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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每每话到嘴边,就想起自己立下的誓言,他向陆清猗再三保证,绝不告诉第三人,尤其不能告诉萧琢。萧琢知道之后,他一定会刨根究底,那些事就瞒不住了,以他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无法估计。
一拖二拖,他就更不敢说了,这些年看着师弟一点一点稳重,可谁知道会不会是一座火山,压抑得越狠,爆发起来越凶猛,现在连个能灭火的人都没了。
温御医在心里叹了一声,就让这个秘密跟着他到下面去吧,这样对谁都好。
……
回到紫阳观,陆夷光借了一间房,将小松鼠放在炭盆旁边,又要了一些坚果搁在它嘴边,慢慢的,缩成一团的小东西一点一点动起来,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开始吃坚果。
活了,陆夷光心花怒放,决定把小松鼠带回家养,养到春暖花开再送回山里。
下山的时候,陆夷光就开始告状了,“正人君子,也不怕风大闪了她们的舌头,就他杜若也配用君子二字,少寒碜人了。最恶心的居然说什么看得上我的都是贪图荣华富贵的,合着看上她们的就是不图名不图利只图她们这个人。没了身份,我倒要瞧瞧有几个人看得上她们。”
南康长公主捏捏她鼓起的腮帮子,“那你骂回去没?”
“当然!”陆夷光骄矜地扬了扬下巴,“她们都哭鼻子了,没用。”
南康长公主失笑,“你嘴皮子这么利落,谁说的过你啊。”
“说的好像我很凶似的,我才不凶,她们哭那是她们理亏,我有道理,当然可以理直气壮了。”
“是是是,你最有理了。”南康长公主爱怜地点点她小巧的鼻子,“下次杜家那边再敢冒犯你,你只管教训,正当以为出了个阁老就能肆无忌惮了。”理亏在前还敢说三道四,以为他们陆家好欺负不成。
杜蹇那个老匹夫品出太子渐失圣心,就想上齐王这条船,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连人带船翻进海里。
陆夷光甜甜一笑,如吃定心丸,又随口道,“娘,我今天还在山上遇见萧都督和温御医他们,没想到他们师兄弟感情这么好,把臂同游。”温御医和萧琢师兄弟的关系并不是秘密,大伙私下还八卦什么门派这么牛,养出了这般了得的人物。
“一块长大,亲兄弟一般,感情能不好嘛!”
陆夷光托着脸纳闷,“他们门派是不是规定不能成家,怎么一个两个偌大年纪都不娶妻?”
“倒没听说过,”南康长公主笑了笑,“他们一个把人生贡献给了国家,保家护国,一个将人生贡献给了医学,救死扶伤,都是值得尊敬的。”
陆夷光点点头,“我知道,他们都是英雄。”
南康长公主摸摸她的脸,表示赞许。
……
过年就是东家拜年西家做客,宴会上议论最多的就是发生在大年初一的刺客事件。
刺客案至今尚未水落石出,而靖宁郡王的封赏也迟迟未下,以至于各种猜测都冒了出来。连靖宁郡王自导自演刺杀的说法都有了。
陆夷光觉得这些人真是太能扯了,他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是坏人。
美人这会儿正隔窗看雪,过去了七日,体内余毒彻底排出,胳膊上的伤也结了痂,只他面上依旧无血色,他身子本就较常人弱一些,故而恢复能力也比旁人差。
靠坐在床榻上的靖宁郡王眼望着玻璃窗外的雪,心神却不在雪上,骨肉匀亭的修长手指节奏性地敲着书册。
他用救驾之功换重查生母之案,靖宁郡王闭上眼,回忆着皇帝当时的神情,面无表情,君心难测。
迄今也没有回复,这步棋,难道要废了。
靖宁郡王徐徐睁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浅浅阴影,废了那便再寻机会,为将来计,他必须洗去生母身上的污点,明正才能言顺。
又等了两日,还是了无音讯,夜色笼罩大地时分,靖宁郡王淡声吩咐,“更衣。”
宝来一惊,“王爷,您要去哪儿?这外头天寒地冻的,您身子还没好全。”
靖宁郡王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宝来彷佛被掐住了喉咙,再不敢劝,轻手轻脚的为他更衣,特意拿了一件厚厚的雪貂斗篷,这斗篷还是陛下赏赐的。
穿戴毕,靖宁郡王主仆出了启贤宫,鹿皮棉靴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片刻后,辨出去向的宝来倒出了一口冷气,颤声道,“王爷?”
靖宁郡王嘴角微微上扬,他要去的是冷宫,他知道皇帝一定会知道,他就是要让皇帝知道。福王薨了未满一个月,自己为了他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赌的是皇帝还有一丝慈父之心。
触及他嘴角笑意,宝来卡了壳,不由自主地又把话咽了回去。
冬日荒凉,冷宫周围更甚,凄清入骨。靖宁郡王抬眼望着残旧脱漆的宫门,眼眸深处是浓郁的阴沉,终有一天,他会烧了这个地方。
守在宫门前的侍卫忙忙行礼。
靖宁郡王抬了抬手。
侍卫起身,就着灯光觑着他脸色,不敢献殷勤,老老实实的退了回去,却忍不住拿眼偷偷打量这位与破旧衰败的冷宫格格不入的郡王,看着看着,又觉得他与这周遭的环境莫名融合起来。
靖宁郡王并没有为难侍卫要求他们开门,他只是静静伫立在门前,耳边除了寒风呼啸声外,再无其他杂音。
那个女人死了,那些鬼哭狼嚎,也跟着她一同下了地狱。
“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幽幽凄凄的《天仙配》越过高高的宫墙传出来。
裹在寒风里,女鬼哭泣一般,头一次听的宝来几个吓得一个哆嗦,脸都白了。
几个侍卫倒是面色如常,他们都听习惯了。
一个资历深的悄悄地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靖宁郡王,当年的颜氏也就是郡王生母关在这里的时候,也爱唱《天仙配》。
先前被压抑着某种情绪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靖宁郡王漆黑的眼底泛出幽暗的光。
“皇上,臣妾新学了一曲《天仙配》,您听听?”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呜呜呜呜~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太子,快到母后这来。”
“哈哈哈,我是皇后,本宫是皇后。”
“你快哭啊,你哭了,皇上就会来看我们了。你别怕,不疼的,一点都不疼。哭啊,再哭大声点,大声点!”
……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太子,为什么。”
“都是你,是你陷害本宫,本宫要杀了你,杀了你,本宫就可以复宠了。”女人咬牙切齿地抓着男孩的头发死死按在水缸里。露在外面的脚剧烈挣扎,一只鞋甩了出去,渐渐的水花越来越小。
突然间,砰的一声,女人脚底一滑倒栽进水缸,男孩幸运的掉在外面。
剧烈的咳嗽,贪婪的呼吸,缓过神来的男孩捡起鞋子跑进了屋,用尽全身力气关上门。他隔着门上的破洞看着只有一双脚露在外面的女人一点一点停止了挣扎,无力垂下。
靖宁郡王垂下眼帘,遮住眼底奇异亮光。你的确是被冤枉的,我为你昭雪,就当补偿那一日见死不救。
膝盖一弯,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吓得在场所有人一跳,宫门口的侍卫被烫到似的跨到旁边,但见靖宁郡王对着冷宫大门叩首,一众侍卫和宫人连忙跪下了,主子下跪叩首,他们哪敢站着。
磕了三个头,靖宁郡王站了起来,转身离开。就在侍卫还在懵里懵懂之际,忽见走出去几步靖宁郡王一个踉跄,向雪地里栽去。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大宫女碧云快步走入正殿; 朝跪坐在罗汉床上烹茶的方皇后福了一福; 正色禀报,“娘娘; 陛下追封颜氏为婉嫔。”
方皇后继续不紧不慢地注水; 茶叶遇水打了几个旋; 三起三沉,最终慢悠悠地沉底,方皇后才徐徐开口,“婉; 顺也; 是个好字儿。”
碧云目视方皇后平静的眼眸,“娘娘; 如此一来; 靖宁郡王可是要翻身了。”颜氏最得意时位至贵妃; 现如今虽只是个嫔位; 却意味着靖宁郡王不再是罪妇之子。他又有救驾之功; 难保他不生出野望来。
“陛下心疼儿子; 咱们还能死命按着老七不许翻身不成。”方皇后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 这些年陛下未必不知颜氏是被冤枉的; 只他是皇帝,怎么会错; 还是被两个女人联手给骗了。
方皇后眯了眯眼; “老七起来了; 老四才是最该担心的; 当年可是先皇后和敏贵妃联手陷害的颜氏,先皇后和敏贵妃都薨了,可不是还有儿女在吗,母债子偿。”
当年颜氏自持得宠嚣张得不可一世,连先皇后都被气得心肝肺都疼,更别提她们这些嫔妃了,那会儿的满宫嫔妃哪个没受过她的腌臜气。
做人太嚣张了,是会犯众怒的。当时后宫以先皇后和敏贵妃最尊,一个是皇后,另一个生了二子一女是后宫子嗣最多的女人,这两位面和心不和已久,却为了颜氏联手,设了颜氏私通道士的局。其他嫔妃不约而同落井下石,坐实了颜氏罪名。
但凡男人都受不了此辱,更别提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宠冠六宫的颜贵妃一夕之间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一代绝色佳人就这么成了疯婆子,悄无声息地淹死在冷宫那口大水缸里。
方皇后若有所思地划了划杯盏,“本宫记得当年敏贵妃可没少让人磋磨冷宫。”
碧云会意一笑,“婉嫔母子说来也是可怜,吃的用的都被苛刻了,娘娘还劝过先贵妃两句呢,不管怎么着那也是陛下骨血,不看僧面看佛面。可贵妃那性子哪是能听得进去劝的,她执掌后宫,您只是协理,也是爱莫能助。后来您执掌六宫了,才把冷宫那边待遇提了上来。”
先皇后崩于靖隆十五年,之后皇帝并未立后,而是让敏贵妃掌理六宫,彼时还只是容妃的方皇后协理六宫。四年后,敏贵妃病逝,容妃晋为容贵妃掌理六宫。一直到靖隆二十二年,容贵妃登上后位,三皇子被立为太子,终于名正言顺。
说起来,主子对靖宁郡王也说得上有恩,燕王则是有仇,看来她得安排人‘不小心’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靖宁郡王。
方皇后弯了下嘴角,又放平了,“说到底这都是次要的,最要紧的还是太子自个儿争气。”燕王也好,齐王也罢,哪怕靖宁郡王有不臣之心,归根究底症结还是在太子身上,太子得圣心得文武百官拥戴,燕王齐王他们再能也翻不起浪花来。
“太子文成武德……”
方皇后打断了碧云的话,“就咱们主仆在,你用不着说这些好话来哄本宫,太子性情过于温厚缺少为君者的霸气。就是他太过温和,才助长了老四老六的野心。”
碧云默了默,“太子仁德是万民之福,且还年轻呢。”
“二十五,不年轻了。”方皇后蹙了眉心,心口沉甸甸的,又是一叹,“让太子妃来一趟。”朝堂上的事她是插不了手的,只能盯着儿子的后院,早些生下皇孙巩固地位。即便没有嫡孙,庶孙也是好的,不都说隔代亲吗?看在孙儿面上,皇帝兴许会对太子多几分宽容。
……
随着婉嫔追封,刺客案的幕后真凶也被公之于众,是皇帝的兄长卫王,削藩之后,为了防止藩王再造反,皇帝把所有藩王都集中到京城监视。
卫王不忿皇帝削藩,断了子孙锦绣前程,所以用了三年的时间安排了这次刺杀。原想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