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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娘一时目瞪口呆,半晌才胀红了脸低头回了话:“可是……可是母亲说关通判掌监察之职,权位重要,关通判又对你颇为赏识,送礼不能小气,连看了几样东西都不满意,后来才……”
第89章 母慈子孝
别说易长安没打算攀关江这条线,就是对她现在傍的大腿陈岳陈千户,她也做不出这么功利的事;可她这么想,沐氏并不这么想!
今天这份礼,看来八成就是沐氏的主意,何云娘身为儿媳妇,怎么可能不听婆婆的话呢?
见何云娘怯怯看着自己,易长安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另外问了一句:“那块孔雀石盘花了不少银钱吧?”
“花了二百八十两。”何云娘有些难过地低了头,怕易长安不好想,急急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你上次卖了沉香木给我的那两百两,我在里面多添了几十两银子……”
易长安不由一怔:“二百八十两银子,都是你出的?”
不对啊,虽然易家没几个人,但是这送礼不是应该走公账吗?怎么倒让何云娘拿嫁妆银子出来了!
何云娘连忙解释了:“婆婆说我们新乔居过来,家里又添了那么些下人,诸事开支都大,宛嬷嬷也拿账本子过来给我看了,账上也没有多少余钱了……”
“可是母亲又说这次赴宴很重要,是我们在滁州府的第一次同僚交际,关通判又是从五品的官,送礼的时候手面上就不能薄了……是不是?”
易长安接了何云娘的话说了下去,见她惊讶地轻轻点了下头,轻轻叹了一声:“你的嫁妆钱不要动,今天这笔钱我以后会补给你,再之后遇到这样的事,公账有钱就送好礼,没钱便是提一尾鱼过去,尽一份心意也不是不行;以后母亲那里再说什么,你先过来跟我商量再说。”
何云娘连连点头,眼睛有些湿漉漉地看向易长安:“长安,你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易长安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何云娘的手;就是生气,也不该是对着何云娘来生气。
她这几天晚上都会在书房专心写破案记录,没有什么特殊的事,不到戌时末不会放笔;对外则假托是练字。
因为她写出的破案记录,实际上也等同于官方的狱牍,大燕律规定,狱牍只能封存在官衙中,因为易长安对下面都交待了,在她练字期间无事不许进来打扰。
那天晚上宛嬷嬷过来跟她禀报礼单的事,却是恰巧选在了戌时初……
再加上沐氏对何云娘说的那些话,易长安本能地感觉到,沐氏根本就是在诱导何云娘拿出自己的嫁妆银子来。
可是沐氏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易长安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易府的春晖院里,沐氏也皱着眉头不满地跟宛嬷嬷抱怨着:“他不是有银子补贴何氏吗?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银子来补!
当初他被梁儿从那穷山沟沟里救出来的时候,一身褴褛的寒酸样儿,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这才过了多久,就知道搂着银子哄女人去了?
他哄啊,让他哄啊,我看何氏还有多少银钱贴补到他身上!”
宛嬷嬷陪着笑在一边劝解了两句:“只可惜那些银子买的礼,白白送进了那位关通判府里。再说,我瞧着长安少爷本来也是感恩的,这万一要逼得他生了离心……”
“可惜什么!”沐氏轻哼了一声,“再可惜,他也不会把银子交到我这里来,那是他的银钱,他宁可花银子把一个投身过来的下仆送去书院读书,也从来没想过孝敬到这边来;说来说去,都是外人的钱,早用掉才早好!
他生离心?我还真不怕他生了离心!他现在是冒了梁儿的名,当官当得正滋润呢,要我这个当娘的出去告他一个忤逆,他那官也就当到头了,到时一样什么都不是!”
易长安现在只是拿着俸禄,而且每个月的俸禄要交过来养这一家子,背着她攒的那些私房钱,早推着他花光了事。又不是每个人都会跟李泰一样,为着一样军令状输了银子过来。
沐氏心里有数,之前到太平县安家的时候,就明里暗里撺掇着用了何云娘不少嫁妆银子,何云娘手中剩下的已经不多了。等到何云娘耗尽了嫁妆银子,易长安总还是得求到她这里来!
要控制一个男人,无外乎两样,一是女人,二是银子。她把何云娘和银钱都紧紧抓在手里,易长安再想蹦哒,也就是那离了水的鱼。
地方上的推官不比京官们每年能收到不少“冰敬”、“炭敬”,而且她瞧着易长安也不是那种会私下收受的人。等易长安手里没了银钱进项,到时她再给易长安些许甜头,不怕易长安不再蹦回她的手心里……
沐氏在这边盘算着,马车上,易长安仔细想了想,也对何云娘压低了声音交待了:“云娘,现在虽然是母亲那边管着家,不过一些事体你自己多经心一些,我之所以把新买的下人的身契都让你管着,就是因为有些事我只会跟你商量,你这个‘贤内助’可得给我稳住!”
何云娘又是有些吃惊,又陡然生出一种被信赖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易长安连他自己的亲娘沐氏都要防着,也立即连连点了头:“我知道了,长安。以后婆婆那边再有什么事,我一定先……”
易长安笑着轻轻“嘘”了一声,有些感激何云娘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含糊地解释了一句:“我和母亲那边的事,等以后时机到了,我再跟你细说。”
起码等何云娘生完孩子以后,她再把自己的性别告诉何云娘,包括何云娘娘家出的那些事……
两人回了家中,按着规矩先去跟沐氏请安。沐氏先着紧地看了何云娘几眼,见她精神尚好,也不像累着的样子,这才不咸不淡地问了易长安几句:“今天去关通判府上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吧?”
“母亲放心,有母亲和云娘备礼周全,关大人甚是欢喜,与儿子言谈甚欢。”易长安貌似欢喜地答了一句,说得很是诚恳。
沐氏展眉微笑:“那就好。你跟关通判处好了关系,以后对你定会大有裨益,不仅跟他这边,还有顾大人那边都要多多来往才是。”
来往就要送礼,何云娘不过是杨县富户家的女儿,到了这州府里头,品格可比县里高上一大截,那四十八抬嫁妆中剩下的那些个,又能撑到哪里去?
仿佛对沐氏的算盘无知无觉,易长安垂眼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儿子省得。”
明明看起来是母慈子孝的对话,何云娘因着先前易长安在马车上的那一番话,这时却另外品出了一种微妙的味道来,不由有些诧异地看了沐氏一眼。
她怎么觉得,婆婆对长安的态度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呢?就算长安几次维护过她,但是也并没有做过什么惹恼婆婆的大事,毕竟只有这一个亲儿子,婆婆这种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90章 女人怎么了
自从到关府做客几天之后,关夫人黄淑珍下了帖子亲自上门来了。
易长安上值去了并不知情,直到下值后一家人吃过晚饭了,见何云娘偷偷冲自己眨了眨眼,神情中很有些努力掩饰住的快活,易长安垂目示意了一下。
等到用完晡食不久,易长安前脚刚回到书房,何云娘后脚就跟了过来,一迈进门槛就掩了门带着些小雀跃跟易长安说了:“今天淑珍姐过来我们家里做客,私下跟我谈了件事。”
“是什么好事,让我们云娘这么开心?”易长安见何云娘没了掩饰后心情极好,故意逗了一句。
何云娘红着脸轻啐了她一口,却也立即说了:“淑珍姐邀我入股,开一家绣庄。”
开绣庄?想到那些一针一线费了老鼻子劲儿才绣出的一朵花儿一颗草儿,易长安不由沉吟起来。
何云娘心里不由一沉:“长安你是不是不乐意?”
“绣花那么费心神的功夫,你现在又身怀有孕……”
易长安话还没说完,何云娘就松了一大口气:“我是当东家又不是去当绣娘,哪里要我去亲自绣什么啊?”
易长安讪讪笑了笑:“你绣的东西好看,我还以为接到大件的活,就要你来做呢……”
她每回去何云娘房里,经常就看到何云娘在绣花,易长安对绣艺是一窍不通,不过也看得出来何云娘绣得很好看;不过何云娘有孕在身,不能太劳神,因此即使何云娘说要给易长安衣服上再绣些纹样,易长安也是严禁不许的。
关黄氏冷不丁地邀何云娘入股,她以为关黄氏是看中了何云娘的绣艺才做的决定,自然而然地以为要是有什么精致大件,可能会要何云娘出手。
“淑珍姐自己刺绣不行,今天过来看到我绣的那架屏风,说我绣艺不错,所以邀我一起入股,确实不要我出手,只是到时做个掌眼的,免得被绣娘们随意糊弄了。”
听到何云娘说了原委,易长安放了一截心:“不要你亲自动手就行,你也不许在那上面太操心了,一切以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为重,银钱什么的都是虚的,可明白?”
何云娘连连点头,就差没举手发誓了,易长安这才转了话风:“关夫人可说了这股份怎么入?都说亲兄弟明算账,云娘你跟关夫人再谈得投契,涉及经济账上,事先把条条项项都扯清楚了比较好,免得后来扯了麻纱反而朋友都没得做。”
何云娘连忙把先前黄淑珍草拟给她的一份文书拿了出来,易长安在进刑侦之前也在经侦混过一段,多少也懂一些,一头说着做生意里面的一些小窍门,一头帮着何云娘修改了几处,然后拿了自己攒着的一百五十两银票出来:
“入股要本钱,云娘你先把这些银票拿去,等我以后手边又有银钱了,再给你添补些;总不能让你把嫁妆钱都贴到我身上,女人自己也要留着钱才行。”
要是以前,何云娘是说什么也不肯要的,不过自前几天易长安跟她说了那么一番话后,何云娘心里有了一番计较,她和易长安就一体的,这些银钱就不推辞了,接了那几张银票认真地点了点头:
“长安,你放心,我虽然不太会经营,不过自小跟着绣娘学了些绣艺,一定会管好绣娘做出好绣品的。等口碑上来了,我挣的银钱就多了,你以后也不用为银钱操心了。”
瞧着何云娘一脸郑重的表情,易长安怕她压力太大,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啊,以后我就等云娘给我挣堆得山高的银钱,然后我就躺在银钱堆里吃软饭!”
“你就把我当小孩子哄吧!”何云娘胀红了脸啐了她一声,跺着脚走了。
易长安笑了笑,想到沐氏这些小盘算,眼眸暗了暗,坐在桌前沉思起来:古代又没有全国联网的户籍系统,如果可能,她能给自己弄一份新的户牒就好了。
只可惜,为了跟现在彻底摞开,她最好是恢复女性的身份,到时就没办法破案了;什么六扇门里的女捕头,果然还是里写的啊,这大燕朝听说除了宫里,但凡沾点官场的边,就没有女人什么事……
定州定军山脉。
一处幽深的山涧里突然“哗啦”一声水响,一名衣着单薄、浑身湿透的女子一边咒骂着一边费力地抓着野草爬上了岸:“狗日的陈,老娘个先人板板!女人怎么了,你别以为女人就做不了大事!
还有那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敢伙同陈暗算老娘,老娘让你们一个两个吃不了兜着走!你们给老娘等着,老天爷也留着老娘这条命,看老娘怎么把你们给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