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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华把蓁蓁按着给她戴上簪子,又拿了镜子给她比着照了照,柔声说:“皇上疼您呢,这支宫中还没有娘娘戴过呢?就带这可好?”
一听这个“疼”字,蓁蓁的脸蹭一下又窜得跟滴血似得红,秋华忍着笑伏在她耳边悄声说:“既说了晚上接您去昭仁殿,今日咱们就闭门谢客才是,昨日再加今晚到底招摇了。”
蓁蓁略点了点头:“本想今日去给贵妃请安,和她一起去瞧瞧胤禛的,夏天了还有些胤禛的小衣服要让贵妃的针线房去弄,咱们的人不够用。算了,昨日这么一闹我都没脸去见贵妃,过几日再说吧。”
昨天半夜的箫声估计半个东六宫都听见了,她才不信贵妃能半点不膈应。
见秋华赞许地点了点头,蓁蓁璀然一笑:“去吩咐他们把棋盘摆出来,我在南苑都输给惠嫔了,可得补补。”
······
蓁蓁虽是整寿,但除了皇帝兴师动众的九九,倒也过得冷冷清清,她既没有请人,自然也不会有嫔妃上赶着贺她这个小贵人的寿。
卡着晚膳的钟点,顾问行带着轿子候在永和宫门口,蓁蓁坐着轿子才过德阳门却出了件不大的意外。轿夫说是在墙角踢了一碗不知道谁留下的面,秋华倒是笑了:“许是哪个奴才不当心吧,吃剩了去当差了忘记拿走了。”
蓁蓁不以为意,却听得翟琳要找人问罪,她一掀帘子道:“公公,算了,奴才们也忙,别怪罪了。”
翟琳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吴主子仁慈。”
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已经在扫除地上的残羹,蓁蓁瞧了一眼朝秋华说:“真是粗心人,这面怕是还没吃两口,鸡蛋还在呢。”
秋华点点头,两人都是宫女出身,甚是能体谅这些奴才:“怕是上头叫得急,顾不上吃了。”
蓁蓁再瞧了一眼:“嗯,可怜了,还和我一样不爱吃葱,爱吃两个蛋的。”
秋华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往年也给蓁蓁做过一样的,怜爱地说:“是!这人和您一样,嘴刁。”
两人隔着轿帘说了一路,行至昭仁殿,皇帝身着一袭石青色棉纱褂正盘在炕上批折子,瞧着蓁蓁进来未语先笑:“吃过寿面了没有?”
蓁蓁摇头:“还未用晚膳呢。”
皇帝拉过她的手,两人并肩在坐下,皇帝让人收拾走桌上的折子并传了膳,才回过头细瞧了蓁蓁两眼:“好看,内务府这回做事总算上心了。”
“什么?”蓁蓁不解地望着皇帝,顺着皇帝眼神才发觉他是看着自己戴的簪子,忙起身谢恩,“多谢皇上,皇上的赏赐太过丰厚,臣妾受之有愧。”
皇帝伸出手,一把拉起她,又将她搂在怀里,点了点她的脸颊:“找个由头贴补你点体己。”
蓁蓁顺从地点了点头,虽这些日子和皇帝亲近了不少,可有时仍是不习惯皇帝这般熟稔的样子。皇帝见她小心谨慎的样子倒也无所谓,牵着她的手去西厢用晚膳,翟琳指挥两个太监先上了两碗长寿面,雪白的挂面盛在青花的瓷碗里冒着热气,上头还盖了一个黄澄澄的鸡蛋,蓁蓁不知怎么一下子就觉得眼睛酸了。
“知道你不喜欢葱就没让他们放。”
“臣妾谢皇上赐面。”蓁蓁红着眼眶起身谢恩,皇帝一笑嗔怪道:“你还谢个没完了,赶紧用了。”
蓁蓁被皇帝这么说也笑了,她拿起筷子道:“今天来的路上德阳门那儿有个奴才也落下一碗这样的面,怕是没顾上吃就去做活计了。”
“奴才们忙中出错也是有的。”皇帝向来对下人较为宽仁,颇能理解他们的难处。
“臣妾也是这么觉得,过去妾当差的时候。”蓁蓁一语思及过去眼神氤氲起来,她瞧着碗里的面想着往年都是龄华为她煮这样一碗,而如今龄华怕是永远都不想见她了。
“怎么了?”皇帝见她吃了两口又停下了,冲着碗发愣。
蓁蓁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臣妾没事,只是想起过去生辰吃的面了。”她抬头朝皇帝一笑,“臣妾还是头一回这么郑重其事地过生辰。”
她的笑容像春日里绽开的桃花,耀眼得皇帝一时迷了心神。皇帝轻轻握住她的手,把那水葱似的指尖捏在手心里:“朕以后每年你生辰这天都陪你用。”
蓁蓁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端起碗把笑藏在后头:“皇上可别胡乱许诺,臣妾一概都当真的。”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第59章
“是; 臣妾记下了。”蓁蓁笑语盈盈; 认真地端起碗来将一碗面悉数用了。
皇帝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不过一夜就把心情给转过来了。他瞧着心情比昨好多了,这会儿便絮絮地和蓁蓁说起了天南地北宫内宫外地事。蓁蓁进宫前虽不至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埋的闺秀,可也从未出过真正的院门,这会儿听皇帝说得是津津有味,足足半个时辰后这顿晚膳才算是用完。
秋华领着碧霜她们端了水盆来,两人净了手皇帝正叫人想摆了笔墨带蓁蓁习字,帘子一动; 翟琳进来报说前方送来了新的军报。
要是别的嫔妃皇帝这会儿还得想着给她找个什么事先打发着,蓁蓁是个识字; 那就容易多了。皇帝道:“你先在这边歇会儿,书架上有书,你可挑着先看会儿,朕去去就来。”
皇帝转头又对翟琳道; “去把新进来的几本话本子拿给贵人解闷。”他说完匆匆便往乾清宫去了。
翟琳出去了一盏茶的功夫; 回来的时候手上捧了一堆的书册; 蓁蓁翻了几页所谓的话本子问:“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翟琳回禀道:“这都是京中流行的话本子; 时下宫里的娘娘们都爱弄上几本解闷,皇上知道了就让内务府去采买了一些。”
蓁蓁随手翻了翻就觉得没意思; 这里头尽是些《刎颈鸳鸯会》、《错认尸》之类的说书本子,写得牵强附会不说; 都还是一个套路; 蓁蓁看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尾。实在是无趣的紧。她问:“还有别的没有?”
翟琳道:“别的怕都是在景福宫书库的架子上了; 咱们这昭仁殿的书大半是皇上自个儿挑的,奴才们并不熟悉。”
蓁蓁听了便让他下去了,她自个儿寻到书架子前头随意翻看。皇帝爱书,宫里的藏书颇甚,蓁蓁瞧见一部《唐音统签》顿时是爱不释手,此书除了尊李白杜甫而不录二人之诗外,是唐诗最全的辑录。蓁蓁之前在绮佳身边的时候虽然读过一些诗,但这书里十有八九都是新鲜的。
蓁蓁看了几页又瞧着桌上布了一半的笔墨,便想自个儿抄几首下来回去好好琢磨作几首习作。
书桌旁放纸的青花画缸里便卷了二尺见方的生宣,蓁蓁想抽一卷生宣却不小心抽出了旁的一沓熟宣。她弯腰去拾,无意中瞧了一眼便愣住了,这一沓熟宣皇帝已经用过了,画的是一样的内容,都是桃花树下一女子怀抱一小儿之景。
蓁蓁一张张翻看过来,有几张画中的女子手持一嫣红的鼻烟壶,这不正是那日在永和宫中她逗弄胤禛的情景么?蓁蓁先是看得发笑,然而最后看着看着眼圈却是忍不住红了,皇帝其实并不怎么擅长作画,这张张之上皆有些瑕疵,有的孩子大了,有的她头上的簪子歪了,到最上头的一张时才恰有些周正能入目的样子,但每幅画中不变的是她的笑容和瞧着胤禛时温暖的眼神。
蓁蓁将这一沓熟宣放回了青花画缸,她突然心有所触展开一张生宣,提笔写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皇帝回到殿中,见她正在习字便走到她身边。他浅浅一笑,轻轻握着她的手,边写边念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皇帝搁下笔看了会儿,笔锋渐露,行云流水,大气开阖,他评论道:“你的字精进不少。”
蓁蓁这会儿被皇帝搂在怀中,手心里全是汗水,她扯开话题撒娇问:“皇上,您不是让臣妾来看寿礼的吗?臣妾来了老半天了,在哪儿呢?拿来拿来!”
皇帝一听笑了,戳了戳她的太阳穴道:“在这儿等着朕呢?今天内务府送来的还不够好吗?那簪子,那玉器,还有那些瓶瓶罐罐,谁宫里要找出个一样的,朕把小顾子扔出去!”(又一次躺枪的顾问行:又怪我???万岁爷你讲点理!泡妞的事情为什么老怪我!)
“万寿节的时候皇上说过内务府是内务府,那不算数,要臣妾另备贺礼给皇上,今儿臣妾生辰,皇上怎么能拿内务府的贺礼来打发臣妾呢?”
皇帝眼里含了一抹化不开的笑,略一低头吻了吻她的鬓角:“话就属你学得快。”他放开蓁蓁,从书桌上一角拿起一个漆木盒子。蓁蓁刚就瞧见了这个盒子,上面繁花攒枝栩栩如生,她只瞧了一眼就觉得样子颇为别致,大概是造办处新来的匠人造的,她看皇帝收的这样好以为不是御用的就是要给贵妃的,只是万万没想倒头来这是给她的。
皇帝把盒子塞她手里,道:“喏,拿去,打开瞧瞧吧。”
蓁蓁好奇地打开木盒,她本以为那里头装的不是金银首饰便是玉器,没想盒子里赫然躺着一卷黄纸。她仰起脸不解地问:“皇上,这是……”
皇帝嘴角含着笑,道:“你识字,朕就不费这功夫了,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蓁蓁有些诚惶诚恐地打开,这似是一道册文,上书:皇帝若曰,惟稽古爱立六寝,即备九嫔,取象卿月之班,分属参星之位,必求令质,始锡嘉名。尔 氏,选自良家,娴兹内则,言归永巷,不遗丝枲之功。俾赞长秋,克举豆笾之职。宜申宝敬,往贲彝章,兹特册尔为嫔。尔其勿违女师,益勤妇学。上以佐二南之化,下克为九御之宗,钦哉。
皇帝等她看完,笑着把纸卷从她手里取下铺在书案上,又握住她手在尔和氏之间写下二字:吴雅。
这二字写得甚是流畅,提笔收势之后皇帝满意地说:“韩菼之这篇写得甚好,朕还没想好给你的封号,其余便这样定了。”
蓁蓁渡过最初的震惊,此时回过神来立马就要跪下,“皇上,臣妾担不起……”
皇帝托着她的胳膊扶她起来,蓁蓁这会儿心里乱得很,皇帝拿手指刮掉悬在她脸上的泪珠,柔声问:“哭什么,不喜欢这寿礼?”
蓁蓁连连摇头,“不是,不是……臣妾怕担不起,臣妾是什么人啊……”
她出身包衣,父亲不过是一护军蓝翎长,虽说她如今生了皇子可是这宫中生过皇子没有封嫔的人也不是没有,就说荣嫔,那也是一直熬到现在才得了嫔位,而如今在嫔位上其他人都是些什么出身背景的她一清二楚。
皇帝握住她的手,“若不想辜负朕就再给朕生个儿子,朕说过往后你再有儿子朕许你养在身边,你有了嫔位那就是名正言顺的事了。”
蓁蓁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点头,她平素性子开朗,与皇帝渐渐熟稔后,在皇帝跟前更是直言不讳。今儿倒是难得哭成这样,他早早下了决心若蓁蓁再有孕一定要好好宠着,册嫔则能让这个孩子名正言顺地住在永和宫里。他搂住她哄道:“别哭了,再哭就成花猫了。”
蓁蓁吸了吸鼻子咕哝着道:“臣妾才不是花猫,您才是那只大黄猫。”
皇帝一听这话知道她缓过来了,便逗她说:“大黄猫才喜欢追着花猫么,你瞧老祖宗宫里那只大黄猫最近就追着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