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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就在招福客栈隔壁,见官府来了这么一大帮人,招福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们都围了出来,一见本县的县尊大人竟然跟在易长安身后亦步亦趋的,几个人不由直了眼。
掌柜娘子忍不住低低“哎哟”了一声:“这位客官莫不是比县尊大人更大的官?我们店里竟是来了贵客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哪里怠慢了这位大人。”
易长安倒是含笑跟客栈里的几人打了招呼,又格外叫了掌柜娘子:“本官现在有些事情要去问李家娘子,大婶子可得空闲?不如一同过去也好做个见证。”
县城里平常哪有那么多热闹可以看?易长安来了这一趟住在招福客栈,就够掌柜娘子以后跟人侃上好久了,何况还能亲身参与参与这位大人问案的事,掌柜娘子哪有不应的理?连忙抿了抿头发跟着出来了,倒是乖觉地抢着先去叫门:“李家娘子,李家娘子,开开门啊!”
听到是掌柜娘子的声音,一脸愁苦的李家娘子忙走过来开了门,乍见掌柜娘子身后跟着一大帮官府的人,吓得下意识地就想把门关上。
掌柜娘子连忙格住了李家娘子的手:“我说李家娘子,你这是做什么,这些大人是过来查案的呢,你不想让你儿死得冤屈吧!”
她这头架着人说着话,易长安已经一步走进了李家院子。李家娘子脸色煞白地连连退了好几步,才颤着声音低低问了出来:“大、大人,上次官爷不是都问过了吗,是那南蛮子害的人……”
她还没说完,就被人啐了一声:“我呸,我可没杀过你女儿,你这妇人不要胡乱冤枉人!”
原来江浪和江涛为着稳妥起见,一起把麻蜻蜓也带了过来。麻蜻蜓听到李家娘子红口白牙地张嘴就乱说,气忿忿地瞪着她嚷了起来。
第360章 卷刃的斧子
李家娘子垂下眼,不敢去看凶神恶煞的麻蜻蜓,倒是掌柜娘子看不过去,仗着易长安和姜县令都在这里,不满地冲麻蜻蜓喝了一声:
“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人,有几位大人在这里,自然会主持公道,你这么凶巴巴地吓人做什么?比谁嗓门大谁就有理吗?”
麻蜻蜓噎了一噎,压低了声音忿忿答了:“她倒是没高声,可她冤枉人就有理了吗?”
易长安并不理会两人的言语官司,本着全面多了解情况的想法,继续向李家娘子问话:“李文氏,本官听说有几家托人向你家女儿提亲?是哪几家,可曾应下?”
李家娘子垂着头低声答了:“回大人的话,是有三家,一家是前街的姚记杂货铺子,一家是对街的向家,还有一家是毛秀才家;民妇尚未应下。”
易长安对兴化县的这些情况不熟,估计姜途也未必清楚,直接就看向了掌柜娘子:“大婶子可知道这几家?麻烦给我详细说说。”
客栈本来就是消息的集中地,掌柜娘子生性又喜欢八卦,自然是熟悉的,连忙扒拉扒拉把这三户人家的情况说了出来。
前街的姚记杂货铺子,他家小儿子还没有定亲,刚刚才十六岁,倒也是个能干人,成天在铺子里忙里忙外的,嘴巴甜会说话,里外都能一把抓。
对街的向家,家中只有向家大郎一人,正在县城百味楼跟着账房打下手,一手算盘打得飞飞好,听说东家有意让他去另外一家铺子当账房先生;早些年因为父母相继身故,要守孝所以耽搁了亲事,年纪已经二十有一了,谁家姑娘要一嫁过去,倒是马上就能当家作主。
至于毛秀才家,毛秀才一直坐着馆,在县里还领有廪米,原配生孩子时难产死了,留下了一个儿子,毛秀才守过了一年妻孝,想着家中只有寡母一人操持太过劳累,想着找一个老实肯干的,上可以孝顺老的,下可以照顾小的,见张宝儿长得齐整,又打听得她性子好又肯干,因此也托人前来说媒。
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好事,难得这三家各有优势,且找一个好女婿,肯定能改善李家娘子和张宝儿在家中的境况,李家娘子竟然哪家都没有应下……
易长安不由有些玩味:“本官瞧着这三家条件都还不错,你为何不应?”
李家娘子半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握着拳,瑟缩了一下才嚅嚅答了:“原想着宝儿年纪还小,想在家里多留几年,就拒了……”
掌柜娘子满脸的不赞同:“李家娘子你这当娘的是怎么想的,这三家都是县里很不错的人家了,不说宝儿要嫁过去今后能好好帮衬你,就是担心宝儿年纪小,也可以先把亲事定下,过个一年两年的再办也是一样的,不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那个店了!”
李家娘子将头垂得更低了些,低低啜泣起来。
掌柜娘子猛然一顿,想到张宝儿已经死了,还死得那么惨,讪讪住了口;人都没了,她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易长安转身让姜途吩咐衙役,把这三个跟张宝儿说过亲事的人都带过来,这才看向李家娘子继续问了下去:“你女儿张宝儿可曾有相悦亲近之人?”
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李家娘子才不应那几门好亲事?掌柜娘子立即囧囧有神地盯着李家娘子。
李家娘子脸色惊惶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宝儿是个老实孩子,绝对没有这事!”
说是相悦亲近,听在人耳中跟私相授受也差不多意思了,李家娘子连忙一口否认。
可是张宝儿却有了近三个月身孕,这件事,李家娘子是清楚还是故意装糊涂?易长安深看了李家娘子一眼,抬步就向李家的屋子走去。
李家的房间不多,正中横向一排三间青砖瓦房,堂屋两边各是一间卧房,一间是李大麻子和李家娘子的卧室,另一间是张宝儿的闺房,房间都收拾得很齐整干净,看得出是家中的女人勤快。
竖向一侧跟招福客栈相邻,只起了一堵矮墙,另一侧临着外面胡同的则砌了高墙,挨着墙起了两间房子,一间灶房,一间杂物房,却是砌得泥砖,中间开了门相通。
泥砖砌的墙面大概被溅过油汤、涮锅水之类的,显得有些斑驳,灶台却抹得比较干净,一样样厨具摆放得规规整整,通往杂物房的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的柴垛也码得整整齐齐,有一架小木梯子斜靠在柴垛上。
招福客栈的地基比李家院子高,丙字四号房并柴房的窗户正好高过李家的矮墙,如果搭上这架梯子,倒正好可以高过招福客栈的窗户。
易长安走过去扶了一把那架梯子,触手却有些湿润,不由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并不是梅雨季节,而这架梯子似乎比回潮还更潮湿一些,倒像是被泼过水似的。
可谁会把整架梯子都泼了水呢?难不成是这间柴房是泥砖修的,格外不隔水气?
易长安摸了摸梯子架着处的柴垛,入手却是非常干爽,见旁边还有惯常取柴已经矮下去的柴垛,弯下腰又去翻弄了一下那一小垛柴火。
本想着看看靠近地面的柴火会不会像梯子那样一手湿气,没想到那一小垛柴火因为常被抽取,已经码得不够结实,被她的手碰了那一碰,哗的一声就垮了下来;一把斧子也随着柴火掉在了易长安脚边。
是劈完柴后无意中将斧子夹裹在柴堆中吗?易长安弯腰拾起那把斧子,伸指抚过恰好崩了几个口子,有些卷刃的斧刃,目光中露出一抹深思,扯过柴垛上一只麻袋将斧头装了进去……
曾向张宝儿提过亲的那几人很快就被带了过来。突然被衙役带到李家来,那几户俱都惊惶不安,提心吊胆地跟了过来,有些好事的邻居也跟了过来看审案。
易长安一一提审了,却是基本在那天都没有作案时间。姚家那孩子那几天正好带着伙计去乡下收货了,第一个可以排除,向家大郎吃住都在百味楼店里,这一点有几名同住的伙计可以作证。
至于毛秀才,虽然只有他的寡母作证说那天晚上儿子并没有出去,没有足够的采信度,但是有邻居出来说,第二天寅时左右听到毛秀才跟往常一样在大声诵读,天亮后见他的神色也并没有疲惫或是不正常。
综合毛秀才平常的行事为人,应该不会有这么过硬的杀人犯素质,所以易长安把他也排除了。
除此以外,这三人虽托了媒人跟李家娘子提亲,但确实私下里都没有跟张宝儿单独接触过。
在大家的印象里,张宝儿跟个生人说话都会脸红低头,平常一般都宅在家里做女红,就是出门,大部分时间也就是到招福客栈送些缝补浆洗过的衣物,跟掌柜娘子说几句话而已。
可以说,张宝儿的人际关系简单到令人发指!平常掌柜娘子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样,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儿,谁会侵犯了她,让她怀了孕而不敢声张呢?祝大家端午节并六一儿童节快乐,明天三更!
第361章 软弱
知女莫如母,张宝儿不仅失了身还有了身孕,李家娘子会丝毫不知吗?从周边线索一点点先排除,现在也收紧网、敲敲锣了。
无论是那把藏在柴垛中的卷刃斧头,还是那架被洗过的梯子,都让易长安心中生疑。可是,张宝儿是李文氏的女儿啊,按掌柜娘子嘴里说的,这娘儿俩个一直都是一起做活计补贴家用,并没有什么龃龉……
易长安斜瞥了李家娘子一眼,心中拿定了主意,将一直放在身后的一只麻袋突然掼到她脚边:“李文氏,袋中此物你可认得?”
麻袋本来就没有系带锁口,被这一掼,里面的东西“卟”地掉了出来。李家娘子一眼看到那把斧子,身子不由猛地一抖。
这反应绝对有戏!易长安的心一下子稳了下来,声音沉冷:“李文氏,你可知道你家中这把斧子为什么会钝掉?!”
李家娘子牙齿虽然有些发颤,却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是劈柴劈钝的,对,是劈柴劈钝的!”
“劈柴?”易长安冷冷一笑,募然提高了声音,“我看劈的是人骨吧!”
李家娘子被这一声厉喝惊得双腿一抖,“扑通”一声软坐在地,却紧闭着双眼死死咬着腮帮子,两颊抽搐着就是不肯开口。
都说为母则强,李文氏这情形明显是知道自己女儿张宝儿的死因,却强撑着不肯开口,虽然柔弱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像这样的人,虽说三木之下受不住也会招供,但易长安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怒气:“李文氏,你可知道张宝儿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李家娘子浑身猛地一震,睁开眼,眼神既惊讶又涌过一阵狂喜,旋即很快黯淡下来:“宝儿有了?!宝儿有了!宝儿有了……她怎么不告诉我,她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易长安眼中泛出冷光,“然后你再让她生下来,这算你孙子,还是算李大麻子的儿子?!”
李大麻子的……旁边的人齐齐抽了口气,骇然看向李家娘子,李大麻子可是张宝儿的继父,这可是、可是!
李家娘子却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他也不知道宝儿有了……要是他知道,他一定不会、一定不会……他只是想要个儿子,他只是想有个后……”
所以,李文氏身为母亲,就坐视丈夫奸了自己的女儿而默不吭声么!直至李大麻子那么残忍地杀了张宝儿,栽赃别人,她还是不吭声!
难怪张宝儿死不瞑目!
易长安绷紧了脸坐回了椅子上,撇过头懒得去看李文氏,破天荒地发了话:“上刑!让她把事情从头说出来!”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