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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贞,我最舍不得的便是你了。那宫里吃人不吐骨头,我又怎能带你去,你要好好的,替我在外面活得好好的。对不住半夏的,我也只能待来世再还她了。
冷世欢从小任意妄为,对真心待她之人却是极好的。她说定要活得好好的,是啊,自己如今好好的,她呢,那行将就木的天子一旦离世,便真得殉葬了去么?
思及此处,阿贞眼中渐渐溢满泪水,随着面庞而下,点点滴滴掉落在地。如是静静垂泪许久,回过神来,早已不见秦岳身影。泪眼朦胧间,嘴唇轻启:“小姐,阿贞错了。”
夜凉如水,秦岳又是靠在窗前提笔描绘着记忆中那冷府的满园琼花,更想绘的,是那琼花树下的一抹惊鸿翩影。不过将将染了色,还未来得及将它吹干,前边儿便报冷燕启命他过去。
去时见到的冷燕启好似比之以往苍老了些,满脸疲倦之色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他跟前跪着的人,是昭安。见了秦岳,也不曾如同以往那般检验一番功课,只命他坐下。
“岳儿,那事你应是听说了。她一人在储秀宫里为师放心不下,想找稳妥些又忠诚的人进去看着她,阿贞我打算以宫女的身份送了进去,这也不够,还得要个侍卫才成。
思来想去,也就夫人生前给你的昭安靠得住了。是以为师想将他送进去,当个眼线,帮衬一下她,你不会不肯罢?”
昭安是冷府里秦岳最是信得过的,便是昭平,都得靠后一些。此时听冷燕启说起来,心中很是五味陈杂,略微低头垂下眼轻瞟了一眼正跪在一旁的昭安,而后抬头:“全凭老师做主。”
昭安一言不发,只挺直了腰杆跪在远处,冷燕启见秦岳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便是要了他的心腹之人他也不反驳一句,面上多少有了些笑意:
“岳儿你是个好的,为师总算没有看错你。只盼,她也能明白为师的一番苦心才好。这次是为师和冷家对不住她,待她归来,为师再好好的补偿她罢。”
师徒二人又说些有的没的后,冷燕启便让冷燕启带着昭安下去,主仆二人告个别,明日一早便得送昭安去参与侍卫的选拔了。那种种的训练与选拔,不是容易事儿,得早些做准备。
回到听雨轩之后,秦岳什么也没说,只淡淡坐在主位捧着茶杯品茶,昭安见秦岳没有要问的样子,思前想后还是先开了口:
“公子怪昭安忘恩负义也好,不识抬举也好,或是狼心狗肺也好。不论如何,昭安都是要进宫去的。
公子,许多事你不晓得,昭安也不便多说,但愿公子能睁开眼好生瞧瞧,瞧瞧你身旁都有些什么人。
再者,便是公子肯看着小姐年纪轻轻便去了,昭安也是不忍的。昭安不似公子,没有本事,救不出小姐,也只得打着进宫陪着小姐去了的想法了。是昭安辜负了公子的信任,不能再伺候公子,万望公子保重。”
说着,便跪下与秦岳磕了三个头,而后起身低着头,似是在等秦岳发话。如是过了许久,方听得秦岳轻声道:“昭安,是你与老师提出要去的么。”
虽说这是在提问,昭安却觉着这话里带了肯定的意味,既不回他是,也不回他不是:
“公子今后万事多长个心眼,别这么无欲无求的任人宰割了,不是公子待旁人和气,旁人便会真心待公子的。还有夫人生前留给公子的那封信,公子先前没看,如今也没了看的必要,烧了罢。昭安,就此别过了。”
如此,算是告别完了,昭安跨出门时,听得身后秦岳道:“昭安,你也保重。若是此番顺利进去了,多看着她罢。”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冷世欢,她是叫整个冷家都放不下的人。昭安脚步微微停顿,而后又迈步离去,走得很是潇洒,一点都不犹豫。
昭安出去之时,正碰见阿贞在听雨轩外徘徊,两人碰面,也只相顾无言。如是愣着好半晌,阿贞方开口:“公子他,他可有说什么?”
昭安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也看着阿贞良久,阿贞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的额,这会儿也明白她在舍不得什么。饶是如此,昭安也说不出什么违心欺骗她的话:
“不曾。”
不过简单两个字,却是叫阿贞浑身冰凉。昭安见她失态了,也不曾再说什么,只从她身侧大步流星走过。昭平从后面追来,见了阿贞这幅样子,也静默无声许久。
如是陪着阿贞站了许久,方轻声对着阿贞道:
“阿贞姐姐,你不必难过,我替你去照顾小姐罢。我也是吃冷家粮食,受过夫人恩惠的人,若要报恩,便让我去罢。”
阿贞看着昭平,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却是比哭还难看:“昭平,深宫重重,侍卫哪进得去后宫,除却我,谁去小姐身边我都不放心。若是,你们到不了小姐身旁,小姐一个人该多害怕。”
昭平看着阿贞,动了动喉咙,还是未将那想说的话说出口,只道:“阿贞姐姐,你信我,我一定有办法见到小姐的。你可以不去的,你可以,可以就留在公子身旁,总有一日,总有一日公子会明白你的好的。”
第二日,随着昭安不见之人,便从阿贞换成了昭平。秦岳身旁一向跟着的三个人,最终却是只剩下了一个昭厉,他最不愿相信之人。
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再没了熟悉之人在一旁伺候,秦岳心中的怅然似是扩大了些。又想起了冷夫人生前嘱咐功成名就之时再看的那封信,秦岳心中多了一些恐慌。如今这幅样子,真有能看那信的一日吗?
秦岳既盼望那人早早去了,新君登基自己便能下考场,又盼着那人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好歹,要活到她平安从宫里出来才是。
远在深宫之中的齐嘉穆好似知道有人在诅咒自己,打了个喷嚏,又是几声咳嗽。随后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在叶明珠的搀扶下艰难移步到跪的笔直的冷世欢跟前。
“先前朕叫他来之时,咳咳、他也是这般,咳咳、跪的笔直。想必如今,他该是晓得错了罢。咳、”
一番话说得十分艰难,盛装打扮的她美得有些盛气凌人,对于齐嘉穆这好无厘头的话,她只做充耳不闻,仍旧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眼角余光瞟向一盘停着的銮驾上。她着实是想不明白,齐嘉穆这幅样子还特地来储秀宫找她做什么。
指尖开始泛白,手心里满是汗水,明知道他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子,还特地盛装出来见驾,不过是想他多厌烦自己一些。
因着齐嘉穆这是在储秀宫花园这,是以便清了场。瞧着冷世欢这目中无人的模样,怒意又添了几分:“你若能有你爹一半的头脑,今日待在这儿之人,便不会是你了,咳咳。如今还摆出世家小姐的派头,给谁看!咳咳、、、”
冷世欢不知他究竟要说什么,是以依旧一言不发。她不喜欢这样,却是不得不这样,近半年的储秀宫生活,叫她明白了这里终究不若在家时那般,想做什么都能由着她。
齐嘉穆见她一副死不开口的样子,耐心终于耗尽:“想出去么?咳咳、想出去就求朕,只要你能传信出去,让你那名动京城的秦师兄来同朕服软,朕便放你出去。咳、”
至此,冷世欢终是不能再装哑巴了,抬头仍是一脸漠然:
“陛下说笑了,宫里都是陛下的人,我一届女流又如何联系得上家里。再者,便是陛下开恩派人将我的信送出去,我师兄也不见得会理会,大抵整个冷家,他是最盼着我能进来之人了。”
说得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心底却是一阵心慌,她怕,她怕秦岳当真会因着还自己母亲的恩情而屈服。那样的情,她不愿欠,也不能欠。齐嘉穆的风评满朝文武谁不晓得,召来秦岳意味着什么,她更清楚。
见冷世欢这幅模样,齐嘉穆咳嗽了好一会儿,方道:“奇了怪了,都说冷家小姐心直口快,为何在朕跟前就变了个样了。咳咳、”
见他非要自己挑明,冷世欢咬咬牙心一横,索性抬头道:
“陛下既是要我说,那么我说便是。不论陛下开什么条件我都是不会往家中写信的,你想要他做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再怎么也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休想要我利用我娘的情分毁了他一辈子!”
听得冷世欢这番话,齐嘉穆颇为好笑的笑出声来,一边笑还不忘一边咳嗽,身旁叶明珠轻抚他背提醒他:“陛下小心龙体。”
齐嘉穆咳了好一会儿,方推开叶明珠,蹲在跪着的冷世欢跟前:
“听说你好些年不曾唤那老匹夫父亲了,你这般,到底是在护着你父亲,还是护着他?再说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那好父亲该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可有告诉你什么?
还是,朕说若朕有什么不测要你陪葬,他让你安心,与你道他会保你平安?”
第59章 我想见她
心中不安被无限扩大,冷世欢只觉浑身冰凉,脑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
“你别妄想挑拨离间!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我也决计不与你这般无耻之流同流合污。
除却隔三差五罢早朝,除却滥杀无辜,除却非法囚禁自己的亲兄弟,除却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找男宠服侍你,你还会做什么?可有做过半分为国为民的正经事儿?
齐周建朝虽不长,累死在御案上的可不止一个,你这般可算是丢尽了□□皇帝的脸!
我冷世欢虽是闺阁女子,却是最不屑你这等龌龊之人,休想我助你做丧尽天良之事!要杀要剐随你好了,昏君!”
冷世欢终究是耐性不够,饶是储秀宫的日子再苦再累,骨子里也是不大肯受委屈的。要她一味的委曲求全,她做不到。
随着她这番话应声落地,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齐嘉穆甩手一耳光扇在冷世欢脸上,瞧着冷世欢面上清晰可见的掌印由觉不够,伸手死死掐住冷世欢喉咙,不松手。
因着近来身子不大利索,齐嘉穆体力也有些不支,好在一旁叶明珠扶住他,站了那么久才不至于跌倒。便是这般,那死死掐着冷世欢脖子的手也不曾松开半分。
瞧着冷世欢因着呼吸不畅而渐渐涨红的脸,齐嘉穆咳嗽几声,稍稍松了一点儿力道,而后咬牙切齿道:
“朕告诉你,宫里最不缺的便是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休想以激怒朕来达到冷家快些接你出去的目的,做梦!若不是你还有利用价值,朕早就把你丢去喂了狗!
咳咳咳、咳咳、
朕有无数种法子让你活的很痛苦,也有无数种法子让你活得自在,朕盼你想清楚,再朕没改变主意之前。若你执意不识好歹,就别怪朕不客气。”
说罢,渐渐松开了掐着冷世欢的手,诚然冷世欢说得一字不差,有些话他却是万分不愿意听的。更不愿意听的原因是,这话是从他的阶下囚笼中鸟口中说出来的。
冷世欢亦是一身的冷汗,她不是怕死,不过是肯低头,是以在齐嘉穆松手之后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再齐嘉穆第五次咳嗽起来之时,看着齐嘉穆的眼神依旧不可一世:
“我说过,我不会被你利用,你也别想着我还有利用价值!别想着用些下三滥手段来恐吓我,本小姐不怕!”
齐嘉穆不过冷冷看着冷世欢,又是咳嗽良久,复仔仔细细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