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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拂接过笛子,有些不明,直到看到笛身上熟悉的字迹,她这才恍然发觉,这是阿爹的笛子。
她想问老太傅笛子的事,可大儿媳说什么都不愿让她继续留着,忙命人送她出府。
宋拂无法,只好走出门外。
她站在门外,将笛子放在唇边。
就在此时,皇城东宫方向,传来了沉闷的钟声。
她下意识地泄了一口气,握着笛子,怔愣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太子……死了?
*****
皇后简直快疯了。
御医们被抓进宫,却一个都说不出皇后想听的话——太子与人厮混,服下过量的壮阳药,又用了进补的饭食,这一下死于马上风,就是要验成暴毙,怕也瞒不过陛下。
东宫已经披挂上了白绫,瞬间笼罩了令人窒息的恐怖。那对浑身□□的姐妹花,连遮挡的衣裳都来不及拿,就被愤怒的皇后下旨杖毙。
再问姐妹花从何处来,皇后才知,竟还是曹营和薛家牵的线,才让番邦使臣向太子进贡了这两个女人。是以,就连皇后都不知,东宫里何时多了两张陌生的脸。
相对于皇后的恨,康王面对的太子的死就显得平静不少。
他还没有出府,就已经有人带着东宫的消息,匆忙赶来,跪倒在他身前,一五一十地将太子的死说了出来。
他是皇帝的手足,是整个王朝为数不多,能够在朝堂上有一席之位的亲王。
他和其他手足不同,那些人已经没了胆子,都不过是一些被皇帝豢养的家宠,除了他。凶险的宫廷,险恶的朝堂,这都是他所希望,所喜爱的。
康王府内,阳光洒落庭院。然而书房内,点着数展灯。
书房外守着不少仆从,包括康王最贴身的几个,也都站在书房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书房内的桌案后,拂春跪在地上,康王闭着眼不说话。
世子和萧子鱼皆站在桌案两旁,康王的心腹则坐在底下,一张张脸都沉默着想着什么。
“东宫里的那几位……”
康王没说完,拂春已经听明白了,低声道:“太子出事的时候,那两个女人已经吓得想要逃跑,还是宫女怕一个人担责,和几位小公公一道把人抓着。后来皇后娘娘进了东宫,她们就被当场杖毙在太子的寝宫门外。”
太子离世的丧钟,惊到了城中每一个人。可康王世子却是满心欢喜,甚至不敢踏出康王府一步,生怕自己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落人口实。
“父王,就快成了,父王的计划就快成功了!”
康王挥手,命拂春下去。
世子又道:“父王,太子死了,姜家已经注定起不来了。不如我们趁机逼宫,一举夺了地位——”
“还不是时候。”萧子鱼淡淡道。
世子一愣,瞪大眼睛看着萧子鱼:“怎么不是时候?”
“兄长近日可有见过皇伯父?”萧子鱼瞟了一他一眼,问道。
世子笑了,抬手在萧子鱼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你在担心什么?”
萧子鱼皱眉:“皇伯父的身体究竟如何,无人能知。若此刻逼宫,万一是他们做的局,该如何应对?”
听了萧子鱼的话,世子心里升起不悦,看着他的眼神难免带了打探。再看他一侧没有了的耳朵,面上又情不自禁浮过讥讽。
萧子鱼看着他这个样子,扭头去看康王:“父王,此时还不是逼宫的最好时候……”
康王面无表情地看着萧子鱼的眼睛,道:“不能再等了。人是你安排的,下的毒究竟效果如何,你理当知晓。再拖下去,也许他连后路都已经找好了。而且,薛家、姜家、曹营、桓峥,这么多人被抓,大理寺被阻不得过问,再等下去,只会让当年的事情被重新挖出来。”
“没那么容易,”萧子鱼仍是反对,“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如果当初有什么证据在其他人手里,不可能过了这么多年,仍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康王还是否决了萧子鱼的反对:“有些事情,该做的时候就得做。拖久了,只会夜长梦多。”
第79章 逼宫
太子一死,永安城内连笙箫都停了。
到处都能看到穿着素色的百姓,便是那些经营皮肉生意的人家,也都安分守己地关上了门,只等丧期过了,再开门营生。
雨,便跟着在这时候,开始淅沥沥地下起来。时大时小,颇有些恼人。
这一波雨正大,有人带了个斗笠,穿着蓑衣在街上走着。雨水打在蓑衣上,还带有夏末秋初微末的潮热。
那人涉水走过街道,穿过坊门,一直走到一座院门前。门房皱着眉头,将人上下打量:“什么人?”那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看起来像是个渔夫,可身形好像又小了一些。
渔夫抬了抬斗笠,露出属于女儿家才有的娇俏的脸庞:“我找秦大人,烦请通报一声。”
这里是中书令秦大人的府邸,往日里登门拜访的人也从不会少,可哪里会有姑娘家孤身一人上门的。
门房怔了怔:“敢问娘子是?”
“虞宝音。”
门房不认得虞宝音是谁,自是不敢随意让人进门。再者如今永安城中暗潮汹涌,谁知道这上门来的娘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果然,不一会儿,前去通报的门房跑了回来:“这位娘子,老爷不认得娘子,若无要事,还请娘子回吧。”
宋拂抬了抬斗笠,道:“烦请再通报一声,就说刑部司在重查当年虞家的事,虞家二娘望秦大人能……”
“虞家的事与秦府五官。”
从门内,走出来一位三十余岁的妇人。门房躬身喊了声“大夫人”,想来是秦大人的长媳了。
“公爹并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虞娘子还是找别人去吧。”
这不是头一回被人拒绝,宋拂已经心平气和了很多。
的确,不是所有人都有义务帮她推翻旧案,洗刷冤屈。更何况,时隔多年,朝堂的政局已经改了几番,即便是当年的旧友,如今只怕也有了各自的前程,哪里还顾得上也许会成为挡路石的真相。
刑部司奉旨重启调查虞家一事,这是皇帝下的旨意,但人心是自己的。姜家、薛家、曹家,皆因其他的事入了狱,而后被桓岫划入了调查的范围之内。即便是再不知情的人,到此刻,心里都有了嘀咕。
她登门拜访,有人将她赶走,也有人得知虞家还有后人,高兴的不行。有用的没用的证据,她都在收拢,她越来越发现,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康王。
那个男人,戴着伪善的面具,一心望的都是皇帝身后的那张龙椅。
没进秦府的门,宋拂冒着雨回了桓府。
她今日出门早没带雨具,这雨又来的突然,只能随手在路边买了蓑衣斗笠。她穿着这一身回府,将寿光公主吓了一跳,忙差下人煮上姜汤驱寒。
公主知她近日在忙些什么,一边亲手帮她擦着头发,一边问:“没见着人?”
宋拂笑道:“见着一户,其余的还是老样子。”意料之中,倒也不觉得难过了。
“大人们都有各自的想法。”公主叹道,“可若是能让虞家沉冤得雪,难道不该是桩好事吗?”
宋拂喝了几口姜茶,稍微舒服了点:“他们……认为虞家的欺君之罪,并不是冤枉的。”
“怎么?”
宋拂道:“他们认为贞妃是被虞家藏起来了,所以,虞家欺瞒陛下,的确犯了欺君之罪。”
寿光公主神色微变。
宋拂却笑着舒展手臂:“若是这就是欺君之罪,那些指正阿爹当年在大理寺所经手的案子,都是冤假错案的证据,可不也是欺君。还有皇后,利用诡计将姑姑带出宫出了意外的皇后,难道就不是欺君之罪了吗?”
公主眼睛一亮,掩唇笑了起来:“对!那也是欺君之罪,且分明比虞家的重上十分百分。”
“所以啊,”宋拂道,“我不怕他们不肯帮忙,虞家的冤案,我们洗的清。”
似乎是一夜之间,永安城陡然入了秋。秋雨如筛糠,将永安城的各个角落都淋得湿哒哒。
似乎也因此,册立新太子的事被一推再推。
皇帝的病迟迟未好,御医们进进出出,换了几副药方子,始终不见好转。而同样的药方子,被一份份偷偷传出宫,送到了康王的案头上。
早朝时,以康王为首的朝臣,几次向老郡公提出,应当向皇帝谏言,该尽早册立新太子了。
而皇后,似乎因为太子之死,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几日后,终于振作精神,竟也开始在后宫里提起了新太子的人选。
这后宫之中,生有子嗣的女人又何止皇后一人。一说要选新太子,上了年纪的宫妃大多默不作声,生怕惹恼了皇后。也有年轻气盛,正养育着小皇子的,满心欢喜,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期盼。
可新太子究竟会是谁,谁也不知道。
而永安城外,黑云压阵。
雨下了一整日,到傍晚时分,终于淅淅沥沥地开始暂时停歇下来。一道密旨趁着这一波雨歇,飞快地穿过皇宫抵达桓府。
桓岫自刑部大牢归来,还未来得及洗去满身疲惫,就接到了这道旨意。接旨的时候,父子三人正在一处听宋拂分析搜罗到手的一些证据。
桓季看着桓岫起身绕到屏风后,再出来时,已经重新换上一身公服。
“我和你一起进宫。”宋拂站起来。
“我陪你去吧。”桓桁也站了起来。
桓岫伸手摸了摸宋拂的脸颊,道:“阿兄守好家就行。”话罢,他看了看宋拂,“等我回来。”
他说完迈步走出房门。桓府门外,秀玉已经备好了马,桓岫撩袍就要翻身上马。宋拂这时候追了出来。
她跑得有些急,胸口起伏得厉害,伸手紧紧拽住了桓岫的衣袖。
桓岫只当她是在担心,伸手就要安抚地去摸宋拂的脸。
宋拂主动蹭了蹭男人的手掌,然后踮起脚,近乎强势地抬头吻上桓岫的唇。她嘴里还有茶的清香,桓岫霎时有些怔愣,随即反客为主,捏着宋拂的脖颈,按进怀中。
她主动启唇,迎接他的亲吻,丝毫不顾身旁还有秀玉牵着马,手大胆地攀上男人的肩膀。隔着略显单薄的衣裳,彼此的体温都在攀高。可是很快,桓岫停下了吻,反而咬了咬她的下唇瓣,喟叹道:“想要抱你。”
他的话,有太深的含义。
宋拂胸膛起伏,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收拢的手臂的力量:“我也想。”
她承认得毫无犹豫,三个字,却字字透着情深。桓岫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地松开手,翻身上马。天知道他有多想不管不顾地抱起她回房。
马蹄声穿行在细雨迷蒙的永安城中,来往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马蹄声嗒嗒作响,一下一下,敲在石板铺成的路面上。
他轻而易举地入了宫,一路畅行无阻。可越走,桓岫心越沉——
不应该如此的。
这一路上,少了太多的宫中侍卫。就连来往的宫女宦官,都显得比往日少了许多。
他沉下心往皇帝的寝宫方向走,迎面遇上了站在寝宫台阶下的皇后。
皇后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个时候进宫。她埋在皇帝身边的钉子,被一颗颗拔除。那一段时间,寝宫门外的台阶下,永远都是鲜血。被毫不客气杖杀的宫女宦官,每天都在刺激着剩余的宫人侍卫。
皇帝几乎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地对每一个他怀疑的宫人下了狠手。
就和当年,对付虞家一样。
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杀就是杀了。
她是来找皇帝的。
太子死了,她还能依靠谁?只有康王。
只要皇帝肯点头,写下诏书,立新太子,并尊她为母。她就会去劝康王放弃计划。
只要新太子是她的人,她就依旧可以尊享荣华富贵。不然,她的后位不保,甚至可能还会死在新太子手里。
因为,她的手上有太多皇子的血,甚至也从未对这些皇子们真正的和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