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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岁的女娃,娇娇小小的被裹在华贵的白狐裘中,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故作威仪地板着,可人就像是观音座下走出来的小玉女。
她与二十名同样年岁的小娘子忐忑不安地站在大殿里,周围全是不苟言笑的宫娥太监,她想偷看一眼座上母仪天下的皇后,却又想起礼仪姑姑的教导,遂不敢抬头。
她听见公主软糯娇憨的在问。“母后,她们都是给儿臣选的宫娥么?”
皇后似乎应了声,然后公主不满的在说,“太小了,母后为何给儿臣备下的宫娥尽是同岁小娘子?”
时隔多年,她仍然清晰记得皇后是如何回答的。
皇后说,“小有小的好处,与你一道长大,日后就会忠心于你。”
其实她晓得皇后还有一句话没说,能进宫的小宫娥,尽是身家清白,且无亲无故无父无母亦了无牵挂的。
那会。她觉得沮丧,因为公主多半都不会选上她,谁叫她自来不会说讨趣的话,因为长的颜色好一些。旁的小娘子也不爱搭理她。
可当那一双穿着金丝鹿皮小靴的脚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公主,就听她说道,“这个小娘子长的最好看。母后儿臣就要她了。”
再然后她进了公主府,成为了排行第三的莺时。
而随着年岁她那副相貌越发长开后,就她知道的,公主曾毫不犹豫为她挡了无数祸端。
她觉得,自己在这世间,孑然一身又如何,总归公主就是她存于世的羁绊。
没有公主,哪有今时今日的莺时!
公主就是她的天!
“公主就是我的天,”她翘起小指,理了理鬓间碎发,杏眼璀璨地看着面前的高大男子,“所以,王子若是真心想求娶莺时,就莫要去与公主为难。”
图卡满心满眼都是莺时温柔娴静的模样,他越看越觉阿胡拉为他选的伴侣太合心意不过,瞧那娇娇柔柔的。软乎的他心尖子都化了。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琥珀色的眉眼深邃如星辰,图卡一口答应。
莺时松了口气,她瞥了他一眼,被那直勾勾的眼神瞧的浑身发毛,就像是被匹饿狠的狼盯上了一样。
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莺时才道,“我与你去波斯,现在就出城。”
听闻这话,图卡讶然,继而是狂喜,他只恨不得将人抱起来转几圈。可才伸手,就见莺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他咧嘴一笑,也不计较。只一径点头道,“出城,现在就出城,我的骑兵队就在城外。”
话落。他动作麻利地拉着莺时就往城外的方向跑,生怕雒妃再将人带回去关起来。
“你……慢些……”莺时何时这样举止不羁过,她人小步子小,根本就跟不上图卡。
图卡索性弯腰将人一把抱起来,步履如风,走的飞快,莺时不得不攀附着他的脖子。
她越过他的肩,看着渐行渐远的容王府,想着日后再不得见的公主以及其他宫娥,顷刻间泪流满面。
感受到胸口的湿意,图卡脚步虽不停,但还是开口道。“波斯也是很好的,你做我的伴侣,所有的阿胡拉子民都会爱戴你,以后我也能带你回大殷来……”
图卡大步流星。他就那样大赤咧咧地抱着莺时,接过随行侍从递上来的马匹缰绳,动作灵巧的一跃,眨眼之间就环抱着莺时稳当地坐在了马背。
“走了。”他布满薄茧的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双腿一夹,马儿便跑了起来,几乎是转瞬,容王府的大门就再看不到了。
莺时是又惊又怕。她甚至对图卡也是有所畏惧的,更勿论说遥远而陌生的波斯,但她只要一想到公主,就又坚定了决心。义无反顾。
烈马奔驰如风,不过半刻钟,就依稀能见北城门,图卡一鞭子下去。那马却是跑的更快了,莺时被颠簸的都睁不开眼来。
然,就在图卡即将跃出城门之际,忽然而起冷冽的剑光灿若流星地袭来。逼得图卡不得不拉缰绳止住,座下的马儿一嘶长鸣,前肢高高抬起,莺时死死抓着马鞍,瞪大了眸子,就见一身玄衣轻甲的暗卫岿然立于城门口!
鸦羽面具覆面,翎羽轻动,长发高高束起。玄底银边的轻甲在日头下反射出微末冷光,他单手执剑,剑尖微垂,分明就只有一人。可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人留下。”暗卫白夜手腕一动,那细长的剑便发出嗡的轻啸。
图卡环在莺时腰际的手臂一紧,菱角分明的脸沿顷刻布满阴影,他大声的道。“雅利安人从不退缩!”
这话一落,他手里马鞭一甩,呼啦就向白夜招呼过去。
莺时骇然,“住手!”
图卡手一顿。顺势收力,又将马鞭撤了回来,颇有委屈的对莺时道,“他拦着我们。”
莺时并未理会图卡。她望着白夜,倏地抿唇轻笑道,“白侍卫,你我同伺一主。驸马薄带公主,公主在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我等次次见公主身处险境而无能为力,可自打白侍卫来了容州,能在拳脚上与驸马不分高下,公主的安危才算有所保障,所以……”
说到这里,她眼底迸发出亮若烟火的辉光来。“公主身边可以少一个莺时,但是绝不能没有白侍卫。”
白夜沉默,有关驸马让公主在他与莺时之中二选其一的事,他自然有所听闻,然而他考虑了那么一瞬,就还是摇头道,“没公主的旨意,我不能放你过去。”
莺时急了,再耽搁下去,怕是公主来了就真走不了了,她动了动唇还想在说什么,就又听白夜道,“况,凡事公主自有思量,你我只需领命就是。”
“好个只需领命!”
一声淡漠清冷的声音响起,仿佛冻骨泠泉,让人闻之发憷。
莺时回头,就见龙章凤姿的驸马与公主同在金辂车上,他甚至偏头过去对公主道,“既然已经在等着领命了,公主不若目下就做出取舍来。”
第056章 暗卫:心痛,被棒打鸳鸯
雒妃对秦寿的话置之不理,她只是神色冰冷地盯着莺时,声带寒意的道,“莺时,回来!”
莺时不断摇头,她悲伤地望着雒妃,几乎是泣不成声的道,“公主,请恕婢子不能,公主大恩。莺时来世再报。”
雒妃气的心都疼了,然自个的宫娥可舍不得训斥,是以熊熊愤怒都迁怒到图卡身上。
“好个波斯王子,撸人竟撸到本宫头上来,莫不是当本宫真不敢动你不成?”她说着,一挥袖,怒不可遏地纤指一扬,就对车下的顾侍卫下令道,“给本宫拿……”
“息宓!”
但她一句话未完,就让秦寿捏住了手,他眼梢微眯,眉心丹朱色越发猩红,“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公主若是无法取舍,兴许落到最后。陪夫人还折兵,得不偿失。”
他以一种强势的仄人气息整个笼罩她,叫她再避无可避,逃不可逃。
桃花眼陡生暗芒,雒妃凌厉地望着他。死死抿着唇,抗拒非常。
秦寿放开她的手,忽的就勾唇点笑,他皮相俊美无双,那一笑若昙花。又如繁花似锦。三魂六魄都能被勾去了。
然而他薄唇一启,说出的话却是叫人心寒,“如此,蜜蜜日后可别怨九州心狠手辣。”
雒妃眼瞳骤然一缩,她蓦地就捏紧了膝盖上的裙裾,力气大的指关节泛白亦不可知,她晓得他不是说笑,他定会说到做到。
“不要。”她脱口而出,水润的桃花眼终于带起了哀求,“你要如何才肯罢休?只要本宫能做到的,任何条件皆可。”
她想过最坏的结果,不过一如上辈子罢了。
但莺时和白夜……她已不是从前那个目下无尘的雒妃,六宫娥对她的情义,白夜对她的忠心,她是一个都能少的!
岂知,秦寿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了她,视线从她鼓囊囊的胸前落到细细的腰肢,后是裙裾下依稀能看出曲线妖娆的长腿,他这才颇为恶劣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能有什么是值得我垂涎的?”
雒妃被气的浑身发抖,她咬牙切齿的道,“秦九州,莫欺人太甚!”
秦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哼了声,不可置否。
“公主……”正当两人僵持不下之际,白夜收了长剑,他几步到金辂车下,音色醇厚地轻唤了声。
雒妃看过去,她也就没注意到秦寿顷刻就杀机毕现的森寒眸光。
“卑职素闻驸马治下的秦家军,个个骁勇善战,十分厉害,早便心驰神往,”他漆黑的星目纯粹而分明,望着雒妃的时候。就唯有她一人,“所以,请公主恩准卑职前往军营去。”
闻言,雒妃一怔,她睁大了眸子定定看着他。
白夜冲她点了点头。鸦羽面具外,他眼梢一弯,竟好似笑了。
那笑,让雒妃好似见着了从前的白夜。
那个为她闯王府无数次的白夜,一身是血。还在跟她笑着说,“公主,卑职一定能救你出去……”
是以,她知道他那样笑的时候,就是心意已决,再无转圜的余地。
“哼,”秦寿眸似深潭,他猛地一拉雒妃,打断两人的对望,“如此甚好,本王秦家军又如虎添翼,日后沙场之上,都可多杀几名突厥蛮贼,想必这等护卫大殷之事,公主定会应允的。”
雒妃还能说什么。她都不晓得自己是怎样点下头的。
秦寿想要隔开两人的心思得逞,他心头那股子戾气稍稍舒缓,而图卡,他也自有法子应付。
只听他与图卡道,“图卡。大殷讲究三媒六聘,你若当真非莺时不可,当先让公主看到你的诚意,只有公主同意了,莺时也是心悦你的。一切方水到渠成。”
他顿了顿又道,“莺时应当是最在意公主想法的,有朝一日她若同意与你一起,想必她也是很想得到公主的祝福。”
图卡不一定听的进旁人的劝说,可若是秦寿。他还当真听了进去,并好生想了想,末了,他低头问莺时,“可是这样的?”
莺时晓得他没坏心。只是不通大殷习俗,遂点了点头,没太放心上。
图卡拧着眉,看的出他很是失望,但还是将莺时小心翼翼地抱下马背。并安然无恙地送到了雒妃身边。
“我会按着大殷习俗,求的莺时喜欢,到时还望公主莫要在阻拦。”他大声的说道,对自己的心意丝毫不觉羞耻,反而热烈而直白。
莺时低着头。当没听到这话,她不敢抬头,就怕见着公主发怒的模样。
雒妃并没有发作,她冷冷地瞥了图卡一眼,话却对秦寿说道,“驸马莫高兴太早,廊城之事,驸马没个章程,别怪本宫翻脸失信。”
就这么会的功夫,她已经沉静下来。并竭力从秦寿身上找补一些回来,总归事到如今,白夜她是保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再无顾忌。
秦寿心有微诧。他没想她念念不忘这事,并拿来作为失信的威胁。
好在,廊城那边的事,他本也没打算袖手旁观,说与她听也无妨。当下便道,“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不难。快刀斩之,给西突一个教训便可,目下新粮初收不宜有战事。待到下年,倒可叫西突晓得厉害。”
“至于廊城那帮中饱私囊的废物,一并杀了就是,大殷最不缺的便是想要出仕的读书人。”
一条一条的计谋他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