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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刘一舟是他女婿,当然是还未发迹的时候就嫁的女儿,如今女婿平步青云做县爷了,他摇身一变成了知县大人的老岳丈,这本来是个颇荣耀的事儿,但自家这女婿有一点不好,就是好色,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于女人又无甚挑头,脏的臭的,只要是女人就要。
身为堂堂知县,连县衙门口卖烤饼的穷婆子都要勾搭,还总是嫌弃自家夫人太丑,所以经常气的田兴旺火冒三丈。
他见刘一舟嘴巴张的有些大,似乎还有点口水在往外流着,便知女婿那好色的毛病又犯了,一甩袖子怒冲冲道:“小夏晚,你这是拉着个死人强行洞房了不是?”
夏晚道:“田祖公这话说的,您有儿有女,虽说只有一个孙女儿,也算子孙成群的人,您说说,若真是个死人,我夏晚能拉着他洞房么?”
院子里的男人们面面相觑,毕竟都是叔叔辈儿,夏晚是个小辈,万一郭嘉真醒了,或者原本就醒着,他们也不敢再往前凑,老而在在的,不能看小辈夫妻俩洞房不是。
夏晚心中也急呢,她是真怕那些衙役们砸开门进来把郭嘉给抢走,塞进那烂棺材里草草下葬。
虽说脸上笑的格外温婉,一颗心却早已急烂了,此刻只盼着公公郭万担能回来,扛起锄头或者铁叉把这些人赶出去。
相互对视了片刻,到底秀才功名的诱惑更大,田兴旺一咬牙上了台阶,缓缓往窗户边走了过来。
夏晚拉着郭嘉一只手使劲儿摇着,迫不得已,见郭嘉仍是纹丝不动的睡着,全然没有要醒的意思,忽而想起方才给他擦身时,他有个地方动过。
迫不得已伸根手指点了一点,心说若是能像方才一样起势,就给这些人瞧瞧,不定他们就会相信他是活着的呢?
果真,那地方应声而起,可他的人还是纹丝不动。
田兴旺已经走过来了,毕竟老人,也不敢看孙辈媳妇的身子,草草扫了一眼,见炕上的郭嘉仍是直挺挺的躺着,混身唯有一条亵裤,但显然没有任何生气,冷笑一声道:“小夏晚,寻常人说你泼辣老夫还不肯信,今日才知,拉着死人洞房这种事儿你都敢干,果真是胆子大到没边了。
老夫瞧见了,郭嘉是死的,给我砸门,抢尸体!”
一时间,衙役们伸锤子的伸锤子,扬斧子的扬斧子,立刻就开始砸门了。
夏晚一看自己这是顶不住了,哎哟一声,忽而一纵腰,从炕头自己的吉服里够了把腰刀出来,横刀在胸前,对着脖子比划了比划,便闭上眼静静儿挨着,只等破门的一刻,便拿刀抹了自己,也要拿尸体堵着,绝不肯叫这些人抢走郭嘉。
就在这时,她手中一直握着不曾松过的,郭嘉那只手忽而极有力的回握了握她的手。
就着她的手,从夏晚进门就直挺挺躺着的男人,慢慢儿的,就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白如净玉的脸上,那双凤眸缓缓睁开,瞳呈淡褐色,眸中两道光各利箭,投在夏晚脸上。
“二叔,田祖公,郭某果真死了,死的透透儿的,就等你们将我装进棺材里做瓤子,下葬了。”
他语调不疾不徐,中气十足,还是往日的从容和冷厉,再一伸手,乓的一声便将两扇窗子给合上了。
不用说,外面的刘一舟一扬手,衙役们随即便停了手。
他是金城郡的知县,是听说有个秀才死了,停尸在炕上却瞒而不报才来的,眼看着窗子里的郭嘉坐了起来,恼火无比,转身看着田兴旺,冷冷问道:“岳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田兴旺和儿子田满仓面面相觑半天,田兴旺拍了儿子一巴掌,道:“你说。”
田满仓道:“姐夫,你听我说,昨儿我来看过,郭六畜是真没了气儿的,谁知道,哎哟,谁知道他……”
刘一舟毕竟知县,狠狠瞪了田氏父子一眼,清了清嗓音,对着两扇紧闭,乌油油的窗扇温声道:“本官听说郭兄今日新婚大喜,所以特地前来,是想给你道个喜而已。”
扛着棺材来道喜,古往今来头一份儿。
秀才虽未做官,但与知县一样,都是官身。若他将来再一级一级考上去,做了进士,便是前途无量。
所以这些穷乡僻壤的知县们,对于有功名在身的秀才都格外尊敬。
屋子里的郭嘉轻轻唔了一声,道:“那就请刘兄先在堂屋里安坐,郭某片刻就到。”
屋子里,翻身坐起来的郭嘉正在看夏晚。
他记得这姑娘,常在镇子上跑着做小卖买的,老爹是个赌鬼,和他二叔郭千斤是一伙子的赌友,叫夏黄书,人送外号黄鼠狼。
有一阵子,那黄鼠狼整日的缠着他,说自家有个貌美无比的女儿,叫黑山坳的瞎婆子摸过骨,一胎能生仨子,个个非富即贵,是个命里带财又带子的好命,看他要不要考虑一下娶了她。
也不贵,聘礼只要五十两雪花银既可。
自打田兴旺家的丑姑娘嫁的男人做了金城郡的知县以后,整个水乡镇的男人都觉得自家姑娘也可以做知县夫人,所以自从考中秀才那一日,郭嘉身后动辄便是一长串,想要给他做岳丈的泼痞无赖们。
郭嘉叫这些无赖们逼的没法子,每每渡黄河,远远瞧着岸边围着一群人,一个空心跟头扎进黄河里,宁可从别处游上岸,也不肯见他们。
照面前这姑娘的样子看,最后那黄鼠狼果真是得呈了。
这小姑娘穿着件白底带着零星红点子的小袄儿,这种颜色配不好就会格外的俗,但若配好了,俗极反就成了雅,衬着豆蔻年华小姑娘细盈盈的腰身,格外雅致。
许是刚洗过澡,她一把半湿的秀发披散着,大襟扣子未系好,露出半面暖白色的胸膛,并带儿细细,同样正红面的肚兜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喘息,半搭下来的衣襟就在胸膛上轻颤着。
她是真美,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圆润润的脸蛋儿,五官格外立体,灵活轻跃,像把带着晨露的水葱一般灵动。
他妹妹郭莲活着的时候,郭嘉有一回听于夫子说,水乡镇所有的钟灵毓秀,全生在了他和郭莲的身上,所以别的孩子都形样丑陋。
那时,他记得自己还曾反驳:“夫子这话说的不对,常在镇上跑着叫卖菜水的那个小丫头就生的很不错。”
当时,于夫子哈哈一笑道:“知道曾经名满三国,叫董卓和吕布父子反目的貂蝉否?那是咱们临洮府人,自她之后,几百年来临洮府的女子都生的蠢蠢笨笨无甚看头。概因她一个人便夺走了临洮府所有的天地灵气。
夏晚非咱水乡镇的人,出过她的地方,只怕几百年都不会再出一个美人。”
那时候,他们都不过是小孩子,这种话,也不过夫子们的酒后闲话而已。
那时候夏晚还没有如今这般,具有一种少女的甜美,不过是未长开眉眼的小丫头而已,一年又一年的,她一年一个样子,果真是越来越漂亮,眉宇间那股子灵气也越来越足。
郭嘉犹还记得三年前她落水进黄河里,他跳进黄河里救她那一回,她不识水性,勒的他也险险淹死。
本来,听人说这小丫头是赖着想嫁他才故意跳的河,郭嘉当时便想狠狠打一通屁股,叫她消了那份心思的,一巴掌到半途,她眨了眨眼睛,紧抿唇憋着泪不敢往外流,郭嘉那巴掌就没有打下去。
半黯的屋子里,她那双微深的眼眸格外明亮,眨巴一下,恰是当日在沙滩上时的神情。
他一颗心快速的跳了跳,立即别开了眼。
夏晚也是才发觉自己的衣襟还是开的,两只细手,快速的将盘扣系了回去。
郭嘉清了清嗓音,低声问道:“今儿初几来着?”
夏晚道:“十六。”
郭嘉发病的那一天是初八,今天都十六了。这是他发病之后睡的最长的一次,整整八天,大约老父亲也是顶不住,怕他真的会死,才会娶这么个小丫头进来冲喜。
掀开被子,郭嘉才发现自个儿居然比夏晚脱的还干净,身上只有一条亵裤,而且还是湿的。
……
还有淡淡一股腥气。
第4章
郭嘉再度闭上了眼睛,又道:“你替我擦的身子?”
“嗯。”夏晚听着他语调中有微压着的恼意,急忙道:“我是怕你万一要去,会……会去的不干净。”
郭嘉即刻起身,打开柜子,从下至上,从亵裤到中衣再到上面的外袍,连着抽了几件下来,忽而回头,见夏晚仍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低声道:“闭上眼睛。”
夏晚于是连忙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仍是那股淡淡的麝香味儿,这种味道郭嘉很熟悉,到他这个年纪早就遗过精了,这是男子精水的味道。
里外间并没有门,郭嘉回头看了看,夏晚两只眼睛闭的紧紧的,连那点红润润的唇都抿了个死紧,她是果真一丁点都没看。
亵裤的带子都是开的,方才走路的时候差点遗下来。这证明方才非是梦,她替他擦身时果真碰过他那东西。
郭嘉快速的脱掉亵裤又换了一条,将那条旧亵裤拿到鼻尖上嗅了嗅,一拳就砸在了书案上,还真是那东西,难怪他刚醒的时候,便听见田兴旺在外面喊:小夏晚,寻常人说你泼辣老夫还不肯信,今日才知,拉着死人洞房这种事儿你都敢干……
里面的夏晚吓的抖了抖,半睁眼睛,便见外间的郭嘉身上仍然只是一条亵裤,站起来的他看起来格外高大,身子也不是骨瘦如柴的瘦,反而是那种贲勃着张力的精健。
她脸一红,连忙又闭上了眼睛,这一回是真真儿闭了个死紧。
郭嘉拿的是件荼白面的袍子,利利落落束上腰束,他拉门便出。
转身拉开门,院子里站满了金城郡的衙役,水乡镇的街防邻居。
郭嘉二叔,郭千斤袖手就在门外站着,见郭嘉出来,笑嘻嘻道:“六畜,知县大人来给你贺新婚了,你也是着急,这太阳都还没落山了,怎的就开始洞房了?”
郭嘉笑了笑,转身关上西厢的门,轻撩荼白面锦袍的前摆,上台阶,进了堂屋。
知县刘一舟早早迎了出来,抱拳道:“扰了郭兄的雅兴,刘某实在惭愧之极。”
郭嘉低眉仍是在笑:“郭某这身子骨儿不够硬朗,委实是吊着半条命,也难怪田祖公和满仓兄要操心。”
虽说醒了,听语声也是中气十足,但借着夕阳,可以看到他清秀的双眸下有两抹子淡淡的淤青,那是气血不足造成的,再看他瘦削薄弱的身形,果真有些弱不禁风,
说着,他还轻轻咳了两声,越发显的病态。
转身望着田满仓,郭嘉又道:“不过暂时怕是死不了,得劳烦田兄再在替补秀才的位置上多坐些日子的冷板凳了,不过您又何必着急了,横竖郭嘉一死,那个秀才功名就是您的。”
田满仓望着院子里那具又丑又柴的棺材,无比的难为情,皱眉半晌,道:“罢了,你保重身体,我家小娥也正病着呢,我回去看看她去。”
人这一生最操心就是儿女,田满仓盼郭嘉死盼到望穿秋水,可自家自幼儿娇滴滴惯到大的独女田小娥,爱慕郭嘉爱慕到发了狂,听说郭嘉将死,正在家里闹自尽了。
他一说告辞,刘一舟也不等着上茶,抱拳也要开溜。
郭嘉轻袖着一只手,忽而道:“刘兄且慢。”
他伸手指着院子里那口棺材道:“但不知这口寿材是谁掏钱买的?既是给郭某备的寿材,郭某不敢白白收赏,得把银子给他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