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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不像是柳晨会说的话,林木兰下意识掩藏住惊诧,笑着说道:“贵人能想得开就好。来日方长。”又问她们这是从哪来。
“刚与两位妹妹一起去高娘子阁中坐了坐。高娘子还说起陈才人即将生产,我们虽然想去探望,但官家早有旨意,所以并不敢去打扰,想不到竟在此处遇见了,可真是巧。”
她竟然能丝毫不带难堪之色的提起这件事,林木兰更惊诧了。面对着这样的柳晨,林木兰只觉陌生非常,要是她面上高兴,语气中却带着怨怼,林木兰反倒更能接受一些,毕竟那才是她了解的柳晨。难道她真的想开了?
陈晓青听见柳晨的话,忙笑道:“劳姐妹们惦记了,我这里什么都好的。”她有心与柳晨说几句话,看她要不要也往苏州捎信,但夏薇和苏锦绣都在此地,且她也还没有生,便又把话咽下,只说了几句客套话。
铃儿见她们寒暄的差不多了,便出言提醒:“才人,咱们出来时候不短了,您该回去歇歇了。”
林木兰也说:“是啊,今日走的还远了些。”
陈晓青便与那三人告别,携了林木兰的手往回走。林木兰扶住陈晓青,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柳晨还立在原地望着她们,见她回头,还向她笑了笑。
林木兰回以一笑,转回头轻叹口气,陈晓青瞧了她一眼,当着铃儿并没有询问,直等回到春明阁坐下后,才屏退宫人们,问林木兰为何叹气。
“我觉得柳姐姐变了许多。”
陈晓青赞同的点点头:“是啊。她虽然不能上门,但常打发人送些东西来给我,只不过铃儿她们谨慎,外面送来的东西,什么也不叫我碰。”她虽然并不认为柳晨会害她,但稳妥起见,也还是听了身边人的话。
林木兰听了这话却心中一惊,想说不至如此,但又觉得谨慎些也好,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等回去福宁殿的时候,免不了有些心事重重。
第二日林木兰当值,心中还一直在想着柳晨的表现,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一个人遭逢大变,大彻大悟之事是有的,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柳晨的脾气,怎么也不像是能够忽然看开的。别说是她,就是刘青莲,原本看着有些清高的一个人,遇到事情以后,清高是放下了,执念却还在啊!
柳晨的改变实在有些异于常理。且她还听铃儿等人说,柳晨现在常往桂芳阁去,很得高娘子看重,又与夏薇、苏锦绣两位贵人交好,怎么看也不像是甘于现状的样子,那她为何要在自己面前说那些话呢?
她心里有事,难免有些心不在焉,晚上宋祯回后殿,支使了她两回就发现了,干脆将林木兰叫过来问:“可是春明阁有什么事?”
他这几日国事繁忙,并没有去看陈晓青,所以见了林木兰这样子,就以为是陈晓青那里有什么事。
“回官家,春明阁一切如常。”林木兰冷不丁被叫到官家跟前,立刻就回了神,老实答道。
宋祯打量了她几眼,又问:“那你魂不守舍的做什么呢?”
林木兰自然不敢提柳晨的事,只立刻认错,宋祯盯着她看了几眼,见她头越来越低,却就是不答话,便冷哼一声:“明日自己去找崔兰领罚!”
☆、第58章 点拨
第二日送走了宋祯,林木兰往前殿去找崔兰领罚,刚走到廊下就碰见了本不该在此的梁汾。
“梁高品。”林木兰上前行礼,“您这是?”
梁汾一笑:“官家有话交代崔行首,正好我同你一道去。”
林木兰有些忐忑,不会是要交代崔兰怎么罚自己吧,她落后半步,与梁汾一起向前殿走。
梁汾倒是若无其事,走的慢悠悠的,还与林木兰闲聊,问她进宫多久了。
“……六年也不短了。我记得你与陈才人和柳贵人是同乡,又一同入宫,很是要好。”
林木兰不愿多谈,只应了个“是”。
“要说少时情谊是最难得的。当日我入宫之时,也曾有两个幼时伙伴,也是同乡,还相互约定‘苟富贵勿相忘’,唉。”梁汾说着说着停住脚步,轻叹一声后,又抬步向前,“可惜,一入了这名利场,人心就变的比那翻书还快了。”
林木兰不明白他为何与自己说这些,就默默听着,并不插嘴。
“要说人心实在是这世上最难琢磨的东西,同贫贱、共富贵都不是难事,怕就怕这三人之中,有春风得意的,也有落魄不堪的。到了这种时候,怎么都是两难。春风得意的,想接济那落魄的,落魄的泛酸之余,还要让你拉他翻身;反过来,若春风得意的不方便拉拔接济,那落魄的更要心生怨恨。”
梁汾说着又是一叹,侧头看向林木兰:“尤其是咱们这样深宫之中服侍人的,主子的喜好难道是你我可以左右的吗?主子的恩典又是你我能推来送去的吗?”
林木兰深以为然,赞同的点点头:“梁高品所言极是。”
“偏偏这样的话,那落魄的是绝不愿听的,谁又愿意相信自己就是不得主子喜欢呢?总要想出诸般理由来,要么是他没遇上好时机,要么是旁人陷害,要么是有人拦了他的路。”
林木兰听了一路,到此处竟渐渐与柳晨重合,一时弄不清梁汾的用意,便没敢接话。
梁汾要说的重点就在后头,也不等林木兰表态,直接道:“早前我还想不透,依旧尽心尽力的想帮扶旧交,可帮着帮着,竟就帮成了仇。我这才懂得,一旦到了那种境地,还不如干脆收手,若真念着旧情,不若等到对方山穷水尽之时,再稍稍帮手,好歹还能落个感恩。”
他说完见林木兰面带怔忡,忽地一笑:“我不过是感慨自身,想来你是没有这样烦恼的。官家爱护陈才人,柳贵人也有本事,能讨了高娘子的欢心,还能结交新的姐妹,如今看来,倒还是你这里差着一些火候呢。”
林木兰更疑惑了,他今日一反常态与自己说这些,到底目的何在?
“有些话,论理倒不该我来说,只我想着,都是福宁殿的人,你我也算有些交情,便托大一回。”眼看着已经到了前殿廊下,梁汾笑眯眯的停住脚,看向林木兰,“在这皇宫大内,人人放在心头的第一要紧之事就是官家。不论是嫔妃娘子也好,你我这样服侍的人也罢,心里时时刻刻想的,也都是要官家高兴,你昨日在御前失神,虽不算大罪过,可也实是不该。”
林木兰想不到他话题一转,竟是教训自己,立刻认错:“谢梁高品教诲,木兰知错。”
梁汾脸上还是笑眯眯的神气,口中却反驳道:“不,你并不知道你犯的是什么错。服侍官家,与你在宫正司不同,在宫正司你尽可以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做好分内事即可,服侍官家却不能仅止于此。不论是为你自己着想,还是为着你的家人前途,你都该当摒弃一切杂念,一心只好好服侍官家,只有将官家服侍好了,才有你的前途,才能给家族父母带来荣耀。”
他说到这里,看见院内已有人看到了他们,崔兰也自殿中走了出来,便丢下最后一句:“你细想想,难道旁人能比你父母亲人和你自己还要紧吗?身在御前,不进则退,有无数人等着你倒下,好踩着你的身体上位呢。”说完便转过身迎向了崔兰。
林木兰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直到看见梁汾与崔兰一边说话一边看向她,才回过神走上前去。
“……虽不是什么大错,但也不好不惩戒,你看着安排,只是官家还交代了要她去探望陈才人,别误了就好。”
崔兰听了梁汾这一番话,就知道这次惩罚不过是做个样子,忙笑着应了,当着梁汾的面,罚林木兰进殿帮忙擦拭书架。
梁汾满意的点头,嘱咐林木兰转告陈晓青,官家会去春明阁用午膳,然后就去了垂拱殿。
有他这一番话,林木兰只擦了小半个时辰书架就被放了回去,她想着官家要去用午膳,今日得早些去,也就没有休息,只洗了把脸,换了衣裳就去了春明阁。
“姐姐今日来的倒早,怎么也没歇歇?”陈晓青一见了她就问道。
林木兰其实已经很困倦了,只是强撑着,道:“梁高品让我传话,说官家要过来用午膳,我想着先来告诉你一声,你也好准备准备。”
陈晓青已经有几日没见着宋祯了,一听之下自然欢喜,立刻命人去准备,又看林木兰困倦,便让人带她去一楼西里间去休息。
那是陈晓青怀孕后日常休息之所,林木兰不肯去,陈晓青又想让她去楼上,林木兰想着那样更不合规矩,干脆请铃儿带她去了厢房宫人们的住处歇着。
陈晓青想着一会儿官家会来,也就没有勉强,却还是让笛儿取了自己的锦被拿去给林木兰铺盖,还叫笛儿安排小宫人守着林木兰,方便侍候。
铃儿已习惯了她们二人的亲厚,也知道林木兰不可能到春明阁来与自己争,对林木兰的态度就恭敬周到了许多,不等陈晓青吩咐,已经一一安排了下去。
***
梁汾把该说的话都跟林木兰说了,看她也不是个蠢笨的,应会明白自己的提点,便安心回去侍候宋祯。等到早朝散了,各位大臣鱼贯退出,他才上前服侍宋祯到偏殿休息,又送上茶点。
“臣查问过了,昨日林木兰陪着陈才人在外散步,曾偶遇柳贵人、夏贵人、苏贵人,柳贵人还曾拉着林木兰说了几句话。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宋祯慢慢喝了一盏茶,问:“她们说了什么?”
梁汾回道:“多是寒暄问好,柳贵人说既进了宫,就踏踏实实的,不再怨天尤人。”当时在场的宫人不少,梁汾要知道这些对话,自然不难。
宋祯听到这里就笑了:“看来她这话,连林木兰都不信。”要不也不会回去了还思量。
林木兰进宫这些年,早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又怎么会轻易相信?梁汾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想拿话点一点林木兰,让她别再寻思那莫须有的姐妹之情,好好看清现实,先把自己顾好了再说。
官家这里,可还少个知心人呢。陈才人好是好,也能让官家高兴,可那性情脾气,怎么看都难在这深宫之中走的长远,林木兰就不同了。
她经历见识都比旁人多,性情也坚韧,若能得了官家宠幸,再生下皇子来,说不定就有大造化,那时梁汾自有回报。当然,就算官家怎么都不喜欢她,于梁汾也没有什么损失,不过是白费了一番口舌罢了,这个赌注值得一下。
“官家圣明。”梁汾笑着应了一句,又道,“臣带着林木兰去领了罚,又让她去春明阁告知陈才人,您会过去用午膳。”
宋祯听了就盯了梁汾一眼:“你倒会卖好。”他领着人去的,又立刻安排了差事,崔兰怎么可能重罚林木兰?
梁汾见官家没有责怪之意,对自己的猜测更确信了几分,当下就笑道:“臣不敢,臣都是奉了官家的旨意行事。”
“还有一件事,”宋祯听他这么说,想起一事,吩咐道,“陈才人产期临近,你得看好了,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等陈才人平平安安生产,朕给你升殿头。”
梁汾立刻喜上眉梢、跪地谢恩。等宋祯休息过了,再召见大臣时,他留了楚东在御前侍候,自己挑人带着,打算去春明阁。
当日陈晓青获封时,她身边服侍的所有人等就都是梁汾奉宋祯之命安排的,后来虽然有加派保姆、嬷嬷,也都是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