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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顾不暇,几乎是拿着将近十八年人生的勇气面不改色对着镇南将军抱了抱拳:“让将军看笑话了,在下先行一步。”
“哪里哪里,贺兰局主年轻人,年轻人嘛。”镇南将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张大胡子的脸笑得皱在了一起。
总觉着镇南将军的笑脸后背是让她无法承受的真相,贺兰叶假装看不懂他的深意,维持着风度对众人点了点头,与那满脸压着好奇的持火把侍卫转身离开。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见了一个沉默的脚步闷不吭声跟上了她。
贺兰叶不敢回头,心乱如麻一路被那侍卫领到了一间简单的厢房。
紧跟着她的人,自然是一身脏兮兮还黑着脸的柳倾和。
今夜实在是太过意外,虽然遇见了人,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只确定了彼此并未受伤,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还闹出了策名不长脑子的事情。
贺兰叶点了几根蜡烛,漆黑的厢房瞬间亮起了烛光,许是熏过香的房间中满布一股子檀香味,贺兰叶皱了皱鼻子,打量了下这里的格局,见有个砌了台子的小空池,回头看紧贴着她抿着唇沉默的青年,无奈拍了拍他的袖子。
“先洗洗,你都脏成乞儿了。”
柳倾和这一身血迹太过煞气,贺兰叶自觉出门,见厢房外有一口水井,拎着通打了几桶水进来,挽了袖子朝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柳倾和招了招:“过来,我给你洗洗。”
贺兰叶及时主动要给他洗身了?柳倾和眼珠转了转,决定先把自己的委屈压一压。
他奔波几日在逃跑中完成反杀,连日来的血迹早就干成一层,漆黑的侍卫服染上了一层血腥也就罢了,柳倾和脱去外衣的时候,里头穿着的白色单衣怎么也不能轻松脱下,之前不慎被划伤的胳膊小腿的伤口早就和衣服布料凝结长在一起。
柳倾和随手扔了手上早就脏成破布的外套,正打算一把撕开单衣,被贺兰叶一把紧紧按住他的手:“别!”
她看了一眼就心疼的揪成一团。
贺兰叶也是受过伤的人,怎么不知道伤口和衣服长在一起有多疼,用蛮力撕开,不但会破坏原有的伤口,说不定还会有二次撕裂,十分的受罪。
她摇摇头,对着柳倾和道:“我去找东西来弄开。”
柳倾和手一顿,幽幽看着贺兰叶,半响,慢慢松开攥着单衣的手,轻声道:“好。”
他单衣系带已经解开,露出干枯了血痂的胸膛,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跟着贺兰叶转动。
贺兰叶赶紧起身转身去翻腾找东西,好在厢房中也有一个不怎么用的针线篮,她从里头找到了一把剪子。
贺兰叶在烛火上烤了烤剪子,找了一壶酒来倒在剪刀上,咔擦试了试,而后她朝站在原地静静等着她的柳倾和道:“坐下。”
水池边,她放了一个木凳。
柳倾和倒是顺从,坐在木凳上。贺兰叶蹲在他面前,辨认了下受伤的位置,之后小心翼翼给他剪开衣裳口子,露出早就被血痂凝在一起的狰狞伤口。
猩红的刀剑伤口,被锋利的刀刃划开的血肉,稍微有所凝结,却是混着衣服布料一起。贺兰叶皱着眉,手中捏着剪刀,趴在柳倾和腿边,小心动作着。
咔擦咔擦的声音是厢房中唯一的动静,坐在木凳上居高临下目视着贺兰叶细心的动作的柳倾和,忽地忍不住了,伸手搂着她的肩。
“哎你干嘛别动!”贺兰叶吓了一跳,身体没有蹲稳,差点栽进柳倾和怀中,她手中还攥着剪刀,吓得她赶紧让开剪子的刀刃,撑着他没有受伤的胳膊怒道,“看不清时候么!”
“没事,我又不疼。”柳倾和随口说着,低下头来就要亲贺兰叶。
贺兰叶十分嫌弃地一巴掌按在他脸上:“劳驾,先看看你的尊容。”
也就是她愿意多疼自己媳妇一点,不然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柳倾和一僵,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现在是怎么个样子。
不知道脸上的血痂都抠掉了没?柳倾和拼命回忆着。
被贺兰叶这一巴掌拍老实了的柳倾和,闷着等贺兰叶给他点点把衣裳剪开,受伤的地方全部露出来,有些伤口难免有些损伤,又流出了丝丝鲜血。
柳倾和身上的长裤被直接剪的只到大腿,浑身只有一处遮盖,其他的地方全部露了出来。
贺兰叶洗了手,端着一盆水,洗了个帕子,看着他一身的痕迹。
肩膀有出淤青,胳膊有刀伤,腰侧有一块发紫的伤,腿上也是。
在她一路疾驰毫无受伤的同时,柳倾和在受伤。
她垂下眼帘,把帕子上多余的水拧了拧,给柳倾和慢慢擦着脸。
一张经过修饰的容颜在水洗过后,终于露了出来。
与亦双时的可爱截然不同,甚至与文雅的南和也并无几分相似,贺兰叶攥着帕子一点点顺着他脸颊的轮廓擦着,漫不经心想着,这样的他,也很好看。
柳倾和一直任由她的动作,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她,等她擦过了他的脸,身上的血垢伤口一点点沾着水擦洗了过后,正要收起帕子,柳倾和忽地伸手攥着贺兰叶。
“贺兰,擦到一半可不好,”柳倾和抓着她的手往下,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喏,这里还没有擦……”
贺兰叶力气挣扎不过他,眼看着她的手差点都要碰到他了,面无表情道:“等我拿剪子来。”
拿剪子?柳倾和乖乖松开了手,缩回膝盖,乖觉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趁着柳倾和自力更生,贺兰叶重新去打了几桶水。
插着火把的院子里没有留人,府兵基本都被集中在了外头。
贺兰叶摇着水井轱辘时,侧耳听了听,隔着不远的前院,依稀有吵杂声传来。
宋铁航父子许是来了。
井水冰凉,贺兰叶的手伸进桶中冰了冰,冷静下来后,她泼了一桶水,用冰的毫无血色的手重新打了几桶水上来。
宋铁航,宋书皓……
贺兰叶拎起两桶水往回走,心中不断想着。
是不是她还忽略了什么?
和楚阳候府并无来往的宋将军,独子和远派幽鹿苑的齐沼关系融洽,这才在生辰宴上得以一见。
贺兰叶想着想着,忽地觉着是自己想多了,草木皆兵。
她来临阳,真正知道她来做什么的,只有秦雪阳一人,这么些年下来,她也从未露出任何情绪,就连自己家的女眷,也天真的以为她只是来开分铺的。
她的行为很小心收敛,不会有任何痕迹……
除了当初梁国公时,她随手添了个乱之外。
当初梁国府倾塌,似乎就是谋叛,那不知道几个月前倾塌的梁国公,与这宋家,是不是有些什么勾连?
贺兰叶提着水边走边想,里头柳倾和已经把浴桶冲刷了一遍,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就等着贺兰叶提水来。
他一身不着丝缕,好在浴桶稍微遮挡了下他的身体。贺兰叶一进去就差点晃瞎眼了眼,亏得记得眼前的人受了几天的苦,不能打他,才勉强压下心中无奈。
一桶桶水倒进浴桶里,柳倾和坐进去后,被这井水冰的透心凉。他嘶了一声。
贺兰叶重新闩了门,把外头越来越吵杂的声音隔绝后,挽起袖子过来。
“你先泡着,我去洗衣服。”
埋身在井水中慢慢适应着温度的柳倾和,闻言拍了拍水花:“等等,扔着我洗。”
“嗯?”
贺兰叶一抬头,听见柳倾和理所当然道:“这水太冰了,你女孩儿家的,别受了寒。”
贺兰叶一愣。她抿了抿唇,略不自在。
“知道了。”
“来,坐过来。”柳倾和指了指他刚刚坐着的木凳,令贺兰叶坐下后,迫不及待问道,“那个姓策的,说你脱他裤子是怎么回事?!”
贺兰叶嘴角一抽。
她还以为柳五有点脑子,不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呢。
说起来,还是策小将军更没有脑子。
当众嚷嚷这种事情,就算没有,也让别人传成有了。她讨不了好,他被扒了裤子的,自然更是丢人。
贺兰叶揉着额角:“没有的事,我捆他的时候抽了他裤腰带,他裤子自己掉了,我转过身的,他就是让自己的手下给看光了。”
柳倾和明知道这是误会,偏生故意吃醋,不是滋味道:“我身材好,还是他身材好?”
贺兰叶像是看顽劣儿童一般看着柳倾和。
这话怎么说?
虽然她没有真的看见策小将军的身材如何,但是穿着衣服也多少能看得出来一些。
策小将军再小,也二十郎当的人,和才十八的柳倾和不同,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而且对方也是武将,善于管理自己的身材,自然比起柳倾和来……
可这话说了,眼前的人只怕是要跳出浴桶来打一架了。
贺兰叶忽然怀念当初还比较要脸的柳五娘了。
“你不说话……”柳倾和眼睛一眯,从贺兰叶迟疑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一丝危机,他立即从浴桶里站起身来,水花哗啦一声,只听他坦然道,“看我啊,我肯定比他好看!再说了,我给你看给你摸,他给么!”
贺兰叶手疾眼快一把按住柳倾和的头把人重新塞进水里,咕嘟咕嘟着几个水泡。
“能的你!别人再好看我也不看,又不是我媳妇!”
贺兰叶简直拿柳倾和无奈了。想说正事都说不成。她伸手在柳倾和的脸颊上捏了捏,叹气:“别闹了,我有正事要说……”
贺兰叶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远处的吵杂越来越近,她猛地一把拽过来一件衣衫抖开扔在水面,转过身的同时,她本紧紧扣着的大门被用力锤击着。
“喂!姓贺兰的!你快出来,出事了!”
贺兰叶闻言心中一凛,立即开了门,门外的策名一脸火气冲着她甩过来一个东西,充满炸|药味的怒声吼道:
“那个姓宋的跑了,给你留了一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柳倾和:“我媳妇说,她全天下最喜欢我!”
贺兰叶'拼命回忆':“我说过这话?”
第80章 第 80 章
门外策名还在大呼小叫气得踢门; 站在门口的贺兰叶一身寒气油然而生; 她抿着唇; 手中攥着一张薄薄的纸,居然有些怯意。
为什么,会给她留下一封信?
贺兰叶的目光落在手中这张薄纸上,声音生涩:“怎么会给我留信,到底怎么回事?”
她与那姓宋的父子,认真说来也不过是在齐沼生辰上见过一次宋书皓,借着齐沼友人的身份搭上了线,偶尔几次吃酒作乐,才摊上这么一桩子事。
如今这种命悬一线的时候,为什么会给她留信?
信里头……到底写的什么?
吵杂的声音她有些听不太清,只外头穿堂而过的凉风吹得她整个人冰冷; 还是在夏末时节; 贺兰叶却狠狠打了个寒颤。
身后贴近一个带着水渍气息的身影; 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柳倾和的声音轻声递到她耳边:“怎么了?”
策名脸阴沉的能滴水,与刚刚叫嚣着他被占了便宜时截然不同的煞气,一字一句道:“我也很想知道; 那个姓宋的一得知你在; 非要给你送信是什么意思——姓贺兰的; 这场戏,莫不是你自个儿杜撰的吧?”
“策小将军多心了。”
贺兰叶捻着这张薄纸,身体不自觉往后靠了靠。
刚刚柳倾和的脏衣衫被她扔开了; 里衣也剪了,这会儿他身上就披了一条薄毯子。
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