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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雨青走过去静静地坐在椅子旁边,看着他,等他醒来:已是个中年男子,多年的沧桑经历都写在了他的脸上,让他变的沉稳,谨慎,有男人气概。
秦雨青记忆中的郑明俨还定格在离别时的那个狂傲小子上,岁月不饶人,弹指一挥间,他已步入中年,皱纹,白发都出来了,似乎比秦雨青,董友姑老得更快。
“是雨青吗?”郑明俨睁开眼,笑了,很浅,无力。
秦雨青轻声喊了句:“明俨,刚才友姑派人告诉你了?”
“没有,是我听出来,闻出来的。”郑明俨没有重逢的大喜,就点滴微笑:“这里,我只许友姑来。今日的声音不一样,就只能是你了。”
没有想象中的大喜大悲,抱头痛哭,他们重逢的气氛很平淡,可能是经历了人生百味后,变得如此心静吧。
郑明俨向她道歉:“你离开泉州时,说让我孝顺爹,疼爱友姑,管好郑经,而我,一样都没做好。爹被洪承畴骗了,友姑带着郑经和一群孩子,到处奔波,为我的战争做后援,知道这几年才过上安稳日子,郑经出了那丑事,我竟气得想杀了他。”
“明俨你不喜欢那个孩子,就将他贬为庶民也好,送人也好,为何一定要杀了他呢?眼看着都做爷爷了,友姑也做奶奶了。”秦雨青有些怪他,但只能说说,不会再像年轻时那样大吵。
郑明俨虽起不来,但能完整地说好每句话:“别说那个孩子了,我差点杀了友姑,和郑经。后来,是友姑的画,让我想到了曾经的你,我,和友姑,才放过郑经这小子。”
气氛的郑明俨说完郑经后,心情平复了下来:“雨青,你看这片兰花园,所有不同季节的兰花同时开放,友姑很喜欢,说你也会喜欢。记得她在乐水别院第一次见到兰花齐放时就特别惊喜。”
说道乐水别院,不堪的往事历历在目,还没能忘掉,两人很久没说话,甚至都不敢看对方,怕对方生气。实际各自都看开了,只是心相隔了,再也无法感受到对方的心意。
郑明俨笑着打破了尴尬:“我一直记得,雨青和友姑都喜欢兰花,所以才有了这个兰花园,这里的每一朵兰花,都是你们。外面环绕的竹林,是我。雨青,你是一杯浓烈香醇,醉人心魄的酒,友姑是一杯细腻香甜,迷人心魂的蜂蜜,岁月的沉淀,都化为我手中这杯茶,芳香淡雅,回味无穷。我郑明俨,拥有你们,此生何其幸运。”
听他这么说,秦雨青心里虽好过了些,但仍是内疚:“一直陪伴你身边的人是友姑,我在中途离开,现在,也算不得你什么人了。刚才见到郑经,他长大了,我告诉他我是他的姨母,他信了。听他言语中,对你和友姑很孝顺,就算我把欠你的都还你了,明俨,别对郑经那么严。”
“不行,棍棒底下出孝子,不严格些,怎能教导处有才干,贤德的孩子?”郑明俨严肃地说,听得出,他的教育方法源自他父亲郑飞黄,他静下来说:“雨青,郑经你我的儿子,没有还不还这么说。”
“嗯,也是。”秦雨青念着,可能是分离太久,找不到什么好说了,也可能是有太多想说,却无从说起,两人又沉默了。
秦雨青还是硬着头皮将郑飞黄临终前的话告诉郑明俨:“明俨,我在北京时,去探望过老爷,你的父亲。他很后悔,没有听你所劝,结果落入洪承畴的陷阱。他说,满清人比他写信给你,劝降,他没有写。他不怪你没有去就他。他很自豪有你这个坚不可摧,效忠大明的儿子,他死而无憾。”
郑明俨说道父亲,泪流了,冲动了:“洪承畴这个大明的叛贼,为敌国卖命,还得爹枉死。爹,明俨要为你报仇,等明俨病好了,就去杀了洪承畴!黄梧,挖了我郑氏祖坟,他日,他黄家祖坟也不得保!”
郑明俨手扶椅子,想试着想从椅上起来,但又重重地躺下了。
秦雨青看他如此激动,很后悔说了那些刺激他的话:“明俨,你别冲动。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又是一阵无言,因为郑明俨对父亲的怀念和悲伤,因为秦雨青已不知该如何安慰伤心的郑明俨,因为他们讨论的人是郑飞黄——让他们尴尬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人。
秦雨青为郑明俨擦干了眼泪,想着让他从伤悲中走出,说:“明俨,我为你舞一段吧。”
“不用了。”郑明俨摇头,无力地说:“雨青跳舞时,眼里只有我爹。”
“那就不跳了。”秦雨青坐下,听出他心中对自己曾乱伦一事还是耿耿于怀的,是啊,那是他一生难以抹去的痛。
秦雨青本想让他开心些,可一句话就让他更难过了。
郑明俨觉得刚才那句话伤了自己,也伤了秦雨青的心,真不该说,但话已出口,收不回,就说些开心的吧:“雨青,既然回来到我身边了,就住在郡王府,让友姑给你安排一间住处吧。”
郑明俨伸出手,秦雨青握住了,她对此早有打算:“明俨,我想去修道,为我曾经在郑家犯下的错而修道。”
郑明俨心中“咯噔”了一下,但也没反对,没有像年轻时那样极力挽留,都遵从各自的想法,还关心地说:“去修道,也好,那以后我和友姑都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也不用我担心,你一人在外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以后,我常去道馆看你吧。雨虹的骨灰盒,去让友姑拿给你吧。”
“明俨在这战乱中,还为我保存着?”秦雨青不敢相信地问,因为她自己都忘记了妹妹的骨灰盒还未下葬。
“嗯,留着呢,等你回来取。”郑明俨说着,闭眼休息。
“明俨,今生始终是我对不起你。这个,这个兰花园真好,留着它给友姑和你。”秦雨青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她离开了,回头看了郑明俨一眼,他摇着椅子,没有再回话,心中悲哀: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见个面就要走,你还是对我那么狠心。可是,雨青,你一直是我心中的浣纱明珠,不管你做错了什么。
秦雨青很难过郑明俨没有和她道别:今日重逢太肃静,太平淡了,时而无话可说,时而尴尬。明俨,我已不适合在你身边了,保重。
秦雨青离开了郡王府。不久后,郑明俨突发病,谁都不知道是什么病,看他的样子像是不久于人世,很激动,很痛苦。
董友姑握着他的双手,作最后的道别,郑明俨望了一眼另一边,激动中一丝落寞。董友姑将他的右手放在另一边,他在痛苦中离世。
让郑明俨薨的原因很多:父亲被诱杀,祖坟被挖,儿子郑经乱伦,还有谁也不知的初恋秦雨青不在侧。
就此,才三十九岁的民族英雄国姓爷郑成功英年早逝,让人泪水潸然,唏嘘不已。
秦雨青在道馆“素心馆”为郑明俨祈祷:郑明俨,下辈子,和董友姑恩爱一生,不要在人生中途遇到突然出现的罪恶的我,秦雨青。
为郑明俨祈祷后,秦雨青为郑飞黄祈祷:郑飞黄,你让我来找令郎郑明俨,我已将你的话带到,算不负使命。而令郎却在你离世一年后随你去了。他有全部闽南,台湾民众为他祈福,流泪,送葬,他短暂的一生,活得轰轰烈烈,去得辉煌坦荡。郑飞黄,我曾让你得家千疮百孔,让你与令郎之间留下一道填不满的坎。我为此修道赎罪。下辈子,你别再与我相遇了。
一身道姑打扮,来到了素心馆的溪流旁,秦雨青想到小时候,一位算命人在村口摆摊。秦雨青好奇地走上前去,算命人对她说:“丫头生得好看。”
当时幼小稚嫩的秦雨青问:“爷爷,人人都说我好看,说我将来凭着相貌,一辈子不用吃苦。你会算命,你说别人说得对吗?”
“说的对,你的美,会让你一生富贵相随,荣华相伴。”算命人笑得神秘,也不知是真是假。
现在想来,算命人说得对,但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没有说出来,亦或是,算命人完全在胡说,逗我幼小。
自逃难到郑家,后又离奇到了紫禁城,的确是富贵荣华不离,但开心的日子如沧海一粟。
曾有多少人对我喜欢,艳羡,爱恋,仰慕,痴情,到头来,却终成这空山新雨后的满山烟雾。
秦雨青拿出自己那块丝巾,初遇郑飞黄时,乞讨时用来换一碗粥的那块丝巾,开启自己命运的那块丝巾。她伸手,丝巾随秋风,从她手里飘走。
她看透自己的一生,为一个“执”字所累,念着“曾散天花蕊珠宫,一念堕尘中,一念堕尘中,一念堕尘中”,对着郁郁苍苍的山林和飘走的丝巾说:“我的命运,起于你,也终于你。”
丝巾飘到远处,看不见了,秦雨青走向空山中的素心馆。
VIP卷 第三百四十七章 重生之梨花泪两世梦
一位美妙的姑娘年方二十有三,名唤作秦雨青,似在寻觅找寻着什么但却不得;只有无力娇柔地踱步。只听她细如樱桃的嘴里启唇,期盼地一遍遍默念:“只要到了关内,过了这里就可以找到郑大人了。”
走着看着啊,一幅一张还算不错的字画呈现在秦雨青的眼前,随意一看,自己遇上了的是个普通的字画摊啊。自小喜好字画,别有一番见解的秦雨青,现在尽管身体疲累,但还是止步停留观赏了一番。秦雨青她体态优雅神情自然地观摩揣度着,稍微蹙脸皱眉摇头。她丝毫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无知地赏画,却已经俨然成了别人心中眼中的一幅绝美的画。
这个画摊有一个主人,就看样子像是一个秀才,名字张一旭,此时绝色尤物的秦雨青早已穿过他的眼帘,成了一幅世间少有的绝世丹青:
倏地,顷刻间篆刻刺绣素描入张一旭的眼里脑里心扉的这幅绝世丹青,他不知,将会凝结成他一生遥不可及的梦境:面如冠玉,双瞳剪水,淡紫云肩,身着浅蓝衫,绛红青紫襦裙,纯白比甲,乌发齐腰,流苏髻。
而秦雨青简单粗略糊涂地瞧了扫视了几眼张一旭的字画,噘一下桃花瓣小嘴,似乎是觉得没有如她心意的,就抬脚便要离开。张一旭赶快跑过去,气还没串稳就叫住了她:“在下,不,鄙人所画,真的难道就没有一幅你呢挂钩有幸入姑娘心眼的?”
秦雨青病态懒洋洋地轻启薄唇道:“这位公子,那就恕我冒犯,就直言了,你的画作停留在表面,毫无丁点观赏品味、思忖揣摩之雅兴韵味。”
虽然全是否决批判的词句,但秦雨青的声音优雅高尚清澈明净如林中莺声出啭,可怜娇美如幼鸟叫唤。张一旭瞬间只觉得似清风徐徐吹来抚摸过脸颊,他也无法对她大声了,亦轻轻问道:“听姑娘的话。既然似懂画的人,那恳请姑娘对鄙人所画有何见教一番。”
秦雨青慵懒地启言:“公子,恕我就直说不讳,你的画作只有观赏的表面味道、却无揣摩之韵味。”
虽是不屑审核,但秦雨青的声音婉转如莺声丛林出啭,张一旭觉得似轻风徐徐吹来,亦低声问道:“姑娘也似懂画之人,不知对鄙人所画有何见教?”
秦雨青虽正悲戚,但这人如此真诚地问询,且他是路人,就信口开合吧:“先生所画:牡丹、芍药、凤凰、孔雀、金鱼、鲤鱼、蝴蝶,花鸟鱼虫,五光十色,琳琅满目,璀璨绚丽,而且画的都是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