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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想……”
“你想和朕用; 朕知道了,等朕回来。”皇帝霸道地把话截住飞一般地走出昭仁殿。
蓁蓁在他走后无奈地摇头笑了,什么人啊,这么不讲理。
皇帝今儿这朝结束的快,两人半个时辰后就坐在一起用早膳了; 皇帝爱荤腥连早膳里都有些肉食,而蓁蓁爱面食和甜点,萨其马和龙须面是怎么也逃不开的。
皇帝从蓁蓁碗里挑了一根面还问她:“你家里可都好?朕备了些赏赐你带回去给你阿爷阿奶。”
蓁蓁又惊又喜,忙谢恩:“阿爷知道了一定供在家里天天磕头。”
“朕记得你说过你阿爷。他是不是很疼你?”
蓁蓁抿嘴笑起来:“阿爷最疼我,他还说最疼我才送我入宫尽忠,可等我真进宫了额娘写信说阿爷天天叹气。”
皇帝听了也在笑; 他于亲缘实在淡薄; 只有与老祖母相依; 听蓁蓁说起家中旧事都会不由心生亲近。
“好了,你过得好你阿爷应该也高兴嘛。”皇帝很自得地说了一句,还问她,“是不是?”
蓁蓁没好气地白他:“好,臣妾好得很。就是阿爷总盼我回去,没盼成。”
皇帝听到“回去”眼皮子直跳,突然质问她:“你定过亲没有?”
“啊?”蓁蓁这吃着的萨其马都差点掉了,皇帝这没头没尾地在问为什么?她是要选宫女的啊,和谁定亲去?
“臣妾进宫的时候十四岁,和谁定啊。”她腹诽了一句,她倒是想定,这不是家里没去内务府通路子吗?要是通了路子落选肯定十四五岁早早定亲了。
“哦,倒没人去你家提亲,你小时候肯定长得不怎么样。”
皇帝嘲了她一句,结果没成想蓁蓁筷子一搁说:“我五六岁就有街坊四邻的男孩子提着糖葫芦要娶我呢,这不都被我阿爷提着扫帚赶跑了!”
皇帝脸唰得黑了,“谁?太过分了!五六岁就提亲?你小时候都干什么了招这些人?”
皇帝对着满桌子一口都吃不下了,五六岁?这人小时候这么招蜂引蝶?还有没有女孩子家的矜持了?
蓁蓁却在心里抱怨,皇帝大概忘记了满洲姑奶奶们哪里有这么多男女大防,如果没定亲就更加不用避讳了,她小时候那是几条巷子的孩子王,多少男孩子跟着她一起跑,打雪仗都是她带头。
还好这时候翟琳从天而降和皇帝说大学士们要来奏事,皇帝才匆匆吃完走了,临走前还气急败坏地说:“这账朕回头再和你算。”
蓁蓁被他训得干瞪眼,只好在心里戳小人:有些十二岁就成婚的爷到底发得哪门子疯啊!
·······
笑闹一夜的昭仁殿外,长春宫却是清冷,这里现在约莫是如今东西十二宫内装饰最华贵的一所宫殿。为了迎接贵妃钮祜禄氏进宫内务府不但将宫殿修葺一新,连家什摆件也全都从内务府大库里挑好的送来。
这些本来都是内务府的好意,想新来的贵妃娘娘能住的舒畅,皇帝驾临长春宫后看得心里也高兴,不过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案上的红烛已经燃了一半了,贵妃静静地坐在床边,精心装扮的脸上有着不同于她年纪的稳重和平静。倒是她身旁的老嬷嬷舒穆禄氏气得是浑身发抖。
“小姐,您可听见刚刚咱们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都回来说什么了。今儿是您册封后的第一晚,怎么说皇上也都该来咱们长春宫,即便不过夜也是该来看看您,结果竟然被永和宫那个狐狸精给截胡了!”
“嬷嬷,住嘴。”贵妃钮祜禄氏冷冷地瞥了舒穆禄氏一眼,舒穆禄氏打小就照顾她,知道自己这位小姐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别家姑娘还想着摆弄布娃娃的时候,她就已经定下主意自己要继死去的姐姐进宫了。当下她是心神一敛再不敢信口开河了。
“我已经同您说过了,进宫后不可再叫我小姐,必须称贵主子,您是我从国公府带来的人就更要按着规矩行事为我立威,否则这长春宫里的人有样学样也跟着你这么唤我那皇家体统何在,规矩何在?”
舒穆禄氏垂着头诺诺地说:“是,是老奴错了。”
贵妃钮祜禄氏淡淡地又道:“此是一错,二则天子圣意且是你可以妄加猜测的,若让别人知道我身边之人竟然大胆议论皇上的事,这妄自揣测圣意的罪便要落到我们长春宫头上了。你可知罪?”
她年纪尚小五官还留有几分稚气,这几句话说来却是掷地有声不怒自威,舒穆禄氏往她跟前一跪道:“奴才知道错了,求贵主子饶了奴才这次。”
“嬷嬷既知道错,我罚嬷嬷两个月月银嬷嬷可有不服?”
“老奴未敢有不服。”
贵妃钮祜禄氏下床亲自扶舒穆禄氏起来,她叹着气说:“嬷嬷莫怪我狠心,我又岂想罚嬷嬷?只是我初入宫万事皆需谨慎,若我因为素日旧情袒护了嬷嬷那日后再有什么人因旧情要我违背规矩,我又当如何自处呢?”
舒穆禄氏一张老脸羞得通红,听着便又要跪下。“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糊涂了。”
贵妃钮祜禄氏一伸手拦住了她。“嬷嬷切记今日之事,往后切不可再犯了。”
“是。”
贵妃转头看了眼窗外,屋外已是一片漆黑了。
“准备歇了吧。皇上今儿是不会来了。”
“是。”
舒穆禄氏出去叫了宫女进来服侍钮祜禄氏。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钮祜禄氏躺在铺着簇新锦缎的床上,两眼盯着头上绣着百子千孙的石青色床帐却是难以入眠。
皇帝、德妃。
这两个人的名字反复在她心底盘旋。
其实她一早就已经有预感了,今天即便没有德妃这一出意外,皇帝大约也是不会来长春宫的。她进宫一事本来就是哥哥去御前死乞白赖求来的,选秀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皇帝并未对她有特别的心思。本来看着皇帝准备了如此大的排场迎她入宫她还有一丝幻想,如今只第一晚她却真正看明白了,皇帝安排了这一切只怕都是为了做给赫舍里氏和佟佳氏看的,迎她入宫只怕也是为了牵制皇贵妃佟佳氏。
她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倒是这皇贵妃究竟何处让皇帝如此要下她脸面?名分、朝服、朝冠、待遇,桩桩件件都透着要给皇贵妃下马威的气息,仅仅是那个圣母之家的传言就能如此吗?可她入宫也摆明了有些心思在,那皇帝又会不会避忌,会不会将来也要牵制她?
另一件让她不明白的则是今夜牵涉到其中的永和宫德妃。本来她是姐姐跟前的旧人,当初在姐姐大丧的时候她见过她,还以为她念及旧情今儿即便帮不了她也万万不会坏她的事。没想到结果今晚竟然就是她最后扰了她的初夜。
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间牵扯到这里头来的?还是说皇帝今晚选了她是别有什么深意?还是这个德妃出乎她所料,不仅仅只是一个她姐姐跟前被提拔的宫女?
钮祜禄氏轻轻叹了口气。她翻了个身心里明白这怕会是个辗转反侧的无眠之夜了。
······
同长春宫的孤寂清冷不同,吴雅夫人却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到天亮。她醒了后正犹豫着要不要起来,屋外就有个宫女娇声问:“老夫人二小姐可是醒了?”
“是。”吴雅夫人忙应了一声,忙推醒了小女儿。她心里甚是惊奇,她不过翻了个身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屋外的人就知道她醒了?她却不知宫里这些当差的宫女们长年累月早就练就了这样的本事,值夜的时候只能是合眼浅眠,屋子里主子一个翻身她们马上就能醒,等着主子的吩咐。也亏得她不知道这些内情,否则非得心疼蓁蓁不可。
门“吱哑”一声开了,一个小宫女端了水盆进来,笑盈盈地说:“夫人睡得可好?奴才伺候夫人和二小姐洗漱吧。”
吴雅夫人披上衣服下炕来,“不敢,姑姑是伺候娘娘的人,我等只是宫外民妇,受不得姑姑的伺候。”
小宫女一早就得过秋华的嘱咐,若吴雅夫人不愿意切不可勉强。
“那我把东西都放这,老夫人和二小姐请自便。”
她留下东西默默地退了出去。
珍珍此时也穿好了衣服下床,吴雅夫人慈爱地问:“昨晚睡得可好?”
珍珍道:“嗯。女儿睡得甚是安慰。额娘,姐姐可有回来?”
吴雅夫人摇摇头。“看样子尚未。”她牵起女儿的手说:“来,额娘给你梳头。”
这小宫女约莫也是估算好了时间,两人刚洗漱完,她就又回来了,这回手上还捧了几件衣裳。
“老夫人,二小姐,这几件衣裳是娘娘先前吩咐过给二位准备的。老夫人的是娘娘拿了几匹花色稍暗的缎子新裁的,二小姐委屈些,这几件都是娘娘旧年里穿过的。”
吴雅夫人听到是蓁蓁吩咐的也就不推辞了。小宫女帮两人换好衣裳就引两人去前殿,秋华已经立在殿前等着两人了,吴雅夫人一看这架势以为蓁蓁回来了,欣喜地问:“可是娘娘回来了?”
秋华掩口一笑,“老夫人别急,我先招呼你们用早点,等用完早点娘娘怕是就该回来了。”
这得用完早点才能见着女儿,吴雅夫人也不知道是该喜皇帝对蓁蓁恩宠有加还是该悲了。
等两人在东次间坐下了,秋华便让太监把早点端上来,吴雅夫人一瞧见海青色的宽口碗里细细的龙须面和上头飘着的小青菜就微微地笑了。
“这么些年了,我以为娘娘早忘记了,原来她都还记得也一点都没变,还是爱吃这滚烫的鸡汤喂的细细的面。”
“人哪,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忘本的。”
秋华给两人各盛上一碗笑说:“夫人可是不知道,宫里从前可没哪个主子是这么吃面的。面条粗细要讲究,只能是细面又不能是一般的细,非得要一咬就段,含嘴里像是立马能化那种。那汤也不是随意用只鸡熬了就算了,鸡汤熬好之后得放几片白菜把油腻都吸走,用剩下的烧得滚烫来喂面。最后就这小青菜也有讲究,不能切,只取最嫩的菜心部分,开水里汆过后立马就放进汤里,既能保有翠绿的颜色,吃上去还脆。娘娘当初怀着六阿哥的时候一直都没什么胃口,说就想吃这面,御膳房做了几次了都不和娘娘的心意,最后娘娘是把厨子叫来,亲自在它坦里一步一步盯着人家才做出了这样一碗面来。我们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累坏了。”
吴雅夫人听得失笑。“这孩子,都是被她祖母给宠坏了。”
“我也是好奇,这些都是太夫人教娘娘的么?”
吴雅夫人知道秋华是蓁蓁亲信,也就不瞒她了。“娘娘的祖母原是辽东的汉人。”
秋华轻轻“啊”了一声,转念一想也没觉得什么奇怪的。这旗人里从前也一直都有个说法,说皇贵妃家佟佳氏原也是辽东的汉人。只是他们家如今成了圣母皇太后族人显贵了,没人再敢议论了。
“我婆母家世代在辽东经商颇有家业,婆母自小锦衣玉食,吃的用的无一不精细,家里还有江南来的厨子做各种吃食,婆母年轻的时候同那厨娘结为忘逆之交,向那厨娘学了不少。后来辽东大乱,我婆母跟着家人颠沛流离,降了我朝后就嫁了公公了。”
秋华心如明镜,吴雅夫人说得都是得体的话,其实内里的真相她也能猜到。□□太宗自辽东起家,入主中原之前几度攻阀都是自辽东开始,立国之初几场大战后辽东汉人哪里还能有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