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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了一呆﹐陈耳的话﹐是无可反驳的。
除非射出来的凶器会在半途转弯﹐不然﹐若是没有可以射进电梯的角度﹐那就一定射不进电梯。
我立时向温宝裕望去﹐温宝裕的神情﹐也不再那么自信﹐而变得犹豫起来﹐他十分讲道理﹐也觉得陈耳的话﹐十分有理。
他想了一想﹕“当时我听到`铮'的一声响﹐确然是从楼梯口处传来的。”
陈耳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时﹐死者﹐那女郎都望著温先生。”
温宝裕点头﹕“是﹐所以凶器是从后脑射进去的。”
陈耳又向我望了一眼﹐我不由自主﹐“啊”地一声﹐也想到何以陈耳不相信温宝裕的话了──他实在有充分理由怀疑小宝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我一想到了这一点﹐就准备说话﹐可是陈耳也知道我想了什么﹐他向我飞快地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暂勿开口。他又道﹕“当时﹐保安主任也是脸向电梯的。”
温宝裕吸了一口气﹐他显然也想到了陈耳想证明什么﹐所以他道﹕“是的﹐只有找一个人脸向著走廊。”
陈耳一字一顿﹕“那么﹐请问﹐你看到的凶手﹐是什么样子的?”
温宝裕像是早知他会有此一问﹐他回答得十分快﹕“我什么也没有看到﹐走廊中没有人﹐凶器来得极快﹐也看不清是怎么射进来的﹐可是那一下声响﹐我认为是发射凶器的强力机簧所发出的声响﹐确然从楼梯口处传来。”
陈耳摇著头﹐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可以发问了。我叹了一声﹕“小宝﹐就算角度勉强可以使凶器射进来﹐也必然是斜射进死者的头部﹐不可能直射进后脑﹐直射进后脑的唯一可能﹐是凶手在死者的身后。而如果凶手在死者的身后的话──”
温宝裕大声打断我的话头﹐把我的分析接了上去﹕“──我就一定可以看得到他﹐是不是?可是事实上﹐我没有看到﹐当时﹐在死者身后的﹐只有一个人﹕保安主任。但我决不认为保安主任是凶手﹐因为他一只手按住电梯旁的掣钮﹐另一只手是空的。”
我心中陡然一动﹐有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想法﹐我忙问﹕“说了半天﹐凶器究竟是什么?取出来了没有?”
陈耳苦笑﹕“死者的遗体﹐在国防医学院﹐由军方严加保护﹐凶器直射进头部﹐一时之间也取不出来。不过﹐专家对这种凶器。并不陌生﹐这里有相同的武器在﹐那是一种通过强力的弩弓发射的铁箭。”
他说著﹐打开了一个柜子﹐取出了一张弩弓来﹐那张弩弓﹐有色泽暗红﹐看来质地十分坚硬的木身﹐木身上有一个凹槽﹐看来放钢箭用的。弯弓的动力﹐来自两股弹簧﹐十分粗﹐看来要把这弩张开来﹐得有极大的气力才行。
那时﹐钢箭并没有安装在弩弓上﹐陈耳是另外取出来的﹐约二十公分长﹐手指粗细﹐一端是极锋锐的四棱锋口﹐通体精钢打就蓝殷殷生光﹐拿在手里﹐相当沉重。
这样的钢箭﹐如果用高速发射﹐的确可以射穿一个人的头颅的。
我和温宝裕﹐都看得神色骇然﹐在一旁的猜王道﹕“这种钢箭可以射进野猪的头中﹐令一头超过三百公斤的野猪立时死亡。”
我吸了一口气﹕“是土人的武器。”
猜王点头﹕“是﹐一种十分凶悍的土人﹐是黑苗的独有武器﹐少流传在外﹐每一个黑苗族的战士﹐都把箭和弓﹐当作是生命──维护。”
我不禁苦笑﹐刚才我想到﹐武侠小说中常有暗藏在身上的暗发射装设的描写﹐十分隐蔽﹐趁人不觉﹐一按机括﹐就会有暗器射来﹐保安主任的身上﹐如果有类似的装置﹐那么他就有可能是凶﹕
可是如今一看﹐钢箭和弩弓都十分大﹐尤其是那张弓﹐根本可能藏在身上不被发觉﹐所以我的想法﹐显然不切实际之极。
在一旁的温宝裕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也插了摇头﹕“不会是安主任下的手﹐假设钢箭在射到半途忽然转了方向﹐还比较实些。”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还一本正经地补充﹕“千手如来半山﹐就会发一种会转方向的暗器﹐叫──”
我陡然喝﹕“住口。”
温宝裕叹了一声﹐果然住口。陈耳的脸色﹐难看之极﹐他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有一个人﹐他有一副这样的弓箭﹐不过﹐凶手决不会是他。”
我忙扬眉﹐望向他﹐他再叹了一声﹕“你我的好朋友﹐青龙。他是中南半岛上各族土人的毒药和武器的专家﹐有著各种各样的武器﹐他曾告诉我﹐用这种弩弓﹐双臂至少要有一百公斤的力道﹐不然﹐根本拉不开这一对强力的弹簧。”
我苦笑﹐青龙﹐这个充满了传奇性的人物﹐为什么不能是凶手呢?若是要除去一个地位那么重要的人物﹐也正需要青龙这种神出鬼没的人物出马才行。
不过由于陈耳的心目中﹐青龙有极高的地位﹐所以我没有把想到的说出来。
温宝裕有点不耐烦﹕“凶手多半在行凶之后﹐由楼梯逃走﹐你们就没有进行搜索?”
陈耳苦笑﹕“搜索一直到现在还在进行﹐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连弩弓也没有发现﹐极有可能﹐在大堂极度混乱中﹐凶手早已溜走了。”
我也觉得十分不耐烦﹐挥了挥手﹕“不管事件多么不可解释﹐和温先生母子﹐都没有关系﹐他没有义务一定协助警方。”
陈耳一面抹汗﹐一面又现出那种极度为难的神情﹐我陡然逼近他﹕“有什么隐瞒著﹖”
陈耳向温宝裕指一指﹕“保安主任所说的﹐和他说的完全不一样。”
我按捺著脾气﹕“问了你许多次﹐那家伙说了些什么﹐你又鬼头鬼脑﹐不肯说。”
陈耳抿著嘴﹐不再说什么﹐拉开一张抽屉﹐搬出一具录音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自己听……你的泰语程度怎样?”
我连忙道﹕“没有问题。”
温宝裕忙道﹕“我不懂。”
我瞪了他一眼﹕“我听了之后会转述给你听。”
相信接下来的那一段时间﹐是温宝裕最难受的时间了﹐他听不懂保安主任说的话﹐可是在我的眼神和猜王的神情变化上﹐知道保安主任所说的话﹐一定令我们感到极度的惊异。
他在问了十次八次﹐都被我大声呼喝著叫他住口之后﹐干脆到了墙角﹐双手抱住了头﹐不再面对我们。这时﹐温太太的伟大母爱行动﹐很令人感动﹐她陪著小宝在墙角﹐而且﹐不断替他抹汗。
录音带上记录下来的声音﹐是陈耳和保安主任的对话﹐事实上﹐是陈耳在问﹐保安主任在答。
可是﹐保安主任显然恃著自己认识许多有势力的人物﹐所以并不是十分合作﹐对陈耳的态度﹐也相当傲慢。有一些关键性的问题﹐他不肯直接作答。但尽管如此﹐他说的经过﹐也令人吃惊了。事实上﹐令我吃惊的事﹐在录音带一开始转动时﹐就已经发生。
保安主任的第一句话就说他根本没有目击什么凶杀案。
在放录音带的时候﹐陈耳把谈话的当时情形﹐简单地解释著﹐所以整理一下﹐可以把一切经过﹐相当简单地叙述出来。也把当时听的人的反应﹐作简单记述。
大约是在温宝裕把死者的肥胖庞大的身体﹐自电梯中推得仰天跌出去﹐引起了酒店大堂中的大混乱之后的三分钟到五分钟之内﹐已有人看到保安主任出现在大堂上﹐十分镇定地指挥著一切。
陈耳来到的时候﹐并不知道保安主任也是目击者之─﹐后来温宝裕说起才知道﹐就邀他相谈。那时死者已被一些高级军官眼围﹐坚决要送到国防医院﹐陈耳也无法阻止。那女郎醒了过来﹐双目睁得极大﹐失神落魄之极。两个女咨官努力想伎她说话﹐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开口。
陈耳和保安主任﹐一起走进保安主任的办公室﹐陈耳就问﹕“案经过的情形怎么样?”
保安主任军人出身﹐身形高大﹐样子也十分威武﹐他一听得耳这样问﹐神情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凶案的经过情形﹐我怎么知道?”
这时﹐陈耳虽然还未曾听到温宝裕的详细叙述﹐但是简略的情形﹐他也知道﹐他见到保安主任这样态度 不禁呆了一呆﹕“你……不是目击凶案发生的吗?”
保安主任发出了一下十分惊怒的呼叫声﹐扬起拳﹐几乎要攻击陈耳﹐但是陈耳高级警官的身分﹐当然有点阻吓作用﹐所以他的拳头就在半空中﹐僵凝了一分钟。
在这一分钟之中﹐他除了不断骂脏话之外﹐还不断说他认识什么人什么人﹐当然全是有权有势的人物﹐最后﹐他厉声责问﹕“你说我目击凶杀案﹐是什么意思?”
陈耳也惊骇莫名﹕“电梯在大楼停下﹐电梯门打开﹐你看到了什么?”
陈耳处事聪明﹐他知道在温宝裕和保安主任之间﹐一定有巨大的蹊跷在﹐所以他并不直接﹐只是旁敲侧击地查问﹐这样﹐更容易确定谁的话更可靠些。
保安主任瞪大了眼﹕“看到了一一”
(他在这里﹐说出了死者的名字和头衔﹐基于一开始就提及的理由﹐不便详细写出﹐只称“死者”。)
他说﹕“电梯门一打开﹐我看到死者十分愤怒地向一个年轻人在呼喝﹐同时﹐扬手指著电梯的门﹐在喝那年轻人滚出去。”
陈耳点了点头──这一点﹐和温宝裕的叙述相吻合。他再问﹕“然后呢?”
保安主任道﹕“我立即就认出了他是谁──事实上﹐他入住本酒店﹐是经由我安排的﹐每次﹐他的卫士先来通知我﹐我就给他安排最好的房间﹐然后﹐他的卫士又会带女人来﹐让女人在房间中先等他﹐然后﹐他来到﹐每次都由我亲自送他到房间﹐有时﹐他还会请我进去﹐喝几杯酒﹐谈谈天﹐和这种大人物有交往﹐真是荣幸。”
陈耳在肚子里暗骂了一声﹐这种情形﹐也不足为怪﹐大人物自然也是人﹐有权有势﹐荒淫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保安主任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那年轻人像是酒店的住客﹐我身为保安主任﹐自然应该把那年轻人弄出电梯来﹐以平息他的怒意。”
陈耳闷哼一声﹕“真尽责。”
保安主任怒瞪了陈耳一眼﹕“我刚想进电梯去﹐电梯门已经合上﹐所以我伸手按向电梯门旁的掣钮﹐令得电梯的门﹐重又再开﹐不过这一来﹐我就无法进电梯了﹐我只好指著那年轻人﹐叫他赶快出来。”
【第四章】
(从这里开始﹐保安主任的说法﹐和温宝裕就全然不同了。)
“那年轻人﹐他却不肯出来﹐而且还一副不屑的样子﹐显然﹐他没有认出他眼前的是什么人﹐不知道重要人物的权势﹐只要咳嗽一下﹐整座酒店﹐都可能倒塌。”
陈耳冷冷地道﹕“有那么厉害吗?”
保安主任翻了翻眼﹐没有说什么﹐神情之中﹐竞真的以为有那么厉害。
陈耳暗叹一声﹕“接下来呢?”
保安主任道﹕“我一手按著电梯旁的掣钮﹐不让电梯门关上﹐我向那青年人说﹕你出来。基于保安的理由﹐我身为酒店的保安主任﹐我有权请你出来。”
(温宝裕听到这里时﹐满脸通红﹐叫﹕“这人在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之极了。”)
(温宝裕的神情极气愤﹐我认识他相当久了﹐从来未曾看到他那么愤怒过。)
(心理学家说﹐人在两种情形下﹐最容易愤怒﹐一种是被人冤枉﹐另一种是明知事实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被歪曲。这两种情形其实是一致的──当事实真相被歪曲时﹐人就会感到愤怒。)
(我把手按向他的肩头﹐示意他镇定一些﹐他向我望来﹐神情又愤怒又难过﹐我立时给他鼓励的眼神﹐同时压低了声音﹕“事实真相﹐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