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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仰头就喝。
云苏侧脸看他。
苏八公咕噜咕噜几口入肚,酒坛拿开,伸手把嘴一擦,也看着他。
云苏道,“外公年岁大了,少饮酒。”
苏八公闻言哈哈大笑,笑罢,酒坛往地上一搁,竟有气吐山河之气从地底冒出,他别有意味地说,“外公确实是老了,可饮酒与年岁无关,既钟情此物,又何惧生死。”
云苏是聪明人,如何听不懂苏八公以酒喻情的意思。
既钟情此物,又何惧生死?
云苏慢慢垂下眼,又继续喝酒,也不跟苏八公碰坛,就一个人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喝着。
苏八公看着他,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忽然抱臂往后一仰,直挺挺地看着头顶月色明净的天空,出声道,“你娘这一生一直在念一个人,在等一个人,她为了一个情字,出入江湖数十载,后来执念破灭,便把自己随便嫁了,你大伯这一生征战四海,英名几累,只为笼络人心,问鼎王座,他们都有他们的执念,都有他们拼命想要去获得的东西,可终究,他们什么都没得到,你娘惨死御宫,你大伯埋恨松漠岭,而你……”
苏八公忽然又坐起,目光很深很沉地盯在云苏身上,“你要步他们的后尘吗?”
云苏愕然一惊。
苏八公一掌拍在他的肩头,力道大的让云苏的额头都抽了一下。
苏八公问他,“疼吗?”
云苏摇摇头。
苏八公道,“你不疼,外公疼。”
云苏倏地将酒坛一扔,转过脸来看着苏八公,出声说,“外公,我……”
苏八公伸手制止他的话,“你今天突然撤兵,是因为宋繁花吧?”
云苏一噎,讷讷地别开脸。
苏八公抚脸长叹,这是造的什么孽,原本这几个孙子里,他最看中的就是云苏,为什么呢?因为云苏打小没了娘,可他却能在云淳的眼皮子底下活的好好的,活的好好的就算了,他还能活的令云淳忌惮,他不登朝堂,却有让大臣们心生臣服的能力,这不是任何人都做得来的,而更重要的是,云苏给每个人的感觉就是无欲无求的,你不知道他这一生想要什么,想得什么,因为不知,心中越发的惶恐。
曾经,苏八公一度以为云苏是苏天荷留给他们苏府的希望,原本也该是希望的,因为云苏是云淳的儿子,注定了要杀他,也注定了要继统这个江山,等云苏登基为帝了,苏天荷的恨,苏项的恨都会在此讨回来。
可是,有谁能想到,苏天荷继承给云苏的东西,不止止是血脉,还有执念。
苏天荷一生执念一个永不可能得到的男人。
云苏执念一个不该他渴想又万万不能想的女人。
苏八公忽然一声大笑,笑罢下定决心地说,“你若真的对宋繁花下不了狠手,那就收兵吧。”
云苏眉头微微皱起。
苏八公道,“回琼州,回苏府。”
云苏道,“不行。”
苏八公厉眉厉眼地瞪着他,“你这般心软,只会让所有人陷入危境,你的东西虎军,你的三叔,表哥,我苏家的幕兵,鹰兵,你的侍卫,这些人统统都会因为你的心软而丧命,”说着,顿了顿,又道,“还有外公。”
云苏立马伸手抓住他,“外公不会有事。”
苏八公道,“你忘记了,宋繁花手上还有九霄盟的盟主令。”
云苏手指蓦地攥紧,眼神跟着一变,几度隐忍之后,脸庞慢慢地冷下来,他说,“孙儿都知道的。”
苏八公道,“你不知道。”
云苏咬着牙说,“我不会让她妨碍我。”
苏八公异常戳心地问,“若她要杀外公,你舍得杀她吗?”
云苏蓦然抬头,唇瓣颤了一下,低低地说,“我不会让她有那个机会。”
苏八公平静地说,“你舍不得。”
云苏哑口无言,是,他舍不得,不说让他杀宋繁花了,就是伤她,他也不愿,她不爱他没关系,只要她好好活着就行了,至少,夜晚难眠时,他知道心中的温暖在这个人世间,即便碰不到,摸不到,他的心也因为这样的认知而心生快乐和暖意,爱一个人的感觉就是,她活着,我便活着。
云苏情绪难忍,被爱折磨的有如困兽。
苏八公看着,眼眸从他脸上掠过,猛地伸手推开他,又提起地上的酒坛喝起了酒,喝着喝着他就站了起来,一坛酒入肚之后他扬手将空酒坛甩开,酒坛飞入半空,虽然没有遭受到任何东西的撞击,却凭空炸开,碎片裂开之际,一道冷光自腰间逸出,云苏还没反应过来,苏八公已经抽了腰间佩剑,插向自己的心口。
云苏大惊,目眦尽裂地弹跳起来,急急地冲上去,伸手就将苏八公快要没入心口的剑给拦住了,情急之下云苏是用手抓着那剑尖的,是以,拦住了那剑,却让手掌割破了血,那血顺着锋利的剑刃一路滑一路滑,滑到剑柄处没地方可滑了就一滴一滴地凝聚,凝聚到一定程度,不堪重复了就接二连三地往地上砸,看的触目惊心。
云苏瞪着苏八公,“外公做什么!”
苏八公道,“外公不让你为难,早点了结自己,免得到时候与宋繁花撞上了,死在九霄盟的手里,让你娘地下有知不得安生。”
说着,又加大力道,把剑往心口插去。
云苏痛目痛心地大吼,“你是想让我做不孝儿不孝孙!”
苏八公冷笑,“你若拦了我,才是不孝儿不孝孙!”
云苏一噎,他明白苏八公的话,今天是苏八公自己杀的自己,与他们都无关,可今天他若阻止了他,让他在将来的某一天死在了九霄盟手里,那才是大不孝!
云苏气的怒提功力,一掌将长剑震开。
苏八公瞪着他。
云苏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苏八公眯眼,“舍得对宋繁花下手了?”
云苏气息沉了沉,没应。
苏八公道,“你若是胆敢再对宋繁花心软一分,外公就自刎在你面前,你不想让外公死,那就让宋繁花死。”
云苏隐忍着情绪说,“外公为什么非要逼我,我不会让你死。”
苏八公道,“那就是要让宋繁花死了?”
云苏心中大痛,虽然此刻手掌已经血迹斑斑了,可因为心太痛,他压根感知不到手上是什么感觉,他红着眼眶抬起头,“外公。”
苏八公微叹,伸手搂住他的肩,抱了抱,“不该有的牵挂,不该存的情爱,要一刀割断,你不做屠夫,那就只能做羔羊,而外公,宁可死在你的面前,也不要看你功败垂成,外公已经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五次,你娘,你大伯,你表姐和表妹们,所以,这一次,你若做不了选择,那就外公来选,成全你的情意,让外公先走一回。”
云苏摇头,“不!”
苏八公微眯着眼说,“那就,杀了宋繁花。”
……
当天夜里,东西虎军突然夜袭松漠岭,虽然松漠岭易守难攻,可所有的东西虎军,几近百万大军一起攻来,还是给这座历经沧桑的旧址古都添上了危机,百万大军出动,地动山摇。
第232章 一欺一诈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离上一次云苏派出三拨东西虎军既骚扰又挑衅外加试探的行为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遭遇过一次大军进犯,松漠岭内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云苏会再次来犯。
尤其是段萧。
他很清楚云苏刚刚是为什么撤兵,所以,在云苏没有弄清楚宋繁花是不是真的出了事后,他是不会再贸然兴兵的。
可事实上,他真是太小瞧这个云苏了。
也许刚刚的撤兵只是一颗烟雾弹,重头戏在这里呢。
段萧一脸肃穆冷然地站在门前,听着守门的士兵匆匆来报,说云苏的大军正在砸城门。
城门是用烈日银枪闸住的,单凭东西虎军的力量,完全拿它没办法,但神兵难破,门却好破,毕竟,这门再结实,那也是铁和木头做的,就算一时半刻砸不破,时间久了,照样能破,而一旦城门被撞开,这座城就再也守不住了。
段萧心里感觉到了危机,尤其在守城的士兵说云苏这次派来的兵黑压压一大片,一眼望去,连尽头在哪里都不知道,段萧心里的危机感就更重,但他没表现,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士兵将情况详细地汇报完。
听完,他问,“晏城有派弓箭手出动吗?”
士兵道,“有,晏统领在发现敌人进犯时,第一时间就派出了弓箭手。”
段萧眯眯眼,说,“我知道了。”他道,“你先去告诉晏城,城门不要管,只管对付妄想攀墙的敌军,我一会儿就来,让他别慌。”
士兵立刻精神抖擞地应道,“是。”
等士兵离开,段萧转身就进了屋。
宋繁花已经穿戴好了,她穿的不是女装,而是劲装,外面还套了一身软甲,头发高高绑起,脸虽然看上去还是白嫩而柔弱的,可眼尾处的樱花在烛光的照耀下份外冷魅,她坐在圆桌边的一把椅子里,但不是规规矩矩,而是一只腿翘起来,踩在身旁的椅凳上,弧线优美的脸微微低垂,睫毛静静铺成一条暗影,左胳膊肘支在左腿膝盖上,与此同时,左手握着玲珑玉剑,右手捏着白色方帕,方帕落在剑刃止,被她的手轻轻滑动、擦拭。
段萧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宋繁花的这个样子,这个状态,他英俊的眉微微一挑,抱臂靠在门一侧的墙上,面对面地问她,“你听到了?”
宋繁花擦着剑刃的动作没停,头也没抬,只声线浅淡地说,“但凡有点武功的人都听得见那么重的脚步声。”
段萧道,“他有百万大军,我们只有三十万,最多五十万,相差太悬殊,不能死拼。”
宋繁花将手帕收起来揣进袖兜,伸指弹了弹剑尖,忽地一下,寒光一闪,玲珑玉剑顷刻间就纵天一飞,飞到屋顶,又猛地俯冲而下,宋繁花脚尖踢出,剑鞘霎时如被赋了灵魂的筷子,站了起来,堪堪正正地接住了玉剑,玉剑入鞘,一股薄音传出。
段萧笑道,“你倒是会玩剑。”
宋繁花唔一声,弯腰拿起剑的同时,出声说,“玉裳的这把剑,来自问鼎峰的剑无涯之手,是把好剑。”
段萧支着下巴道,“你要拿这把剑去对付云苏?”
宋繁花笑道,“不。”
段萧眯眯眼,却也不再多问,起身去衣柜前,取出那套铠甲,站在衣镜前换,换的时候他说,“云苏忽然夜袭松漠岭,又是这么大的阵仗,必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攻下松漠岭,那么,他是找到了突破口吗?”
宋繁花冷笑着说,“耸山就是他的突破口。”她把剑往腰间一别,站起身说,“但我不会让他成功的。”
段萧道,“一半的段家军加上一半的暗军再加上无方、张三牙和叶知秋,耸山那里确实不用担心,不管云苏派了谁去从耸山偷袭,都不会成功,我担心的是正门。”
正门之危,迫在眉捷。
不光是宋繁花听到了千军万马的奔腾咆哮之声,住在明月殿里的其他人也全都听到了,当然,没有武功的人感受不到这股大军压境的窒息感,而有武功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地被惊醒,原本黑暗的房间一间一间地秩序亮起,安静的房间也响起各种声音,穿衣的,说话的等等。
温千叶看一眼睡在里侧的冬青,掀了被子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去喊宋明艳,让宋明艳陪在冬青身边,宋明艳睡的正香甜,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别提脸有多臭了,但一听到温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