的从车内俯身而出,斜睨着岸边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顾青竹和傅长泽身上,微微一笑。
“真是个好日子,没想到出门遇见这么多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 (⊙v⊙) 来来来,搞事情。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回
汴河岸边的这条路连通着内城与开宝寺; 旁的小巷也不是没有,但若骑马赶车,唯有此处最为平坦顺畅; 是以去寺中烧香遇见,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儿。
而瑞和县主,便更是有意为之。
赵怀信眼下风头正劲; 京师的八卦传闻十有八/九围着他转的; 只肖稍微打听下,不难探听出他今日在遇仙阁宴请好友。
李淑凭借皇家身份,光临遇仙阁的次数与赵怀信不相上下; 秋季正是蟹肥菊黄的时候; 这儿的老传统就是沿河钓蟹; 她有心在开宝寺多呆了两个时辰; 用罢素斋,在随从前去报信儿后; 才不紧不慢的乘车而至。
原本冲着顾青竹一人去的; 没成想又有意外收获,傅长泽居然不甚避讳的和她伫立攀谈; 瑞和县主的细眉扬了起来; 神情透着些许愉悦。
唐蔓她们好几位闺秀,在重阳登高时,都和瑞和县主打过照面,顾青竹不动声色的随着众人上前行礼,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 场面十分热络,她话少夹在中间却不显突兀。
但李淑独独盯着她呢,舌尖儿一动便引了话题,笑看着傅长泽道:“没几日就是傅公子大喜之日,怎么今儿还有空闲出门?”
说完,目光落在顾青竹身上,唇边笑容怎么看都有些意味深长。
公主下嫁仪式繁琐,宫里的教养姑姑早在八月就开始教导六公主规矩,皇后想借此让她收敛脾性,而作为驸马的傅长泽,每日也要在资历深厚的司礼监那儿接受指导,除此之外,傅府诸多事宜如今由他一手操办,可以说是分/身不暇。
傅长泽礼貌性的笑了下,拱手道:“奉皇后娘娘之命,前去琉璃铺取些东西。”
如今南边儿庆元府等港口与海外诸国互通了贸易,琉璃、香料、砂金之类的珍品渐渐转销各地,其中尤属琉璃饰品最受世家闺秀们青睐,大到瓶壶摆设,小到珠串扣子,俱是晶莹透亮令人爱不释手。
据说圣人特意给六公主定了一整套的琉璃物件,运送到京城后,又请来几位木雕大家,配上相应的底座,目前已摆入驸马府,傅长泽今日便是拿回一件返工的木雕底儿,将府里那个不合适的替换下来。
李淑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亭亭玉立的站在众位贵女中间,含笑说道:“我就说呢,这个时候六公主定舍不得让你办事,还以为傅公子专程出门见见故交好友,原来是娘娘的口谕。”
这话乍一听没甚味道,可仔细品品,专程见‘故交’颇有几分影射顾青竹的意思在里面,他们二人以前订过婚,傅长泽依旧是顾氏弟子,能在这碰见,可不就是‘巧’了么。
因六公主的关系,傅长泽近一年来对贵女间勾心斗角敏感的多,顾青竹又在身旁,不难想到她意有所指,当即肃色道:“近日繁忙,承蒙皇后娘娘体恤,办事均由宫中侍卫陪同,至于故交挚友,日后再叙旧也不迟。”
顾青竹心内道了句果然,那几位佩刀侍卫和傅家仆从没半分相像,原来是宫里头来的。
瑞和县主对赵怀信并非有多倾心,只不过从前有朱凤珊和她争高下,好容易朱凤珊败下阵来,成婚后和徐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