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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陈晓青获封时,她身边服侍的所有人等就都是梁汾奉宋祯之命安排的,后来虽然有加派保姆、嬷嬷,也都是太后遣来的人,倒不怕有什么不妥。
梁汾此去只是想梳理一番,再把人叫到一起,给大家紧紧那根弦,免得哪里大意出了错,到时大家都没好下场。他想着此番只要守好了春明阁,大家都有好处,便选了几个平日机灵、又与他亲厚的人,正要往后面去,迎面就碰上了垂拱殿女谒洪芫。
“怎么又是姐姐当值?”梁汾笑着打招呼,“嘉昔姐姐还没回来么?”
女谒是近身侍奉官家的女官,掌传达通报内外事宜,连外大臣们见了都要客客气气,梁汾自然也是一意与她们交好的。
此前另一位女谒嘉昔家中父亲病故,她在御前当值,本不当回去奔丧,但梁汾听说了,便想卖她一个好,将此事禀报了宋祯。宋祯体恤嘉昔这些年的辛苦,便放了她回家去奔丧,却不知为何,已经回去快一月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洪芫听闻此言,面带忧色:“高品不知道,嘉昔在家染了风寒,不然早该回来了。”
梁汾听说,心中一动。这两位女谒都年纪不小,嘉昔大些,今年已经二十六岁,洪芫也二十五了,若嘉昔在外染病,说不得官家听说后,会干脆放了嘉昔出去。而官家这里事务繁忙,离不得人,定要补人进来,现在近身服侍官家的人里,有谁能合适胜任呢?
☆、第59章 心急
林木兰睡了一觉起来,官家已经过来用过午膳走了,她梳洗好了去见陈晓青,看她满面笑容,心情很好,便笑问道:“官家这么快就走了?”
“前面还有大臣等着候见,官家说明日再来看我。”陈晓青一面答话,一面叫人把留给林木兰的饭菜拿过来,让林木兰吃一些。
林木兰推辞道:“我还是回去再吃吧,在你这里,怕你闻着难受。”
陈晓青道:“不碍事,其实我刚刚吃的也少,还不太饱呢。”当着官家的面,哪能像平时那样吃东西,总得矜持些。
于是姐妹二人就对坐着又吃了一餐,吃完饭,林木兰想起一事,问道:“听说梁高品先头还特特来了一回。”
“嗯,他说眼看我就要生产了,他过来告诉告诉宫人和内侍们一些注意事项,也让大家警醒着些。”
林木兰便道:“看来梁高品挺尊重你的。”
陈晓青摇摇头,扶着林木兰的手去院中散步,看着其余人等都远远的候着,才道:“那也是官家发了话的。梁高品与别个不同,我在福宁殿的时候,见他无论是对着哪位娘子,统统都是一个模样,听说就算是明烈皇后在的时候,他也从不刻意奉承。他是官家的心腹,待谁好与坏,看的都是官家的喜好。”
这倒是,林木兰也听福宁殿的宫人提过,梁汾是最难结交讨好的一个人,可他今日为何就破天荒的与自己说了那番话呢?想到这里,她压低声音对陈晓青说道:“早间他与我说了一番话,我还以为他是看在你的面上。”
陈晓青有些惊讶,忙问梁汾说了什么。
“他告诉我,柳姐姐已经投靠了高娘子,还与苏、夏两位贵人交好。还说,我们三人之中,其实也只我差着一些,叫我不要再东想西想,一心好好服侍官家。”
陈晓青也是听见了柳晨那一番话的,她当时并未多想,只当柳晨是真的心平气和了,可梁汾会这样说,显然是有缘故的,便疑惑道:“柳姐姐既然寻到了靠山,为何要与你那样说?她这是拿我们当外人了吗?”
林木兰一叹:“我原还没想到这个,只觉得她那日言行不似她的脾气,所以心中存疑,多想了几回,倒叫官家看出来,罚了一回。”
陈晓青忙问:“官家生气了?怎么罚的?”
林木兰就把早间的事跟她讲了一遍,“我就是不明白,梁高品此番为何向我示好。”
陈晓青跟着想了一回,忽然笑道:“这还有甚不明白,他不是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吗?他这个位份的人,心里想的都是官家罢了。准是他看出官家心里对姐姐有些喜欢,才肯提点姐姐的。”说到这里,陈晓青立刻握紧林木兰的手,“姐姐,既然梁汾都肯提点你,那你一定不要错过这个时机!”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林木兰怔怔回道。
陈晓青道:“不会,他们这样的内臣,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没有好处的事情,绝不会费神去做!不管现在柳姐姐是怎么想的,咱们到底与她是渐行渐远了,事到如今,也只你我能互为依靠。你千万别想着我生下皇子来就万事大吉……”
说到这里,她急促的呼吸了几声,接着说道:“铃儿她们说,高娘子志在后位,如今正在广为施恩。可我有了身孕,官家看的重,也不许旁人插手,高娘子自无机会向我示好,若我这次真的生了皇子,只怕高娘子自此就会暗暗以我为敌。”
这番话从陈晓青口里说出来,实在让林木兰万分惊讶,可细细想来,这些话又不是没有道理。高娘子膝下犹空,要问鼎后位难免心虚,在这个时机,陈晓青率先产子,对高娘子自然是个不小的威胁。
“我们出身都比不得高娘子,就算我这次生了皇子,恐怕至多也就封到婕妤。我不怕她难为我,就怕她有心谋夺我的孩儿。”陈晓青越说,手上力道越大,几乎握痛了林木兰。
疼痛让林木兰越发清醒,忙开口安抚陈晓青:“你别急,这事官家不会答允的。我看官家是真心喜欢你,反而高娘子并不是很得官家宠爱,官家又怎会为了她委屈你?”
这种皇子生下来抱给别人养的事,虽有先例,可都是从不受宠的低位嫔妃抱到宠妃那里,依目前的情形来看,高欣并没有这样的影响力。
陈晓青听了这番话,冷静了一些,却还是不甚乐观:“官家原来是很喜欢我,可自从我有孕之后,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你别担忧,这并不是你的缘故,实则是国事繁忙,官家抽不开身。”林木兰身在御前,对这一点颇有体会,“官家并不是单单不来看你,这一个月,官家统共只召幸了三次,论起来,还是看你的次数多呢。”
陈晓青这才稍微安心,又回过神来劝林木兰:“即便如此,我生完孩子还要坐月子,调养身体,恐怕数月之内都不能侍奉官家。姐姐,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话说到这个地步,林木兰不得不接话了,“可这等事毕竟不是由你我做主,你知道丁木槿为何被赶出了大内?”她将那日的事情与陈晓青学了一遍,最后说道,“晓青,这件事本就不存在我愿不愿意,只取决于官家怎么想,你明白吗?”
她也真是有些烦恼了,早间梁汾那一席话,意思就隐隐指向要她讨好官家,现在却连晓青也这样说,他们根本都不明白,她若是老实本分,也许官家还能容着她,可若她敢生了别的心思,官家愿不愿再留她一条命都难说。
陈晓青被她这一番话说的呆怔半晌,才开口道:“是我太心急了。木兰姐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还能气定神闲的,越到要生了,我越恐慌,总觉得哪哪都不踏实。”
林木兰松开她的手,转而扶住她的胳膊,与她一道往房里走,边走边柔声道:“兴许就是因为要生了吧。等生完了就好了。”她转移了话题,专挑些高兴的事说出来哄陈晓青,好不容易才哄得她又高兴起来。
到傍晚,她陪着陈晓青用过了膳才回福宁殿。林木兰身心疲惫,只想回房好好睡一觉,谁知还没等她走到后面住处,楚东就寻过来叫她,说:“官家传召。”
林木兰绷紧了心弦,跟着楚东去了前殿。
“你这是刚从春明阁回来?”宋祯背手站在殿门口,眼睛望着天边层层叠叠的乌云,随口问道。
林木兰站在他左侧五步外,躬身回道:“是。”
“陈才人怎么样?”
林木兰就把陈晓青晚膳用了什么菜、吃了多少饭,饭后出去走了多久一一回禀给他听。
宋祯听完点点头,收回目光,转身进了殿内。林木兰呆呆立在门口,也不知道自己是可以走了,还是得跟进去,好在楚东很快就走过来示意她跟进去。
她刚进去内殿,就听见宋祯吩咐:“过来研墨。”忙走到书案边,在砚台中添了水,小心翼翼的开始磨墨。
宋祯提笔写了几幅字,叫人拿出去晾着,打算赐给亲信大臣,等都写完了,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叫林木兰练字,就侧头问她:“你的字练得怎么样了?”
林木兰不敢说好,也不敢说不好,只回道:“照着官家的字练,倒是进益多了。”
“写来我瞧瞧。”宋祯干脆让开位置。
林木兰只得硬着头皮,又在纸上写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一句。
“你别是只练了这一句吧?”宋祯看着失笑,随手找了一本唐诗选集,指了一首让她写。
林木兰见是李商隐的诗,里面恰好有“見”、“覺”这两个字,便照着写了一遍。
“唔,是有进益了,这两个字写的好多了,也见着些风骨了,只是你这个‘蠶’字写的还是不好。”宋祯说着,从林木兰手里接过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蠶’字,“下笔时不要犹疑,一气呵成。”
于是等到林木兰告退的时候,手里又捧着一纸官家的赐字,继续回去练习去了。
在前殿的这一幕,自然有许多人看见,福宁殿上下人等自此对林木兰都格外客气,林木兰心知是为什么,却不以为然,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倒让梁汾觉得她是个沉得住气的,更想在她身上加些赌注了。
等到春明阁来报,说陈才人开始阵痛,要生了的时候,梁汾特意禀明宋祯,带着林木兰赶去了春明阁坐镇。
他们一行人飞快赶去以后,梁汾自己安排人守好前后门,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随意出入,里面的事就交托给了林木兰。
林木兰十分紧张,她哪里懂得生孩子的事,好在一进院门,就看到了候在廊下的杜鹃。她忙迎上去打招呼:“杜鹃姐姐来了。”
“是啊,太后不放心,打发我过来瞧瞧。”杜鹃拉住林木兰的手,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来还是福宁殿养人,刚才你走进来,我恍惚以为是画上下来的呢!”
说的林木兰脸上一红:“姐姐别取笑我了,你来了就好,我们也安心些。”
杜鹃笑道:“不只是我,太后还又派了两个老嬷嬷来,只管安心。是官家让你来的?”
林木兰点头:“官家前头忙着,便打发梁高品带着我们过来帮忙。”
杜鹃就道:“那你先进去瞧瞧陈才人吧,她刚开始疼,嬷嬷们说,要生还早呢。”
林木兰先请她去厢房坐着休息,又安排了人招呼她,自己才进去看陈晓青。
☆、第60章 生子
陈晓青看到林木兰如同看见亲人,立刻眼里含泪说:“姐姐,我怕。”
林木兰坐到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哄道:“别怕,我在呢。官家让梁高品与我一道来的,太后也遣了杜鹃姐姐来。外面还有医官在候命,你只管安心好好把小皇子生下来。”
她温柔仔细的哄劝了许久,又接过铃儿端上来的燕窝粥,亲手喂陈晓青喝了一碗。陈晓青这才渐渐宁定心神,到后来阵痛加剧,她再没有心思恐慌,只能紧握着林木兰的手,用尽全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