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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拂并不知御医们都给他开了什么方子,可寝宫里阿芙蓉的味道是骗不了人的。
“陛下在用阿芙蓉?”
宋拂的心头几乎是刹那间划过“大限将至”四个字。
皇帝笑了笑,仿佛那不过只是寻常的丹药,吃下去能够强健体魄。
“在用。无碍。”
“怎会无碍。阿芙蓉最易上瘾,长时间服用必难以戒除。陛下……此物已有前车之鉴了。”
皇帝摇摇头,仍是笑。
他自病后难得好脾气,便是萧秉瑞每日进宫都会被他骂着赶出寝宫。
“朕无碍。朕有要做的事。”
宋拂深吸一口气,扭头去看卢益。上了年纪的老宦官始终侍立在旁,眼眶微红,显然也是明白皇帝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了。
“难得朕精神不错,召你前来,是有些话想要说说。”皇帝轻轻摆手,自有宦官上前斟茶,“你阿兄多日不曾归家,你不担心?”
“仲龄说,阿兄在宫中。”
“朕曾下令满门抄斩虞家,如此,你阿兄在宫中,你仍能放心?”
皇帝喝了口茶,双手平放膝上,认真道:“朕自幼习武,纵横沙场,后登基为帝,从未大病。今大病一场,忽就药石无用,若说背后没有人,朕如何能信。可越是这样,朕越不敢轻易倒下。”
宋拂看着他。
“天命无常,这兴许便是给予朕的报应。你兄妹二人幼年逢祸,流离他乡,朕心有愧疚,能做的唯有重审虞家一案,还你们一个清白。”
说话间,寝宫殿门打开,宦官们抬着一人入内。宋拂循声看去,一眼看到了和萧秉瑞一同出现的吕长真。
皇帝的声音仍旧在那说着。
“老伙计,备笔墨御宝。”
“是。”
卢益应声,不多会儿便捧上绢纸,萧秉瑞亲自呈笔左右跪在龙榻前。有小宦官捧着砚台,高高举过头顶,跪到了榻下。
宋拂侧头去看吕长真。她的阿兄缓缓摇头,伸手拍了拍她覆上自己手背的手。
皇帝提腕执笔,笔杆微颤,一时无法落笔。直到浓墨缓缓滴落绢上,他放下重重地摁下了第一笔。
“朕蒙先皇恩,立为皇嗣,后继皇统……诞皇子秉晖,册立为太子,入主东宫。今太子见长,然非良才,为社稷虑,朕望废太子……”
皇帝每写一个字,便自己念了出来。
这本该是件极其隐秘的事。太子日前并无任何惹得天怒人怨的过错,皇帝即便是要废太子,也会遭人诟病。毕竟,历朝历代,还没无缘无故被废的太子。
而皇帝所写的这份绢书,只要加盖御宝,那边是密诏了。
“朕欲立六皇子秉瑞为太子,入东宫。”
宋拂心头一突,下意识去看萧秉瑞,却意外的没有在这个不着调的皇子脸上,看到震惊的神色。
仿佛,皇帝如今的这番举动,已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再去看吕长真,他也是相似的神情。
“六皇子天资聪颖,然性好动爱玩,素来放浪形骸。朕令虞邈之子,天康十七年状元郎为六皇子讲学。”
宋拂霍地看向吕长真。
他为萧秉瑞讲学的事,除了皇帝和卢益,并无外人知晓。即便是桓岫,也只知吕长真在宫中很安全,至于做什么,无人说,便也无从得知。
皇帝的精神开始略有不济,握笔的力气也变得不足。卢益忙接过笔,扶着人就要送上茶水。
“不必了。”皇帝摆手,双眼聚在宋拂身上,隐隐有所期待,“朕做这些,为的不光是大义,也有私心。朕知道,贞妃……楚娘还活着。如果楚娘回来了,朕盼着她能原谅朕。”
“若将来,楚娘带着朕的皇子回来,朕会册封他为锦王。”
锦王。
锦绣万里吗?
宋拂心道,寓意再好又有何用?她的姑姑就算回来了,也不定会原谅当年的事。
皇帝说完话,精神似乎已经到了底,一时支撑不住,俯下身子,费力地咳嗽。
“父皇!”
萧秉瑞焦急地上前,将皇帝的大半身体靠在自己肩上,卢益赶忙遣人去把候在偏殿的御医们全都喊来。
宋拂不好再留,与吕长真一道被引出寝宫。
宫外,正有二女缓缓行来。
自从皇后被几次拦在门外后,后宫的女人们就大多不再往前凑这个热闹。加上珍妃就被杖杀在面前,心有余悸之余,也不再有人当皇帝只是个予取予求的男人了。
是以,这时来两个女人,多少都有些意外。
宦官愣了愣,待看清了来人,忙走下台阶,上前逢迎。
“太子妃。”宦官道,“陛下龙体欠安,不见……”
“本宫与薛妹妹只是来请安的。陛下的龙体……”
这位太子妃,原也是永安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父辈世代从戎,自己也颇有些才名。薛家代嫁一事后,桓季本欲为桓岫求娶此女,没想到桓岫突然离家,自请去了番邦。之后,此女就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
而跟在太子妃身边的女人……
宋拂微微颔首,算是与薛芃芃打了声招呼。
这厢太子妃低声询问,宦官拢了拢袖子,神情中带着几分难掩的戚色,回道:“太子妃还是回去吧。可别叨扰了陛下。”
太子妃到底识礼,闻声便也不再停留,见了宋拂和吕长真只扫了一眼,便喊上薛芃芃,折身要走。
薛芃芃落后几步,宋拂看了她几眼。
一段时日不见,这个原本嚣张倨傲的小娘子,比上回更瘦了。
“你……”
她张了张嘴,要说话,却平白得了薛芃芃嫌恶地一个瞪眼。
待人走,吕长真忽的就叹道:“这位太子妃却是最适合母仪天下的。可惜,嫁错了人。”
*****
“你认识那个女人?”
回东宫的路上,太子妃坐于轿辇中,似乎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出现在寝宫外的那两张陌生的脸孔。
薛芃芃坐在一旁的小辇上,闻声道:“认识。”
“她就是,那个宋拂?”
“是。”
“模样倒是生得不错。”嘴角牵起一抹浅笑,太子妃闭上双眼,修长的手指轻轻轻着自己的眼角,“若是当年虞家没有出事,说不定你我与她,还要在这东宫之中,姐妹相称。”
薛芃芃心头一愣。
她倒是隐约知道当年的虞家在永安城中的影响。虽说虞家人似乎并不希望与皇宫有太多的关联,但如果皇帝下旨,要亲自点这份鸳鸯谱。宋拂显然,会成为第二个贞妃娘娘。
想想如今和宋拂不时同进同出的男人,薛芃芃垂下眼帘。
就算虞家那时候不出事,也不定会让桓岫和宋拂早些认识。若早相识早成亲,哪还有太子什么事。
回了东宫,有宫女小心翼翼地将太子妃迎进主殿。
太子妃抬眸:“你怎么在这?殿下呢?”那宫女闻声一愣,捧着壶的手,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哆嗦,“殿下……殿下正守着李美人……”
她甫说完,太子妃忽的就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瓷器磕着桌案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她忙缩了脖子,推到一旁。
太子妃扭头看看薛芃芃,自顾自般道:“殿下最宠的不是你吗?他还真是荒唐,连了怀了身孕的女人都不肯放过。”说罢抬了眸,“走吧,随我去见见太子,省得他荒唐地闹出人命来。”
她提到这茬,薛芃芃的脸色多少有些不好。等走到了寝殿,门口的宫女宦官们各个神色惊惶,张嘴就要喊。
太子妃并不靠前,只轻轻嘘了一声,便清楚地听见了从殿内传来的胡闹的声音。
薛芃芃不再是未经人事的小娘子了,哪还会不知这是什么声音,当即脸色难看,对着一旁的宫女低斥道:“李美人身怀六甲,你等怎能放任殿下如此胡闹?”
太子妃笑笑:“她们能有什么办法。好赖李美人肚子里这孩子不是殿下的,就是再生下一个怪物来,殿下也有的是办法瞒过去。”
太子妃是指不久前东宫刚刚诞下的一个死胎。那分明是个怪物,明明足月临盆,生下来却是个没眼睛没鼻子的肉胎,就连心都长在了身体外。太子怕走漏了风声,将那孩子一把火烧成了灰,就埋在了东宫的角落里。
当时她就跟在太子妃的身后,听到了太子妃清冷的声音说——
“日夜胡闹,饮酒服药助兴,如何能不生出这种怪物。”
薛芃芃看着紧闭的寝殿,想着里头那怀着身孕被太子抢进东宫,转瞬就胡闹上的李美人,只觉得恶心地厉害。
还是早点死了吧。
这样的太子,若真的登基了,只会断送掉这片社稷。
第77章 参书
能亲眼看到吕长真在宫中安好的样子,宋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要放得下心来。
大约是担心父亲,桓桁与寿光公主在得知袁氏被送往临殷后,就搬回桓府小住。大郎原本由奶娘照顾着,可桓季偶然听见了这孩子斥责下人时说的难听的话,当即连奶娘也不要了,把孩子交托给暂还无子的寿光公主。
公主分外喜欢孩子,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宋拂来寻她,正好撞上仆役遵嘱端上了杏酪粥。
“二娘来了。”公主推过碗碟,“来尝尝,这是宫里常做的杏酪粥,你试试,味道是不是比外头酒楼的好吃。”
宋拂的面前摆了一碗热腾腾的杏酪粥。总共端来两碗粥,一碗给了大郎,一碗给了她,就像是哄孩子一般。
年幼时杏酪粥是各家各户常做的食物,宋拂也十分喜爱。只是离了家乡,能吃到相同的口味,就变得艰难了起来。
她舀起一勺尝了一口,味蕾上感触到的口味,仍是有些不同,不过好歹接近了。
寿光公主看着大郎乖乖喝光一整碗粥,这才放他出去玩耍:“二娘知道我为何会嫁给伯冲吗?”
宋拂抬眸看她。
她看着跑出房门,在院中玩耍的大郎,淡淡道:“我算不上是父皇极其宠爱的公主,父皇有那么多的儿女,论疼爱,也不过了了。就连当初人人都说最得宠的十皇子,归根究底得到的宠爱并不多。我嫁桓桁,人人都道是桓家求来的驸马。可事实上,是我求父皇,让我嫁到桓家。”
寿光公主说话间面色平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唇角缓缓上扬,浮起笑容:“身为公主,注定要为江山社稷考虑婚嫁。可为什么,我不能在被婚配前,自己搏一搏。我不在乎这个人是不是家财万贯,是不是有功名才学。姐妹们犹豫伯冲虽未尚书令子,却无多少才名,我却觉得这个人,兴许能有我想要的安稳。”
她说着笑容浅浅,抬眸看向宋拂:“你看。我虽至今无儿无女,可伯冲待我一如往昔。我想,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如他这般待我。”
话说到这,宋拂开口直接问道:“公主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一份相濡以沫的感情得来不易。你……想过何时与二郎认认真真成一次亲吗?”
寿光公主分明欲言又止。宋拂却是吃了一惊:“我以为……公主会问我贞妃的事。”她掌心发烫,不自觉握了握拳。
“我不会问。”寿光公主笑了笑,她素来温柔,将手伸过去握住了宋拂的拳头,“贞妃娘娘假若当真活在这世上某个地方,想必这些年来也遇上了真正能让她心安的人,不然不会始终没有消息。她既过得好,旁人又何必过问。”
“那小皇子呢?”
寿光公主愣了愣,张嘴道:“真的有小皇……”
她话没说完,门外大郎大声地喊了声“大伯二伯”。
宋拂回头,已连着几日泡在刑部的桓岫与桓桁并肩走进院子。兄弟二人进屋,寿光公主忙命人斟茶。
“出事了?”
兄弟俩的神色看起来都不大好,公主免不了有些担忧。
宋拂微拧眉头,顾不上旁边还有人,起身去给桓岫揉了揉额角:“怎么了?”
“太子闯祸了。”
见桓桁这么说,寿光公主有些诧异:“他何时不曾闯过祸?”
太子的确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