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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医官的话,林木兰便也跟着劝道:“前几日就是官家不知保养,病势这才缠绵加重,这一回您可得听医官们的。”
“那就明日暂停早朝。”宋祯自己也觉着比前几日难受,思忖片刻便听了劝,“后日正好休朝,先歇两日。”
他这一因病停了早朝,各方自然免不得都被惊动。宋祯是要休养,可不是叫许多人来以探病侍疾之名搅扰,便谁都不见,只许宫妃和皇子公主们在外行礼问候,除了林木兰,旁人一概不见。
林木兰便在福宁殿住了两日,亲自服侍宋祯吃药吃饭,几乎寸步不离,任何小事都不假旁人之手。如是过了两天,宋祯虽有好转,却仍是时不时要咳嗽,面上也有病容,林木兰就劝他再停一日早朝。
宋祯听了她的劝,停了早朝,却仍是召见了几位重臣,一则让大臣知道自己的情形,免得胡乱猜测,二则也问问这几日有没有要紧的繁难未决之事。
等大臣们散了,林木兰端着一碗白粥进来,向宋祯行礼道:“官家喝碗粥吧,多进食才能好得快呢。”
宋祯一笑,叫她到身边坐下:“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过就是风寒入体,如今已发散的差不多了,再休养个几日就好了,你不必担忧。”
“您知道要休养就好了。这些年,妾就没见您好好休养过。”林木兰略带嗔意的说道。
宋祯笑道:“好好好,听你的,朕好好休养。”说着顺势接过拿碗白粥,尽管没有胃口,还是很快吃尽了。
他这一日精神好些,到午后还召见了几个儿子,问了问他们的功课。至晚间临睡时,宋祯忽然拉住林木兰的手:“木兰,你坐下,陪朕说说话。”
林木兰依言坐到床边,满目柔光的望着宋祯。
“朕这两日病着,闲来无事细想从前,原来你入宫都快二十年了。”
林木兰一怔,自己细算一回,不由笑道:“是啊,竟是真的快有二十年了。”
“那时你还是个豆蔻少女,朕也不过是个双十青年,一转眼朕竟已年届不惑,也难怪身体不如前了。”
林木兰立刻嗔怪道:“官家说什么呢?偶感风寒本是常事,怎就不如前了?妾夏日里还伤风呢!”
宋祯握着她的手笑道:“你别急,朕也不过是随口感叹。明年是朕四十整寿,少不得要操办一番,朕想着,你这些年勤恳谨慎,将宫中料理的妥妥当当,让朕无后顾之忧,实属不易,不如明年趁势立后吧?”
林木兰惊讶万分,立刻抽手起身,深施一礼道:“妾不过是尽己本份,官家此言,实在让妾惶恐,妾出身……”
宋祯却不让她说下去,出声拦住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坐下。此事朕已打定主意,你早些立后,对延平也好。且本份二字,说来容易,能始终如一践行不二的,又有几人?若是你都不堪为后,朕却再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官家谬赞,妾何敢当得?”林木兰依言坐下,却仍有些回不过神。
宋祯再次握住她的手,笑道:“当得,朕说当得,必然当得。此事你心中有数便好。延平也不小了,该当早些学学如何做一个储君,到时朕给他封个郡王位,另延名师教导辅佐,这样万一有一日,朕忽然走了,他也不至茫然无措……”
林木兰先还仔细听着,到后来听他竟似交代后事,顿时心中一酸,哽咽道:“官家!这话可说不得!”
朦胧灯光中,只见面前美人眼圈发红、目带水光,宋祯心中柔软发暖,便将她的手拉到脸边贴住,柔声道:“朕不过是说万一,莫怕。朕还想看着延平和元嘉成婚生子呢,哪会那么容易就……”
林木兰再不肯让他说,干脆伸另一只手掩住他的嘴:“好,那就说定了,咱们要一同看着孩子们成婚生子。”
宋祯眸光里都是笑意,闻言轻轻点头,嘴唇蠕动,模模糊糊的说了一声:“一言为定。”
☆、第148章 立后
嘉祐九年二月,魏帝宋祯册立贵妃林氏为新后,同时册封林氏之子皇七子为淮阳郡王、授忠正军节度使兼侍中,赐名“怿”,择馆阁学士五人为讲说官,选入内押班梁汾为都监、入内供奉官陈怀昔为伴读,服侍郡王读书进学。
立后典礼之后,便是圣寿节。今年正是宋祯四十整寿,文武百官纷纷上书,请为皇上上尊号,甚至还有些轻狂之辈撺掇皇上封禅泰山,皆被宋祯一一拒绝。
“传旨下去,凡圣寿贺礼,只凭心意,不许一味博新奇奢华。”宋祯深怕地方官借着自己做寿扰民,已经接连下过几次旨意,不许各地轻举妄动,而他每每想起此事,也都要告诫延平一番,“为上者,最忌喜好外露,须知天下善逢迎之辈甚多,你只需露出一丝喜好来,他们便敢演化成十分,去借此生事,末了还要说秉承圣意。”
延平恭恭敬敬应道:“孩儿谨遵爹爹教诲。”
宋祯看了一眼外面天色,说道:“行了,你也在我这耽搁半日了,去寻四哥他们玩去吧,朕还有事与你娘亲商议。”
他打发了延平走,自己起驾往长阳宫去。
虽然去年秋他就有意册立林木兰为后,却并没早早露出意思来,自然也就不好修缮坤宁宫。到如今明康皇后故去五年,坤宁宫也关了五年的门,当初还曾遭雷击,需要修缮的地方不是一点半点,自然需要时日,所以林木兰受册之后,还仍旧住在长阳宫。
林木兰想着坤宁宫是明烈、明康两位皇后故去的地方,明烈皇后当日还是那般情景,便也起意要好好修缮,改动一下布局。
这等事宋祯都由着她,他这次来,是商议另一宗事,“等坤宁宫修缮好了,你搬进去,顺便也给其余人等升一升位份吧。晓青、先升淑妃;彭娘子晋贤妃,张娘子、就封德妃吧。其余人等,你斟酌就是。”
“那么,是让贤妃居长阳宫,德妃居景福宫?”
宋祯想了想,回道:“景福宫还得另行修缮,就不必了,将高氏迁去宝慈宫便是,左右如今宝慈宫也没几个人了。将长德宫留给张娘子住。”
先帝嫔妃这些年日渐凋零,也只剩了两三个还在,把高欣迁进去,也算是个办法,林木兰便答应了。
“还有,琪儿、明玥和元嘉都不小了,这次也一并册封,你觉着,元嘉封‘昭庆公主’如何?”
林木兰笑道:“很好啊,那琪儿和明玥呢?”
“她们两个,朕让礼部去拟吧。”
于是还不等后宫嫔妃进封,圣寿节时,宋祯先下旨加封延寿为庆国公、延福为润国公,重瑞、光兴则齐齐加封观察使,明琪封宝安公主、明玥封宝康公主、元嘉封昭庆公主。
陈晓青自林木兰封后、延平封郡王之时,就已知大势已去。她到底在心中曾抱持过希望,希望破灭之时,便难免郁郁难舒,也懒怠出去见人。
如此一来,反让宋祯和长阳宫的人觉得她心怀不满,对她都疏远了许多。林木兰自己事务繁忙,根本顾不上,只察觉到陈晓青这一向甚少露面,却也顾不上探问。
直到宋祯说起进封嫔妃,到陈晓青时略顿了顿,只说封淑妃,林木兰闲下来细想,便明白是陈晓青这两年行事不合宋祯心意,否则宋祯定会直接封贵妃,而不会说“先升淑妃”。
而林木兰自受册之后,也觉与陈晓青之间谈天不如以往自然,好多推心置腹的话,以前可以毫无保留的说,现在却要思前想后,深恐陈晓青多想,以为自己居高临下,忘了姐妹之情。
她又事忙,迁高欣入宝慈宫,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之时,却要思虑周全,选好屋子和服侍人等,怎样避免高欣与先帝嫔妃来往,种种都须她做主,所以她便将蔷薇叫来,嘱咐了几句,让她去见陈晓青。
蔷薇是庆寿宫旧人,也算看着陈晓青长起来的,有些话,她去说上几句,不算逾矩,陈晓青兴许也能听得进去。
“圣人放心,您一片苦心,陈娘子必能明白。”
蔷薇领了这个差事,也没找什么由头,直接就去了永宁宫,说圣人打发她来传话。
等陈晓青屏退从人,蔷薇便开门见山问道:“圣人得立,娘子可是不悦?”
陈晓青一愣,继而大惊:“蔷薇姐姐何出此言?”
蔷薇叹道:“非是奴婢胆大僭越,实是圣人册立之后,娘子每每托病不出,还面有郁色,外间早有诸多传言,恐怕连官家听说了。”
“这,这,这可真是冤枉!木兰、圣人得立,我心中最是欢喜,又怎会不悦?”其实在陈晓青私心之中,确实有失望、不甘,却当真没有不悦怨恨,论起个人本事,她深知与林木兰相差甚远,若叫她凌驾于林木兰之上为后,恐怕她自己先觉不安。
但是储位又另当别论。林木兰为后,延平封了郡王,延寿自是争储无望,陈晓青又怎会不觉失落呢?
蔷薇也认识陈晓青二十年了,能看出她是真心话,便缓和声调说道:“娘子莫急,不管外人作何想法,圣人是决不会错怪您的,要不然,也不会遣了奴婢来提醒娘子。”
她搀扶着惊而站起的陈晓青坐回去,继续说道:“人言可畏。圣人自然知道您并非有意怨恨,可是却管不住旁人私心揣测,您与圣人姐妹相交二十年,连官家都为此动容,若是在这个时候自毁长城,岂不让亲者痛仇者快?”
陈晓青宁定心神,细细想了一回,眼睛里便有了泪珠:“是我不懂事,给圣人添了麻烦。”
“娘子快别这样说。圣人从来不觉麻烦,只是怕官家心中不悦,远了娘子,对两位皇子和公主不好。”
陈晓青被宋祯冷落已有一年多,本来已有些自暴自弃,此刻听了蔷薇一句话,才猛然醒觉,因自己被冷落,连带明琪和重瑞都少见官家,后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不过您也不用急,官家是念旧情的,又有圣人在,总是会帮您打算。官家前番说了,待坤宁宫修缮完毕,圣人正位中宫,就要大封六宫,您少不得也要进封。正好这时候圣人事忙,娘子又是掌过事的,若您能主动为圣人分忧,官家看了,必定也心中高兴,您说是不是?”
陈晓青得蔷薇一番相劝,很快就转过了弯,知道此时再纠结于那看得到摸不着的储位已毫无用处,便换了身衣裳,与蔷薇一起去到长阳宫见林木兰。
她诚心诚意为自己钻牛角尖的行为道歉,林木兰一直念着两人多年情谊,对她也一向宽容爱护,便直接揭过此事,让陈晓青帮着收拾高欣迁出之后的长德宫。
过后宋祯听说此事,果然觉得欣慰,还问林木兰:“是你又提点她了吧?”
“官家言重了,哪里就说得上提点了?晓青之前也不过是懒怠多动而已,再说妾陡然封后,她心中不惯也是寻常,毕竟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这样尊卑分明,便是妾自己,也觉着不惯呢。”
听她这样帮陈晓青说话,宋祯便也不多说了,只笑道:“你们好便成了。”
有了陈晓青帮手,林木兰也觉省力不少,很快就顺利将高欣迁出去,收拾好了长德宫。
到五月里,坤宁宫修缮完毕,林木兰和宋祯亲自去看了一回,重新择了家具摆设。林木兰又将后殿打通,西面两间做书房和起居室,东面里间设了暖阁,并按着长阳宫的旧例,在两间之中用槅扇门隔断,次间中设了架子床,预备春夏秋三季居住。
她一向喜好清爽雅致,陈设玩物都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