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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心中着实有些震惊罢了,堂堂侯府世子,所有的家当加起来竟然不过数百两,一无田地铺子,二无庄子山头,更别说其他的进项了。
便是她们家这个末流小官家的女儿,除了每月的奉例,再加上寻常金银首饰的赏赐,每年存下来,也该有小几百两呢。
而瞧那戚修的性子,说的定也是实话。
秦玉楼震惊的同时,想着这侯府的种种,心中难免有些疑虑。
话说这做了人家的妻子媳妇,果然与被养在闺阁中大为不同了。
日日卯时便得起来,先是去老夫人的寿延堂候着给老夫人请安,随后得去北院事无巨细的伺候婆婆用早膳,再回到院子里又得侍奉夫君用膳,末了,还得打点好院子里一应事宜,临到晌午才方可得空眯会儿,便又得为迎接夫君归来做准备。
最要紧的是,到了晚上才是最伤为脑筋的时候。
第50章
秦玉楼要么装睡; 要么装头疼,要么装累; 日日无所不用其极,倒也终究皇天不负苦心人; 如此; 一连着过了好几日,夜里两人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又许是丈夫生病了的缘故,只觉得这几日那戚修气色丝毫未曾好转,甚至隐隐觉得有一日差过一日的趋势,但细细留意下; 除了有些微微咳嗽以外; 倒也不见什么旁的其他症状。
唯一猜测到的便是; 想来这些日子丈夫要么日日宴客,要么镇日勤勉上进; 许是累着了罢。
话说这戚修现如今在京军骁骑营当值; 任职一名小小的百人将,百人将顾名思义则掌管着数百名兵卒。
虽属于军营中的一个小头目; 但这对于拥有数万京军守卫的骁骑营来说,简直不足一提; 更别说对于这京城天子脚下的权臣四起的满朝显贵来说; 更是不足挂齿呢。
按理说,世子虽并无官职在身,但身份毕竟尊贵,即便现如今戚家虽已败落; 但戚家三老爷还在官场任职,且戚修外祖家乃是现如今声望显赫的文国公府,其姨丈又是福建权势滔天的巡抚提督。
据说因着福建陆家的举荐,那颜家才得以顺利被调回京城任职,有这般得天独厚的关系优势所在,便是现如今戚家不复当年,也没道理落得如此落魄的境地啊!
寻常达官显贵家的儿子,若是想要到军中历练,不过是走道过场罢,随随便便混过小参将、都尉什么的,简直是轻而易举。
秦玉楼心中有疑,经多次旁敲侧击,后从那戚修、或者随从墨玉嘴里得知,原来那戚修是在三年前回京时恰好赶上骁骑营征兵,便一举从一小小的兵卒开始做起的。
后因老侯爷仙逝,在家守孝近三年,于去年年底重新回到军营,后一步一步升为小小的百人将的。
因戚家当年涉及夺嫡受累,为先帝所憎,这么些年以来,戚家处处谨小慎微,颇为低调沉寂,这诺大的建国侯府,竟渐渐被人所遗忘了似的,又加上戚修此人常年未在京城,这诺大的京城,知晓他身份的人并不多。
戚修一步一伐,显然像是要靠着自个一人之力。
也是,照着戚家现如今的境地,便是悉数靠人帮衬扶持,前路定也崎岖坎坷,倒不如自个一步一个脚印,若是他日能够有所作为,既能堵了旁人悠悠之口,也委实不辱建国侯府的门庭气节。
戚修此番因婚事告假十日。
虽近日并未曾当值,但许是早早便已适应了军营生活,日日寅卯时便起了。
早起练武,早膳过后书房闭关读书练字,下午外出镇日未归,晚上依旧书房紧闭,偶尔夜间繁星闪烁,便会与身边侍卫在书房院外过招切磋一二。
每夜巳时归寝,若无意外,日日如此,雷打不动。
后听屋子里的锦薇,锦瑟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世子镇日如此,已有十多年了···”
秦玉楼听了震惊良久,这···这怕是连考取功名之人,也未见得有如此吃苦耐劳的罢。
不过丈夫上进进取,作为妻子的定会欣慰不已的,只不过日子久了,倒也一时百感交集。
因着这一晚,已过了巳时,还未见夫君归来,往日这个时辰,院里早有动静了,秦玉楼不由将芳菲唤来,吩咐着:“菲儿差人到书房外去悄悄打探一二,看夫君是否还在熬夜苦读?”
芳菲忙临命前去,方将门打开,外头燕兰摆着举手的姿势,似正要敲门,恰好见芳菲将门打开了,忙不迭进来禀告道:“夫人,世子跟前的墨玉前来禀告,说今夜世子留宿书房了···”
燕兰说着,下意识的看了秦玉楼一眼。
秦玉楼有些惊讶,从梳妆台前立了起来,走到燕兰跟前,不由问着:“墨玉人现如今可还在外头?”
燕兰忙回着:“墨玉传了话便立马回了,说是要赶紧回书房伺候着···”
秦玉楼听了沉吟许久,这才点头道着:“既是如此,那咱们便歇着罢···”说着便抬眼对芳菲燕兰道:“你们俩也收拾收拾去歇着吧,这几日夜里还有些阴冷,带暖和些···”
燕兰听了忙感激的朝秦玉楼福了福身子,随即便退下了,芳菲却扶着伺候秦玉楼就寝,似乎有些担忧的看着秦玉楼道:“姑娘,这尚且还在新婚期间,世子便留宿在书房,许是有些不妥吧,姑娘这几日才刚接手院子,奴婢是怕有些个嚼舌根的闲话家常···”
秦玉楼听了却笑了笑道:“无碍,我之前便打探了,以往一月里有半月夫君是在书房过夜的···”
最为要紧的便是,这霁修堂既无妾氏又尚且无一通房,整个后院太太平平、清清静静的,这一点倒是令人放心。
且瞧着戚修此人,倒不像是个好·色·重·欲的。
这丈夫勤奋用功,偶尔留宿书房一晚,倒并不是什么大碍,只令秦玉楼诧异的便是:既夫君如此爱读书,怎地后来弃文从了武呢?
这一夜,秦玉楼不用担惊受怕,睡得甚是香甜。
第二日给长辈们请完安回来,戚修难得一大早便已外出了,秦玉楼这几日打点院子,将整个霁修堂差不多都走了一遍,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也大致摸了下底儿,顺带了解了下戚家的现状。
原先还在元陵的时候,因想着戚家侯府森严,秦老夫人、袁氏及秦玉楼等在陪房人数上可没少下功夫,只想着侯府如此门庭,定不能给让小瞧了去。
是以,秦玉楼此番光是陪嫁人员,除了郊外庄子,京城新开的铺子的人员,光随着她一道入府的便浩浩荡荡的随了三十余人。
然经过这几日的了解后,这才发觉,这戚家竟比自个所想的要低调、简朴得多。
整个诺大的侯府,所有后院的下人满打满算下来,竟不过百余人。
除了老夫人的寿延堂及大房的北院下人多几口,余下的每个院子竟皆不过十余人罢了,后院便是这么些下人。
倒是前院另养了百十来个护卫。
以往她们秦家除了父亲身边有几个小厮外,倒是不曾另请过看护,对于前院那些个护卫,秦玉楼倒不算熟悉。
只知这霁修堂所有丫鬟婆子加起来也不过十四五人,甚至还不到秦玉楼陪嫁的一半,好在这霁修堂地方大,不然唤作旁的小家世,怕是连人都塞不进罢。
这般想来,回想起自个当初嫁进门时的情景,落在旁人眼中,怕是有种暴发户进城的感觉罢。
这一日,秦玉楼只将霁修堂十几口下人全都召集到了院子里,除了锦薇,锦瑟两名大丫鬟外,另有四名二等丫鬟,两名三等,二个跑腿的,其余五名婆子中有两位管事妈妈,三个打杂的。
燕兰茹兰二人合伙搬了张太师椅出来,归昕那小丫头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奉茶,芳苓立在秦玉楼身侧,芳菲则立在秦玉楼身后替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肩。
据说这样气定神闲的气势更显威严。
下头知湫在清点人数,不多时,只冲着秦玉楼恭恭敬敬的道着:“夫人,人都到齐了,无人缺席···”
秦玉楼闻言,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只将视线落在下头二排十五人的身上。
目光从每个人身上一一略过。
秦玉楼神色自若,甚至眉眼间还不自觉的带着一抹笑意。
然下头众人却个个小心谨慎,并不敢小瞧。
原以为只是个外乡小门小户家的女儿,然而此刻见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势,那做派,倒委实不容小觑。
尤其,夫人手中拿着的那一叠,若无意外,便是众人的卖身契呢。
秦玉楼手中拿着卖身契,却并不见打开,只见她目光一一往队伍中缓缓扫过,最终将视线落到了后一排单最左边的那个十二三岁,穿桃红袄儿的圆脸丫头身上。
知湫见状,忙招呼小丫头上前几步,站到了队伍前。
秦玉楼盯着那小丫头瞧了几眼,半晌只忽而笑着问着:“可是唤作桃红?”
那小丫头原被新夫人盯得直有些胆怯,这会儿见秦玉楼识得她,不由瞪圆了眼,结结巴巴的问着:“夫···夫人如何···知道?”
秦玉楼只轻笑了一声,道着:“我非但知道你叫桃红,还晓得你原就是府中的家生子,你爹是戚家郊外庄子上的看守,你娘原先也是由府里出去的,你家除了爹娘,另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因家中小孩众多,恰逢去年府中要添人,你爹便将你给送了进来,你原本在北院教养了三月,去年年底才与采橘一道被派到这霁修堂来的——”
秦玉楼点到彩橘时,只抬眼往队伍中瞧了一眼,队伍中一名清瘦的小丫鬟抬眼与秦玉楼对视了一眼,忙一脸紧张,只嗖地一下低下了头。
秦玉楼这才重新看向桃红,问着:“我说的可对?”
桃红一双圆眼不由瞪直了,半晌,只咽了口口水道着:“夫···夫人说的极是···”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句:“夫人真厉害···”
说完,又仿佛觉得自个在拍马屁似的,圆脸不由一红,只一脸无辜的吐了吐舌头,倒是单纯可爱得紧。
秦玉楼嘴角含笑。
知湫赞赏的看了桃红一眼,只吩咐她回到原地。
桃红这才松下一口气,又见知湫姐姐似鼓励的看了她一眼,顿时心里砰砰砰的直乱跳了起来。
秦玉楼说罢,倒是许久无话。
而下头见此情景一个个倒是渐渐心惊,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新夫人此举的意思,该是表明早便探好了她们所有人的底细呢,登时,有人诧异,有人钦佩,也有人紧张···
如此,过了片刻,只见候在头一排最右边的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妈妈抬眼瞧了秦玉楼一眼,只规规矩矩的往前走了两步,弯着腰,垂眼朝着秦玉楼恭恭敬敬的主动禀告着:“夫人,老婆子姓乔,丈夫姓李,现如今在府里领着一份闲差,大伙儿都唤老奴一声李乔家的,或者李婆子,老奴原是由老夫人指派着前来伺候世子爷的,之前因着院子没有女主子,便由老奴托大代为看守着院子,现如今总算是将夫人给盼来了···”
说着便又指着身旁的锦瑟道着:“瑟丫鬟乃是老卢的姨侄女,往后若是有所需要,咱们姨侄二人,但凭夫人吩咐便是了···”
锦瑟忙随着恭敬附和。
秦玉楼看了看李乔家的,又看了一眼身侧的锦瑟,倒是一脸满意之点头道着:“妈妈客气了···”
说着,仿佛又再看了那锦瑟一眼。
那李乔家的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
至此,后头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