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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说:“我那时才隐隐约约察觉到,贵妃的身后还有一个人,贵妃不是自尽的,是被这个人推出来当了替罪羊,只是我不知道这个躲在贵妃背后的小人是谁,直到裕王临死前做了桩好事,同皇帝说八阿哥最贤。”
卫答应的哭声一顿,眼神闪了闪。
蓁蓁用鞋尖挑起她慢是泪痕的脸。
“这些年你躲得真好啊,不声不响的,我都快把你给忘了。可惜,你到底是没能藏住你的尾巴。裕王恨我害死安嫔一直想要报仇,我一直病着皇上把我带在身边寸步不离,他一直都找不到机会下手,可他如今病重自知天不假年,他不知道自己死前还能不能报得了安嫔的仇,此时你就同裕王说,只要裕王死前在皇上跟前替八阿哥美言几句,你就一定会帮裕王报此大仇。只是你没想到,裕王反倒想利用起这件事引我出来,可巧了我倒也想会一会裕王。你说,你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卫答应抽抽搭搭地说:“娘娘,奴才没有,奴才没有这样的本事,奴才根本听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蓁蓁嗤笑一声,回头看了惠妃一眼,惠妃沉声道:“胤禩,你出来!”
一阵脚步声从真武大帝的真身背后传来,卫答应浑身发抖地转过身,只见八阿哥胤禩一身白色孝服站在她的背后,冷漠地俯视着她,脸上带着一丝厌恶。
惠妃问:“你刚才一直在钦安殿里,她在我们进来之前说了什么你都听见了?”
卫答应惊恐地盯着胤禩,哆哆嗦嗦地说:“不……不……胤禩……”
胤禩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惠妃身旁对她道:“是,额娘,儿都听见了,卫答应说给贵妃娘娘和大伯父出谋划策的人就是她,她还说接下来她要对付的是大阿哥。”
卫答应一下瘫软在地上,她突然又挣扎着起来,抓着胤禩雪白不染一丝尘埃的衣角说:“你为什么要承认,额娘……额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她们……她们一个个都视我如草芥,我就是要做给她们看,即便是一颗她们看不上的肮脏尘埃也可以扭转乾坤!”
胤禩面无表情,轻轻自她的手里抽走自己的衣角,像拂开一粒沾在他衣服上的灰尘一般。
“我的额娘是养我育我教我的惠妃娘娘。”
卫答应张着空空如也的掌心,眼睁睁地看着惠妃把胤禩揽到身边,亲昵地说:“好孩子,不愧是额娘的好儿子。”
惠妃带着蔑视的眼神轻轻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卫答应,转身温柔地对胤禩说:“好孩子,你去寻你哥哥吧,这个脏的地方母妃会替你收拾干净的。”
卫答应惊恐地喊了起来:“胤禩……胤禩,我才是你的额娘,我才是生你的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裕王对皇上说了你才可堪为太子,等额娘除掉了太子,你就是新的太子了!”
胤禩没有再看她一眼,就像当初他压下胤祥的头让他不要再去看被太监拖出去的章佳氏一样。他朝惠妃和蓁蓁一拜,转身走出了这座冰冷的大殿。
卫答应看着他无情离去的背影突然眼睛一瞠,“哇”地吐了一口血倒在地上。
蓁蓁俯视着趴在她面前的卫答应,声音冷若冰霜。
“你最在乎什么我就偏要夺走什么。你现在还觉得自己能母以子贵,将来胤禩登基后当你的太后么?我今儿就是要让你看清,即便到了那一日,坐上太后那个位置的也是惠妃不是你!”
说罢蓁蓁再也不去看这她眼中蝼蚁一般的人,直接对外喊了一声:“来人。”
两个太监走了进来,蓁蓁吩咐道:“把卫答应架回永寿宫去,你们看好了,从今往后没有惠妃娘娘的命令,谁都不准去看她,也不准她踏出永寿宫一步。”
第232章
太监们答得干脆:“是; 谨遵主子吩咐。”
卫答应一边挣扎一边对蓁蓁破口大骂:“德妃; 你不得好死!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你也会被自己的儿子抛弃。惠妃; 大阿哥这个莽夫也想当太子?就凭你们?哈哈哈。”
蓁蓁一转身; 犀利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向卫答应。卫答应浑身一颤,竟然停止了谩骂。
“那你就在永寿宫苟延残喘地活着; 我只怕你看不到我扭转乾坤的那一日。”
在她分神的那一刻,太监毫不犹豫地把她拖了出去,这座庄严的大殿终于恢复了平静。
蓁蓁纾了胸中一股郁结之气,惠妃轻轻握住她的手问:“皇上那……”
蓁蓁对她一笑:“皇上那我自有一番说辞; 姐姐放心。大阿哥的事,徐徐图之; 皇上会松动的。”
惠妃瞧着蓁蓁脸上温柔的笑容; 安心地点头; “罢了,没有胤眩灿胸范G、胤禩还有小胤祯呢; 我们总有很多能选的。”
两人挽着手走出钦安殿; 六月京城的骄阳已照得人睁不开眼。
蓁蓁忽然对惠妃说:“姐姐,其实卫答应有一句话倒是句真理。”
惠妃说:“哦; 哪句?”
蓁蓁说:“即便是一粒尘埃也能扭转乾坤。”她望着惠妃脸上漾开了笑容。
惠妃心中一动,“是啊。”
蓁蓁转身向南望去; 在远方; 是乾清宫的屋檐; 再往南,依稀可见毓庆宫的屋顶。
没错,即便是一粒尘埃,也可以扭转乾坤。
……
往事如烟似梦,转眼岁月匆匆。
恭王和裕王去世的第二年皇帝北巡的时候莅临归化城恪靖公主府邸。
也是这一年,皇帝准允京城崇福寺住持常驻多伦青庙,赐号“灌顶普善广慈大国师”,掌管藏地以东黄教喇嘛,并将五台山事宜一起赐予他掌管。
三年后,《喀尔喀三旗大法规》在大清公主准允下正式生效,喀尔喀蒙古二百余年潜心内附,由此而始。
多伦归化交相辉映,映衬着帝国对外蒙的渗透和掌控,这两个决定的影响直至两百年后才被打破。在大将军王胤祯西征青海、藏地,在蓁蓁的族人兆惠西征天山平定准部与大小和卓时,喀尔喀蒙古与藏区以东一直是大清有力的后盾和保障。
……
康熙四十六年,三月十八夜,苏州府。
皇帝老儿连着几年巡幸江南,苏州府的商贩早就见怪不怪了,山塘街最有名的金银店前掌柜这日更是满腹牢骚。
自己五十知天命,想回家养老把店铺传给儿子怎么了?这是哪招惹苏州织造了,非逼他今日出来开店,这都快三更了还不让他回去!
他百无聊赖地撑在自家的豪华店铺见左右张望着,这时有一对中年夫妇停在他店门口。
他低着头玩着手里的扳指说:“要买吗?随便挑?”
掌柜自问年轻时候做生意也十分热情好客,可这不是今日是被迫出来的吗?他这脸上嘴里就实在落不出什么好样来。
“爷,您看看,时过境迁,连掌柜的都不耐烦了呢!”
“那能怎么办,你还挑不挑了?”
“挑挑挑,反正园子里能戴。”
掌柜的不屑地翻了下眼皮说:“随便挑,挑完回去祝二老能抱个老来子!”
“哈哈哈,掌柜的,你是不是祝人早生贵子有瘾?”这是个沉稳的男声问他。
掌柜的找了把椅子一坐,点头说:“一般夫妇来不就爱听这个吗?早生贵子,连生贵子,三年抱两,龙凤双祥。”
“掌柜的,孩子太多也烦心。”这男声由衷地说,接着对旁边的人吩咐,“旭东,这掌柜的辛苦了,你把他所有东西都买了打包回去吧。”
这个叫旭东的人又指挥了两个人来付账打包,掌柜的数着钱嘀咕:“不知道都卖完了能不能回去睡觉了。”
“能。”
掌柜的从银票里抬眼说:“你谁啊?插什么嘴?”
“我是苏州织造李煦,字旭东。”
掌柜的一愣,手里的银票全洒在了地上。
远处梳着牡丹头的蓁蓁挽着皇帝的手回望了一眼,她倚在皇帝肩头笑说:“完了,掌柜的吓到了。”
“咱们现在哪还有老来子,老来子现在都好几个孩子了。只有多盼盼孙子了。”皇帝这时候站停了蓁蓁气呼呼说,“你什么时候看着点老四,子嗣如此不兴旺,就现在那几个阿哥也不行,特别不好!”
“我知道啦!我回去再多叮嘱他几回,务必好好开枝散叶,行不行啊?”
蓁蓁不耐烦地回嘴,这皇帝老儿真是的,儿子生孩子他也要管,日日念叨胤禛家的弘时资质不好,念叨的她耳朵都起老茧了。
蓁蓁心下突然生了个主意:“这样吧,我下回和他说,只要再生个阿哥,我就亲自赐个好名字给这孩子!”
“什么名字啊?”皇帝想了半天,将孙辈日字部能用的字都数了一遍也没想出来,“叫弘什么?他自己前头不努力,现在好名字都快挑完了!”
“谁要用排行了啊,我是说小名小名!”蓁蓁白了他一眼郑重说,“小名就叫元寿!好听!”
皇帝一个惊吓,差点在码头前摔倒。
蓁蓁轻轻跳上船钻进船舱,皇帝急忙也跟了上去,一进船舱就逮住她质问:“你这太过分了啊!朕的小名,你怎么能随意给人!”
“那是孙子,你给了怎么了?”
“那得像样的孙子,要是不争气怎么办?辱朕小名!”
皇帝一本正经地说着“辱朕小名”差点没把蓁蓁笑塌了,她勾着皇帝笑嘻嘻说:“不会不会,肯定是个好孩子,他现在听着这名来投胎也不敢不好啊!”
此时,船舱里的西洋钟敲响了十二声钟声,船外再度盛开了花火千树。
皇帝揽着蓁蓁伸出头看漫天的火树银花,笑说:“蓁蓁,恭贺生辰。”
“唉,又是一年呢!”
“明年就是朕陪你的第三十个生辰了,你可提前想想要个什么大礼。”皇帝点点她的鼻尖说,“随便你挑,要多大都行。”
“明年……”蓁蓁偎在皇帝颈边呢喃,“明珠……撑不过明年了吧?”
皇帝陡然间肃然点了点头,“出来前就病入膏肓了,太医说最多撑到明年这时候了。”
“他死了这局要大乱了吧?多少人要忍不住了……”
“是啊是啊。”皇帝看着满天烟火忧心忡忡,“没有明珠,老大也好旁人也好都要忍不住了。”
明珠稳健老辣,这几年靠着他还能约束大阿哥的野心和一群亲贵对太子的逼斗,皇帝靠着这种微妙的平衡小心地维持着朝堂的平静。
他要废太子,可是皇帝实在不知道废太子以后该怎么做。他如今能做的是紧紧约束胤礽尽量远离朝堂,但同时还将在他架在那个位置惹人瞩目。
太子之位还有人,那大家的心还在废太子这件事上,这时候的皇子和朝臣还算是同仇敌忾。
可太子若真的废了,那所有人的心就全变成了争储君,到时候你争我夺怕是真的要赤膊相斗了。
这是比废太子更麻烦复杂的局面,是皇帝迟迟没有想好的下一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您这辈子什么没见过啊。”蓁蓁环着他宽慰说,“总有办法的。”
“是啊,总会有办法的。”
皇帝拥着她静静地叹了口气,蓁蓁在他怀里说:“要不我先把明年的愿望许了?”
“你说。”
蓁蓁深吸一口气说:“您走在我前面吧,我好送您。”
皇帝一愣,随即呵斥她:“大逆无道,诅咒朕躬,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
“您这辈子送走的亲人太多了,别再送我了,心疼呢。”
蓁蓁轻轻说着,皇帝却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