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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起来罢,半夏已经去了,我不希望你也离我而去。阿贞,你要活的好好的,替我和半夏活的好好的。殷家没了,下一个,大抵便是冷家了。”
阿贞听不大懂,却也晓得冷世欢是答应救她了,故而十分感激的磕头了。
其实冷世欢也没把握能说服秦岳,一年前在她耳旁呢喃让自己等他的秦岳,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子。这个杀人不眨眼,手段狠毒的左相,怎么会是她记忆中那个秦岳?
见到秦岳第一句话:“贵妃娘娘还在里面叙旧,我在外面等她。”
冷世欢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同他解释,解释之后愕然一下,随即又道:“秦岳?殷家的事情,真的全是你一手策划的么?是子虚乌有,还是真的?”
秦岳不曾回答她的问题,只静静算着她在宫里待的这么六年来,曾出现在自己梦里多少次:
“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执着的,究竟是你,还是先前没能得到的那些公平待遇。”
冷世欢不晓得他这是何意,见他不回答,便不在追问,只道:“能不能放过阿贞?她与你,与我,都是一同长大的。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也不可以让她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吗?”
秦岳摇摇头,冷世欢心下失望,如今他果真变了。曾经,他便从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秦岳,就不能。。。就不能再为我破例这一次吗?”
如此问了出来,冷世欢后悔不已,如此便是再问自己对他的分量重不重了。若他说不,自己又当如何自处?
“为了你可以,不过她得听我安排,孩子生下来后不能自己教养,五岁之前每日允许她陪孩子半个时辰,五岁以后每日一个时辰,我会负责找人教养成才。”
秦岳的回答叫冷世欢惊讶,本以为还要再多求求他的,却不想他这么干脆便应下了。还未想好下一句话说什么,便听秦岳道:
“所有人都说我变了,我也以为我变了,可现实又告诉我,对你,我从来就没有变过。
阿欢,你不要害怕,待冷家真的没有那一日,待你对他没有利用价值的那一日,我便让你做回你自己。届时你不必担惊受怕,只需待在我身边就好。”
齐嘉烨给的时间太短,冷世欢也问不了太多,故而只低低道:
“秦岳,你如今定是。。。万事小心,他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其实,有些事我都不再执着了,你也不必耿耿于怀,终究是没有缘分的事,你我也无可奈何。
下一世罢,下一世我再不当富贵人家的小姐,再不养出这一身的坏脾气。。。下一世若再遇见你,一定不是这样的结局。”
如此留下一句,便匆匆提着裙摆去见了阿贞,与阿贞交代清楚后,看着阿贞放下心的样子,终是不免交代:
“阿贞。。。孩子能活着便好,别让他报仇,别让他跟我一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了孩子的安全,你便别告诉他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了罢。秦岳他,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告诉他的。”
想说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却又觉着太假,自己尚且做不到不报仇,如何能勉强旁人。故而领着殷俪知便回宫与齐嘉烨复命,本以为又要解释一番见了秦岳的事情,却不想殷俪知半点不曾提起秦岳,只红肿着眼眶对着齐嘉烨笑:
“烨哥哥,你终是得偿所愿了,殷家终是被你灭了,小知是不是该恭喜烨哥哥?”
齐嘉烨面面色十分复杂,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没来由的有一丝愧疚:
“小知,殷家如今没了,你若不心存怨怼,便可安心待在朕身旁了。你这贵妃的头衔自是不能留了,便降为嫔罢。
朕答应你,待皇长子再大上一些,朕便给你一个孩子,不至于让你后半生过得太凄惨。至于殷家人,朕有了处理方法之后,会留个全尸让你收尸的,如此,便是朕能待你好的最大让步了。”
殷俪知不曾回应他,这个被誉为齐周第一美人儿的女子,这朵云端之上的牡丹花,终究是被齐嘉烨践踏在了尘土里:
“烨哥哥,让明夫人送我回去罢。你我,终归是再回不到最初的了。”
冷世欢送殷俪知回去之时,殷俪知一路都很沉默,只是在快要到长生殿外之时,突然出声:
“方才,并不是我要帮你隐瞒,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做一些事而已。我哥哥他。。。引狼入室的那个女子,是你曾经的大丫鬟罢?
以命抵命,你是晓得的。若是她不死,那么我便学着她诬陷我殷家一样,让秦相爷走上我殷家的老路。烂船也有三斤钉,我说的真话假话你应当晓得。
明夫人是聪明人,你自己看着办罢,是选择亲手杀了那个女人,还是眼睁睁看着秦相爷陪着你一块儿死。”
冷世欢不晓得她知道些什么,也不大懂她最终目的是什么,虽自己与她都同为齐嘉烨手中的棋子,却也到不了惺惺相惜的地步:
“我若杀了她,娘娘就会放过我么?娘娘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不妨说明白一点。”
第83章 出宫
殷俪知仍旧再笑,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布满的泪痕,更是给她凭添出几分楚楚可怜之感:
“我要我殷家平安无事,我要秦相爷自行揭发自己,是他冤枉了殷家,明夫人能给我做到吗?做不到,便别问了。
我只要明夫人去替我求求陛下,救不下殷家,总归能帮我劝劝陛下罢?劝他放过我爷爷,其他人如何我管不着,但求他能放过我爷爷,只此而已。”
冷世欢明白自己的处境的,也不愿插手旁的事,给秦岳惹的麻烦已然够多了,如何能在勉强于他:
“娘娘何不自行求陛下?我在宫里,不过是陛下的一条狗罢了。这事儿,不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么。”
冷世欢这番话,换来的是殷俪知更为痛苦的表情:
“我怎么忘了,除却沈暮雨,我们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啊。。。应该说,除了冬儿,包括沈暮雨在内的人,都是他的棋子。。。我能让一个棋子替我做什么呢?罢了罢了,我晓得了。。。待他对我殷家的处置下来了,烦请明夫人来长生殿知会我一声,多谢。”
说着,歪歪扭扭往长生殿去了,冷世欢沿路返回齐嘉烨处复命,齐嘉烨突然问起皇长子:“楚之近来如何?”
冷世欢恭顺应了一切安好,便听齐嘉烨轻描淡写道:“若不是近来内忧外患,你早不该在这世上了。迟早要离他而去的,趁早疏远着他罢。”
内忧外患是什么冷世欢不晓得,她只知齐嘉烨一举扳倒殷家后,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些。后宫里隐隐听说了些,殷相一落难,有那被他压着的臣子勾结番邦,反了。
后宫终日人心惶惶,齐嘉烨看着楚之的眼色也越来越高深莫测,好似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终于到了知道真相那一日,冷世欢却是宁愿自己不晓得真相的。
“后宫的莺莺燕燕中,混进了敌国奸细,如今烽烟四起,齐周国土满面狼藉,是朕这为君者的失误。”
听见齐嘉烨这番话,冷世欢心中没来由的惶恐起来。忙要解释,说自己不是奸细不曾做对不起齐周的事,齐嘉烨却是不让她开口:
“朕晓得那人不是你,也没怀疑你,如今叛军直逼京都,朕不得不弃城而逃。可这宫里究竟有多少耳目,朕也不甚清楚,故而需要有人掩人耳目。朕的意思,你当是清楚的。”
冷世欢有些不可置信,若是皇城破了,却要将她留在这儿掩人耳目,等待她的是什么?叛军的□□?还是阶下囚?又或者死无全尸?
“陛下。。。我。。。我想死的干净一点,死的体面一点,都不成吗?”
喉咙干涩的紧,说话声音也有些变调,却仍旧没有哭的。齐嘉烨心下也不忍,可他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故而便道:
“你便替朕做这最后一件事罢,救命之恩便一笔勾销。冷家,朕也不会赶尽杀绝,会留着你弟弟让他继承冷家,那也对朕构不成威胁了。其他人,朕自会替你收拾掉的。
至于你妹妹和楚之敏儿,包括步氏,都留下来陪着你。你们一道上路,也能有个照应。
朕不是不心疼,楚之是朕的长子,胜过朕所有的儿子在朕心里的位置。可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世欢你要明白,真到了不得不取舍的地步,你也要学会取舍才是。”
冷世欢看着齐嘉烨,这是她进宫七年多来,第一次认清这个人:“沈暮雨重要,故而陛下舍了皇子和公主,选择了沈暮雨么?
我可以死,楚之和敏敏为什么要死?我从冷嫣堇手中夺来楚之,不是让他陪我死的。。。陛下,就不能带着楚之和敏敏走吗?我晓得被父亲抛弃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不想他们也和我一样。。。”
齐嘉烨沉默一会儿,一言不发便转身,临走前也只道:
“你将楚之的东西都收拾好,与他一道送到朕身旁来罢。世欢,此事一过,你我便是两清了。若是侥幸皇城无事,朕定待你如珠如宝,不叫你承担这般风险。”
此事算是这般定下了,冷世欢也彻夜彻夜的睡不着,徘徊在寝殿之中,时而捧着碎掉的玉簪出神。不晓得他知道了自己这处境,又会是何反应,会不会难过?
齐嘉烨为她种的那株琼花,是移植到皇宫里来的,迟迟不曾开花,今年开了零星几朵。齐嘉烨来带她走时,她正在一旁赏花,见了齐嘉烨,只笑道:
“陛下你看,琼花开了。”
齐嘉烨不曾去看那什么琼花,只低低道:“朕想了想,还是带着你一道走罢。楚之离不开你,成日哭闹也不是个事,来不及了,不用收拾东西快些跟朕走。”
对此,冷世欢是欢喜的,她不晓得自己欢喜什么,可能活着,她觉着很好。
提心吊胆跟着齐嘉烨身后,往他观星台去。她也是方才才得知,观星台有出宫的密道。而修这密道之人,皆是死在了这密道里的。
去时,已有好些人在了,殷俪知竟是也在的,只是面上神情淡淡,不晓得她是怎样一种心情。杀光了她殷家所有人,逃命之时却是带着她,齐嘉烨对她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
进入暗道后,冷世欢方惊觉楚之并不曾在这儿,齐嘉烨也十分震惊,问起人才晓得是安嫔带走了皇长子与皇二女,说是做了点心给她们。
眼看着便赶不及了,齐嘉烨心下一狠,一咬牙便道走。冷世欢跟着走了一小段路,内心煎熬后还是觉着孩童无辜,何苦是叫了自个儿五年母妃的幼儿。
“陛下,臣妾很谢谢您能给臣妾一条活路,可我是楚之母妃,他唤了我五年母妃,我该对他负责的。”
言罢,不再去看齐嘉烨是何目光,转身便往回跑。既然注定逃不掉这样的结局,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宫中早已乱成一团,众人皆是哄抢金银珠宝古玩名画,逃命之时仍不忘捞身外物,人果真是贪得无厌的。
寻到楚之之时,他正穿着小黄袍哭的很是伤心,一旁敏敏见哥哥哭,便也跟着哭。双胞胎两哭起来好不可怜,众宫人太监忙着逃命,却是无人顾得上这两个孩子。
敏敏头上戴的玩意儿,还让人给抢了去,披头散发的,哭着喊着母妃。楚之一头栽进冷世欢怀中,也哭着喊害怕。冷世欢一手牵着一个,十分头疼,暗道是去不得的,若是叫人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