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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不太好?”宋祯皱眉问。
梁汾小心答道:“因上次医官诊脉,没诊出有孕,反还开了些调理的药,李贵人昨日就有些不适,今日见了红还以为是月事来了,后来是因腹痛难忍才去宣医官的。”
宋祯闲适的心情一扫而光,冷着脸问:“上次宣的是哪个医官?让皇后好好问问。”
既听说了这事,他少不得要亲自去看一眼李昭,李昭刚喝了药,腹痛缓解了一些,面色却仍苍白,脸上也不停出汗,看见宋祯来了立刻泪流满面。
宋祯安慰了她几句,出来的时候更添烦恼,满园鲜花也入不了眼,干脆出了后苑,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呆会儿。他一路往前走,到遴香阁墙外顿了一顿,又提步往前,眼见前面就是春明阁,走到一半,却又瞧见里面映雪阁的围墙,不自觉便走了过去。
墙内梅树绿荫如盖,有几支梅枝伸出墙外,枝上结了数颗小小青梅,累累垂垂压低了枝头,十分可爱。宋祯不觉伸出手去摘了一颗青梅,拿到眼前正待细看,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埙曲声。
还是那曲《锁南枝》,曲调却比他第一次听她吹时圆熟自如的多,乐曲里充满了抚慰安恬之意,宋祯听着听着,满心烦扰竟悄然消失不见。
他干脆听着曲子进门,止住了要通报的小黄门,自己一路进到内室,正看见林木兰放下手中陶埙,低头亲吻熟睡的小儿子。
满室安详寂静中,清丽女子母爱四溢,白胖小儿酣然安睡,宋祯只觉,世间再无比这更美、更让人怦然心动的画面。
眼见林木兰抬头发现了自己,宋祯便笑着走上前,在她身旁坐下,不叫她起身行礼,而是与她一起看着熟睡的儿子,低喃道:“这孩子大了许多。”
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一个多月未见,自然是长大好多了。林木兰靠在他怀中,莫名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委屈,这委屈不是因她而起,宋祯冷落她,她无话可说。可是小小的七哥受她连累,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爹爹,却实在是委屈到极点。
林木兰不觉眼眶发热,却强忍着不敢流下泪来,怕宋祯看到不悦。
宋祯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他瞧了小儿子半天,越看越怜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和鼻头,最后还低头在他额上也亲了一下,这才回头要与林木兰说话。
“七哥……”他开了头,随即就发现林木兰眼睛红了,便凑近细看,“这是怎么了?”
林木兰低下头不叫他细看,宋祯却非得要看,硬抬起她的下巴凑近来看,鼻尖都几乎贴上了她的鼻尖,“眼睛怎么红了?”
他压低了声音,可温热的呼吸却依旧拂在林木兰面上,与她的呼吸交缠,林木兰很快就连脸颊都红了起来。
宋祯低笑出声,抬手抱起她出了内室往东面去,守在门外的蔷薇忙叫乳母来看着七皇子,另叫其余人等都退出去廊下候着。
宋祯抱着林木兰到了东次间坐下,将她困在怀中问:“怎么见了朕不欢喜,反倒要哭?”
林木兰习惯性的低下头,宋祯却不许,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又问:“生朕的气了?”
“妾不敢。”林木兰低低答道。
宋祯却笑道:“说是不敢,其实在心里偷偷生气了吧?”他不叫林木兰反驳,而是抱紧了她哄,“朕知道你委屈,是朕不好,朕早该来看你和七哥的。”
林木兰可不敢这么认了这番话,她伸出双臂环住宋祯的脖子,凑到他耳边道:“妾不委屈,妾是太过欢喜了,想不到官家还会来映雪阁……”
宋祯听的心中一酸,一面轻轻拍抚她后背,一面侧头在林木兰脸上亲了亲,哄道:“又胡思乱想,朕怎会不来?你和七哥都在朕心上,哪一日不想个三五回呢?”
这倒是真话,他虽然有一个月不曾见林木兰,却始终在心里想着她,有什么时鲜贡品,也都会记着单独往映雪阁赏赐一份。
林木兰没有应声,只紧紧抱着宋祯不松手,宋祯察觉到她的紧张在意,心中也自高兴,就继续拍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说些私房话儿。
经过这一番事,两人都觉有些小别重逢的意思,只这样相拥就觉满足不已,丝毫不愿分开,也不肯叫旁人来打扰,便这样相拥着在室内说了小半个下午的话。直到天黑下来该掌灯了,才叫人进来服侍。
宋祯理所当然在映雪阁传了晚膳,用过晚膳又要看林木兰练得字又要听她吹埙,两人还一同哄着七皇子玩了一会儿,逗的七皇子大笑出声,满院子都听得到。
等到要就寝时,宋祯忽然带点酸意的说:“这个月朕没来,你倒过的悠游自在。”
林木兰就故意说道:“官家后宫佳丽三千,总有见了新人忘旧人的时候,妾不自己找点事情做,难道便一直做怨妇苦等官家么?”
宋祯听的笑出声来,伸手捉住她按倒在身下,“我倒想问问你,谁是新人谁是旧人?我瞧你还新的很呢!”嬉闹着解了林木兰的衣带。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一晚的帝妃二人还真有些胜新婚的意思,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罢。
第二日一早林木兰送了宋祯去早朝,自己梳妆好了去坤宁宫,众人看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一时心思各异。
刘婷早有预料,尚能如常处之,魏美人和几个贵人却免不了不甘心,只盼官家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不会再如从前一般宠幸林木兰,却想不到其后一连半个月,官家再没临幸过别人,只把精力都放在了映雪阁。
七皇子的百日宴办的极是热闹,连二皇子实谨都叫张充媛带了来,宋祯看着实谨和大公主带着四皇子延寿和五皇子延福玩耍,心中安慰,想着若是先帝和太后泉下有知,也该是极高兴的。
只是眸光一转间,看见窝在刘婷怀里瘦瘦小小的鹤龄,他却又免不了微微皱眉、暗自烦恼。这个唯一的正宫嫡子,身体孱弱不说,也被养的十分怕生,哥哥姐姐们在旁玩的那般开怀,他却像不感兴趣似的,只倚在刘婷怀里不动。
宋祯今年已到而立之年,免不了开始考虑继任者的事情,可是他的儿子得的都晚,现在还看不出资质,唯一的嫡子又是这样,他便不愿深想,暂时放下了此事。
百日宴的主角七皇子延平倒是爱热闹的很,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四处看个不停,尤其喜欢盯着围在一起玩耍的哥哥姐姐们。
林木兰抱了他一会儿,觉着手酸,交给乳母,本来想要乳母带他回去休息,他却不乐意,一直扭着头看着大殿内。宋祯抬头时看见他还巴巴望着,似乎舍不得离去,便叫住乳母,自己把七皇子接到了怀里抱着。
他抱孩子的时候极少,要怎么抱的孩子舒服不哭,还是这几日在映雪阁里练习过的,所以等他将七皇子抱在怀里的时候,从刘婷到陈晓青、彭娇奴都甚为惊奇,个个忍不住盯着看了几眼。
宋祯浑然不觉,抱着小儿子颠了颠,叫他看哥哥姐姐们玩,又叫二公主也到身边来,哄着他们一起玩。
二公主常往映雪阁去,十分熟悉七皇子,知道怎么哄他高兴,不一会儿就逗得七皇子咯咯咯笑起来。且有七皇子在,二公主也不那么怕宋祯了,还挤进去坐到宋祯另一条腿上。
刘婷在一旁眼看着宋祯右手抱着小儿子,左手抱着女儿,满脸笑意,似乎颇为享受这种儿女绕膝的感觉,再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神色恹恹似要睡去的鹤龄,只觉心中酸涩难言。
她这生了儿子的还觉得不舒坦,那些没有生养的,便更看不下去了,只是宋祯如此高兴,她们终究不敢扫兴,只能堆着笑脸陪着。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还要看着官家与林木兰一同离去,于是一个个都觉掉进了醋坛一般,酸的不得了。
宋祯重新宠爱林木兰,旁的人立时都倒退了一射之地,就连陈晓青,要不是因常去映雪阁,偶尔会撞见,也难得见到宋祯一面。
林木兰知道,这是宋祯觉得前段时间冷落她没有道理,着意补偿,当然,她与宋祯之间情分够深,宋祯对她的格外喜爱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但在这样风头无两的宠爱中,林木兰却格外的冷静起来。君心难测,谁知道下一回他又会因着什么理由而冷落自己?她不能再一味的被动承受,她现在有了七哥,该当想办法加重自己和七哥在宋祯心里的份量,叫他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割舍不下。
要怎么做才好呢?
☆、第112章 难题
深宫之中,到底什么才是能让人立于不败之地的倚仗?
美貌?当然不,宫中从不缺美人,且美貌是最不持久的一样武器;才情?也不是,才女虽然不多,却也不少,你会琴棋书画,我能吟诗作赋,没什么稀奇,且又不是要选进士,才情并不能带来更多的宠爱;那么温婉、善解人意?这样的女子,宫中就更多了,谁都觉得自己是解语花,却不知解语花和自作聪明仅一线之隔。
那么,是孩子么?林木兰把目光落在含着小拳头吮得香甜的儿子身上,神色不由自主变柔,心里想的却是,除非宫中只有一个皇子,那才能说得上是倚仗,否则母亲一旦失宠,孩子也必然跟着遭殃,二皇子就是明证。
或者是出身家世?想起早逝的明烈皇后,林木兰立刻否定了这一点。论起出身,这宫中无人能与向颖相比,可向颖还是走上了一条绝路,并且深刻印证了另一点,那就是情分也靠不住!
林木兰左思右想,都没能想出结果来,干脆问蔷薇,她服侍了太后那么多年,总会有些心得吧?
“不败之地?”蔷薇喃喃重复一句,然后轻叹,“奴婢并不觉着这世上有什么不败之地,不过于娘子来说,想善始善终、屹立不倒,倒也并不难。”
林木兰满脸认真:“请姐姐指教。”
蔷薇立刻道:“不敢当。其实宫中看起来波谲云诡,似乎满堂锦绣下处处陷阱,但只要能自知、能知人,那便坎坷也能变坦途了。”
林木兰听的苦笑:“这话说起来容易,可要做到却极难。”
蔷薇听了却对林木兰一笑,道:“奴婢瞧着,娘子早已经做到了。”
林木兰一怔,第一反应是蔷薇在奉承她,但随即又想到,以蔷薇的为人,断不会这样敷衍奉承,便一脸“愿闻其详”的看着她。
“娘子是奴婢这些年来见过的最不妄自菲薄、也最不妄自尊大之人。”
在蔷薇看来,林木兰初入宫时因出身见识的缘故,颇为胆小,但这十年来,她一步一个脚印,稳稳的走过来,早已经将当初的怯懦摒弃掉,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的自信。又因出身和当初经历的缘故,她始终能保持敬畏之心,不奢求不贪婪不自以为是。这已是极难得的了。
她把这其中的难得之处细细说给林木兰听,“……娘子心里可能觉着,这不过是您平日的行事作风,并没什么出奇之处,可是换一个人到您的处境上,只怕早就忘却初心,想要更多了。”
官家如此宠爱林木兰,她却能不骄不躁,对谁都一如当初,甚至还想着不能冷落陈晓青,特意让陈晓青常来往,好与官家见面,换了任何一个女子,谁能做到?
顺境中不张狂,逆境中不彷徨,蔷薇觉着,自己是选对了主子了。
“至于说‘知人’,在奴婢看来,这宫中再没有一个人,比您更明白官家的心思了。”
蔷薇虽然不知林木兰身世的内情,也不知道官家到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