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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琉涟接过擦拭干净道:“我可没听有这样一说,况且你才多大就考虑夫君的事了。”
“爹爹说了,事事不能只看眼前,要谋其深远,我已经不小了,得为自己的将来作打算!”周勉用没沾上油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叶琉涟不住地笑了:“这话倒是不错的,只是由你这个小人儿说出来颇为有趣。”
周勉嘟嘴:“我已经十岁了,不是小人儿了!我曾钻过往长安的运货车子,可惜被人逮到送了我回来,因此还被爹爹好一顿训。姐姐你何时回长安,带我一块去可好?”
叶琉涟心想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机敏,进屋的几番尴尬,她用不经意的行为就化解了。只是她嘴上没个把门的,虽说自己是她父亲相熟之人的徒弟,但还是陌生人,什么都同她说,也太过于信任别人了吧,这样去了长安总是要吃亏的。
“姐姐?”周勉看她迟疑探喊了声。
“周伯伯不让你去也是出于对你的考虑,莫调皮让他忧心了。”
周勉瞬间怏下来,小声嘀咕:“可我就是想去嘛。”
叶琉涟起身翻行李,翻了一小袋桂花糕递给周勉:“我这还有出门前带的糕点,只是路上颠簸碎了些,你若不嫌弃就拿去吃吧。”
周勉怏怏不乐的状态瞬间消失,捧着糕点甜甜道了谢,又恢复到那个充满活力的小姑娘了。
周勉前脚刚离开又把脑袋探了进来道:“姐姐没什么精神想是路途劳累,一会让帮雇小哥给你打了热水泡泡澡吧。”她说完也不等叶琉涟回答就把门阖上了。
欸?她没精神吗。叶琉涟拍拍自己的脸颊,好像是的。自出门后她就后悔了,每次同柳先生出门她都会同苏子衾打招呼,都已经习惯了,此番赌气不辞而别反而自己难受的紧,一路的风光都没什么兴致去欣赏了。
罢罢罢,一会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待归去时再同他赔罪就好了,只是他那个臭脾气啊,想想就头疼。
不过叶琉涟头疼的也没错,苏子衾几日未见她便询问了在院内浇花的绿裳。
“小姐随柳先生出门了。”
苏子衾随口问了问:“何时归来?”
绿裳掰着手指算了算,再按叶琉涟只慢不快的说法道:“估摸最早也得大半个月吧。”
“这么久,去哪儿了?”苏子衾本以为她出门未同他打过招呼,只是因自己的态度在赌气,应该不是去的很远,没想到居然这么久。
“不知。”绿裳看到苏子衾阴沉的脸色说完就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步子,与他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奴婢还要去收拾屋子,就先退下了。”
世人皆道苏家二公子谦和有礼,也被他俊美温润的外表所惑。但她一直跟在小姐身边,这位苏公子的真实脾性还是多少知道的,这种时候还是有多远躲多远为好。
苏子衾站在原地,抬起手看着掌心,四指慢慢的合起。半晌,豁然笑了笑道:“呵,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苏公子。”叶御史的声音传来。
苏子衾回过神看到叶御史和云旸踏着暮色走来。
“见过三皇子,叶御史。”
叶御史道:“这是苏丞相二公子。”
云旸颔首示意,而后问道:“叶小姐既出门,苏公子何以在此?”
叶御史解释道:“叶苏两府相连是人人知道之事,小女与苏公子住处相近,自幼一同功课,是以二人常有往来。”
“哦?”云旸微异,拢了拢长袖,“怪不得,人人道叶小姐与苏公子乃竹马青梅,缘由便是如此啊。”
普通的一段话,云旸说出来偏生了一番怪意。
叶御史却听出了别的意味道:“小女既非年幼,二人住的如此之近确有不妥,待她归来,我定当让她……”
云旸抬手止住他的话:“不必了,此处乃令爱自幼住所,想是有感情的。今秋令爱就及笄了,不过半年时间便可嫁过来,搬来搬去也麻烦的很。”
云旸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看着苏子衾道:“且以苏公子的人品,我也是放心的很。”
“原来二位早已认识。”叶御史总觉见到苏子衾后云旸的语气就不太对。
云旸点头:“见过几面而已,对于苏公子之事也略有耳闻。”
苏子衾睫毛微垂,礼道:“苏某还有事,先行一步。”
云旸伸手拂了拂还沾着水珠的花瓣道:“苏兄有事还会在此赏花?想是我叨扰你了,还是我走好了。”说完便抬脚就走。
在经过苏子衾身侧时,云旸轻声说了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话:“我本不欲夺你所爱,怪只怪你自己不得命吧。”
苏子衾微恼,手指合起攥紧又松开,如此反复。
若说这世上有谁知道他的心意,便就只有云旸了,但他终归还是出手了……
此时的叶琉涟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搓搓鼻头,将擦拭完头发的巾布搭在浴桶上,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倒在被窝里。
夜色渐深,叶琉涟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翌日。
叶琉涟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路来难得睡了个好觉。推开窗台便是雪山脚,入眼满是葱翠之色,山腰半胧在云雾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深吸一口都满是清新,心情顿觉舒爽。
换好衣装出房门,正看到周勉端了个水盆擦着栏杆:“早啊!”
周勉听到声响回头见是叶琉涟:“早!柳伯伯和爹爹醉酒,尚未起身呢。”
叶琉涟走过去俯身下看,一楼稀稀疏疏地坐了两三桌的客人,想起昨日周勉的话,应是他们一家人经营的这家客栈,不禁问道:“每日客人都这些吗?”
周勉一边擦着栏杆一边回:“这里地界偏僻,离城又远,人自是不多的。不过此处是商贩的必经之路,来一队的人马就够忙活好几天的了。”
“你吃过早饭了吗?”
“擦完了就去吃。”周勉手下的动作不停,应是擦惯了,动作极是熟稔。
“哦。”叶琉涟没什么事索性帮周勉一块擦起了栏杆。
“谢谢姐姐。”周勉看她帮忙甜甜道了谢。
两人边擦边聊,一柱香的功夫就都擦好了。
端了布具到后房时,周勉的姐姐周璐正在将衣物洗净晾晒,听到门开的声音以为是周勉来了:“今日怎的这般快。”
一回过头看到叶琉涟正提着水桶往屋内走:“哎哟,快放下,快放下。”而后斥责后面进屋的周勉,“周勉!你怎的能让客人做这事。”
叶琉涟将桶放下:“不妨事,是我同她聊的投缘,顺手就帮了帮罢了,莫要斥责她了。”
周勉似乎很怕她姐姐,忙附应叶琉涟的话点头。
“这样啊。”周璐的语气这才缓和下来,“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来给你。”
叶琉涟昨晚吃的太多,现在还有饱腹感忙道:“不用了,你忙就好,我还不饿。”
周璐笑:“姑娘现在这样说等上山就要后悔了。”
“嗯?”叶琉涟不解。
“柳伯的小屋位于山顶,长年冰雪覆盖。”哪儿来的吃食,每每下山过来吃饭都狼吞虎咽的,走时带了干粮回去的。
“山顶!?”叶琉涟吃惊,“既然那样不方便为何师傅不搬家呢?”
“这个……我也不知。”
叶琉涟摸摸肚皮,自古隐归山林的名人居士不都是喜欢住在山脚下或者山腰处,哪有住山顶的。也不知随师傅上山要几日,那高冷之地不用想也知没什么吃食,必要委屈自己的肚子了,遂对周璐道:“那我还是吃点吧。”
“姑娘去正厅等会儿吧,马上就好。”周璐拿起庖裙系上进了厨房。
叶琉涟取了碗筷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板凳还没坐热,柳先生就出来了。
“师父不是宿醉么,还起的这么早。”叶琉涟又去取了一份碗筷给柳先生。
“嗬,周老鬼上岁数啦,喝不过老夫了。”柳先生甚是得意。
正赶上周璐端了菜出来:“柳伯你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昨日你耍的小聪明我可是看在眼里的,估摸着能比我爹少喝上一倍的酒咧。”
柳先生被戳穿显然有些尴尬忙坐下:“我坐下还不行,我这是有带着徒儿呢岂能喝多,得给我留点面子不是。若要真喝多了,我今儿个可就上不去山咯。你可千万别告诉老鬼,不然免不了要被他念上一阵子。”
柳先生拿腔拿调,讲的好不可怜,周璐不忍:“你呀,就会倚老卖老,我晓得咧。”
叶琉涟忍俊不禁,想不到向来顽童般的师父,也有能治得住他的人。
柳先生敲敲盘子:“快吃,吃完了我们就赶路,山上房子多年不住,免不了要修整一下,夜间风雪大便不可出门了。”
“嗯。”叶琉涟应声。
餐后,二人带了周璐准备好的干粮就上了路。
起初山间有山路,叶琉涟还有心情一边施展轻功一边往上爬一边观赏路边景致,可是爬了一半就力不从心了,坐在一个石头上歇脚。
柳先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赶上来:“跟在我身后吧,再往上就没有那么好走了。”
叶琉涟只当是说山路不好走,未曾想再往上竟是压根没路了。不知是雾还是云的一层层堆积,满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柳先生近在眼前都看不清。脚下亦不平坦,踩的净是枯枝,她只能抓住柳先生的胳膊以防走失。
☆、浮影惊帆岑参时 (3)
愈往上愈渐冷了起来,二人披上了裘皮大衣。再高一些云雾散去,叶琉涟入目的视像逐渐清晰起来,只见四处顽石遍布,铺上了一层薄霜,滑溜溜的,地势也陡了起来。边上便是悬崖峭壁,叶琉涟紧跟着柳先生一步也不敢松懈。
不知不觉已至晌午,二人在一空地处歇脚。
柳先生递过去一个包子,叶琉涟接过小口小口地啃着,幸好听了周璐的话吃了早点,这爬山的难度可比自己原想的要多的多了。
“还要多久才到啊。”叶琉涟眺望高处,山顶白茫茫一片,应是雪了,天空蓝的出奇,只是她现在已无暇欣赏。
“快了。”柳先生面向前路负手而立,颇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二人吃完稍作休憩又继续赶路,没走多久便有稀疏雪花飘落下来,叶琉涟伸手去接,雪花落而不化。
越往高处走风雪越大,可是柳先生的脚步还不停下。漫天雪花飘飞,在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狂风又将覆雪吹起与新降之雪交缠在一起。
叶琉涟被风雪迷的睁不开眼睛,一只手紧紧拽了柳先生的胳膊,一只手挡在眼前,眼睛也只能睁开一条小缝。
“到了。”只见一间普通木屋筑于风雪中,屋檐下吊了数不清的冰柱。柳先生一脚踹开了被冻上的门,顿时碎冰四溅。
叶琉涟跟着进了屋,一下就傻眼了:“这……”
柳先生自顾着拍了拍身上的积雪。
叶琉涟带着哭腔喊道:“师父,您耍我呢吗!”
只见屋顶上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冰柱顺下,粗的有一人之宽甚至直接到地板。入目之处全是冰,只余开门处一方落脚地,还是被柳先生刚刚一脚踹出来的。
“所以我才早早带你上山,就怕晚上没地方睡。”柳先生打了一个哈欠,“累了累了,徒儿把冰柱都砸开了,正中可以通向地下室。”
柳先生说完就躲到门后面休憩了,叶琉涟愣愣地站在那。
柳先生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还不动手,难道要老夫这一把老骨头了还去敲冰。在太阳下山前徒儿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