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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煜不可置信,复又问了一遍:“太医令此话当真?”
这太医令对圣上的质疑也并不着急,姿态不卑不亢、不显惶恐的说:“皇上可以再请其他太医一同诊断。”
这是太医令行医几十年得来的自信,周煜不疑有他,拍掌大笑,可见其心中的欢喜。
“好!好!好!”他大喊三声,连日来因为北方战事带来的阴霾一扫而光。
“今日这是喜上加喜!淑妃有孕,朕即册封为贵妃,待生下皇子,再晋为皇贵妃!位同副后!”这是周煜想了许久的主意了,一年又一年,终于叫他等到了机会宣之与众。
话毕,全场哗然。
这才刚怀孕就晋封,这肚子里的皇嗣男女未辨就明言以后要封皇贵妃。
听听!位同副后,谁人不知皇贵妃的尊贵,可位同副后这话却也只有圣上才能说出来。
大家忍不住去瞧皇后的脸色,却见皇后依旧是那样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端着大气婉和的样子静静笑着……
☆、第 60 章
北雁南飞; 玉露泠泠; 八月底的时候京城里还返暑炎热日头毒辣,转眼一个月的光景,天儿就冷的厉害; 叫人晨起都不愿从被窝里出来。
而那些富裕又畏寒的人家; 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炭火,夜里更深露重时好点上取暖。
九月二十七的那天,宋家派人来下催妆礼,凤冠霞帔、婚衣脂粉; 又置办了酒果两席送至将军府。
九月二十八,姜家遣人浩浩荡荡的送嫁妆去宋府。
据说那第一抬嫁妆进宋相府的时候,最后一抬嫁妆甚至还摆在将军府的院子里没有被抬起来。
送嫁妆的队伍红红火火、长长一条; 喜炮放了一路,敲锣打鼓声势浩大。
有闲不住的人站在街边耐着性子从头数到了尾,整整数出了一百零八抬嫁妆,甚是显赫!
这一百零八抬嫁妆里; 将军府自己准备了六十抬; 从男方送来的聘礼里挑出了最好的十八抬东西,还有姜思之外祖家特地从江南送来的三十抬添妆。
古玩玉器、嵌宝玉树、楠木嵌镙钿的架子床、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的屏风; 大箱子里堆成小山一的首饰、颗颗龙眼大小般的东珠,奇珍异宝满满当当的摆放在一起,珠光宝气刺的人委实睁不开眼来。
那些看热闹的人哪个不是看的眼睛都直了,饶是见多识广的京城人在看到姜家送出来的嫁妆时也都忍不住咂舌,这将军府和钟家是当真宝贝这个娇女姜思之啊。
再回想之前宋家送来的六十四抬聘礼; 女方家这样明目张胆的多送了近一倍的嫁妆,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男方家脸嘛。
这宋家看起来是娶了一尊大佛回来供着哟,那些好事者心里不免幸灾乐祸的想。
初冬的夜黑的更早,明日就是右相府和将军府家结亲大婚的日子,两座府邸皆是红绸满挂、张灯结彩。
天色刚沉,府上就都高挂着一个个崭新的红灯笼。
而明日的两个主角也还在为大婚做着最后的准备。
漪澜苑里,钟氏退下了所有奴仆只留下母女二人在房里。
“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嘛?”
母亲单独留她在房里说话,这阵仗让她有些紧张,明儿就是大婚之日,她有些担心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麻烦。
钟氏和蔼的一笑然后坐在女儿的身边,看着已经亭亭玉立却就要离自己而去的孩子,心里头的那些不舍、高兴、激动纷纷涌上心头,她感觉眼睛有些酸涩难忍,又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伤感有些矫情。
她握着女儿的小手,温和的抚慰道:“明日就要嫁人了,嫁了人就是大人了。”
算上十月怀胎,整整一十六年,今夜是她最后一次要教授于女儿了。
她拿出一个檀木小盒打开,拿出放置在里面的一本小册子放到姜思之的手中。
姜思之不明所以,翻开了封面,目光刚触及第一页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自己的脸上冒。
“娘……这、这……”
她支支吾吾的,一双杏眼无辜的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钟氏看着羞的不知所措的女儿,凑到她耳边说。
“莫慌,娘来说,你只管听着……”
漪澜苑里的灯笼红彤彤的亮了一夜,正如屋里待嫁的新娘子那害羞带臊的小脸一般。
另一边的宋府里,新郎倌宋景行并未早早的在自己屋里休息,而是关起来了书房的门埋头苦读。
至于读的是什么书,那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了。
宋景行上次经母亲一点拨就知道了新婚之夜恐是一场恶战,听母亲的话里头的意思,自己父亲头一回的表现怕是差强人意的,这让宋景行也不免有些忐忑。
他叫何安去将鹅湖书斋里所有的避火图统统搬了回来,心想着自己要是把书都读熟了、钻研透了,是不是就能掌握技巧。
按理说,这男人看了这些书怎么也会心浮气躁的吧,可偏偏他宋景行却是越看越慌、越看越虚。
就连当年自己考科举的时候,怕都没有如今这般没有底气吧。
他想起了自己精通医术的父亲,纠结着要不要趁夜去找些补药来。
合上了那些让人看得脸红心跳的小册子,扔回了箱子里,走到书房门口。
打开门,却看到自己才念道的父亲正抬着手似要叩门,面上也是隐约可见几分纠结的模样。
“父亲?”他问道。
宋时慊是被妻子叫来给儿子送东西的,就因为自己当年年纪小没表现好,已经被妻子絮絮叨叨的嘲笑了许久。
他虽然听着烦,但也确是有些担心没经验的儿子明日在媳妇儿面前丢了人。是以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拿着的东西给他送了过来。
宋时慊话少,完成任务一般的、飞快的把手里巴掌大的小锦盒塞到儿子手里。
“拿着,好东西。”
宋景行打开盒子,缎面上只摆着一颗药丸。
“这是?”他问。
宋时慊一张老脸有些发烫,他的目光越过儿子盯着他身后的门槛说道:“明晚,那个……洞房前服下……可以……”
“可以什么?”宋景行蹙眉,受不了父亲这扭扭捏捏的样子。
“可以让你金枪不倒!懂了吗?!臭小子!”宋时慊硬着头皮一口气说了出来,话毕,觉得自己实在没脸继续待下去,左右东西也送到了,便干脆一甩衣袖逃一般的走了。
只留下宋景行僵硬在原地,拿着手里的锦盒如烫手山芋一般的棘手,着实不知改如何处理。
他松了松眉心,有些无奈父母对自己这般不放心,用余光看了看身周。
嗯,何安不在,很好。
又朝院子里几个漆黑的角落瞥去,直到听见淅淅索索好似枝丫晃动树叶摩擦的声音。
嗯,暗卫们都识相的走了,很好。
他把盒子随手甩进了一旁的水池了,握紧手心回了自己的屋子。
**
满怀期待的夜晚总是转瞬而逝。
一大早,陈妈妈带着叶蓁桃夭进了姜思之的卧房去叫醒今日的新娘子。
她们走到黄花梨木的架子床边,动作轻悠悠的将床上的藕粉纱帐挽起,却看见自家的小主子抱着那床红底如意云纹的锦被,睁着一双圆圆的漆黑的鹿眼正呆坐着。
今天府里的下人皆是身穿新衣,叶蓁桃夭作为陪嫁丫鬟,更是穿着料子极好的新比甲,双丫髻上戴着珠花,笑眼盈盈的说道:“小姐怎么醒的这般早?”
姜思之本就紧张,昨夜母亲还过来叮嘱了她晚上该如何服侍夫君,叫她那原本期待的一颗心变得满是紧张与害怕,翻来覆去的几近三更天才睡过去。
虽说是睡过去了,可她睡的浅,窗外一点动静、一声鸟鸣都叫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看是不是天亮了,也没睡多久就彻底清醒过来再也睡不着了。
“我……我紧张……”姜思之看见两个丫鬟后头的陈妈妈,求救般的细声儿说道。
陈妈妈是钟氏特地派过来服侍姜思之今日晨起梳洗的,她也是钟氏当年陪嫁进姜府的丫鬟,如今看见这从主子肚子里出来的小主子也要嫁人了,情景何其熟悉,那神态,那样子与当年自家小姐成亲那日几乎一模一样。
陈妈妈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眼角泛起了湿意。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走到姜思之床边,服侍她起床梳洗,安慰她道:“姑娘莫要紧张,今日您只管漂漂亮亮的就行,其他的都有我们。”
有陈妈妈坐镇指挥,三人帮姜思之漱洗的速度快了不少,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等漱洗完,钟氏便带着远从江南特地赶来的外祖母等女眷走了进来。
今日钟氏穿的格外隆重,堪比儿子月初尚长公主的装扮。她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的蜀锦褙子,梳着高椎髻,簪着金錾花双喜扁方,脸上的笑容更是明艳喜庆。
紧跟在钟氏后头的是姜思之的外祖母,再是姨母婶母、钟家的表姐妹还有姜家的新妇长公主周栩令。
每个人的双眸都是满含笑意与兴奋的打量着新娘子。
姜思之被一众人看的更是羞涩,红着脸挨个儿叫了过去。
钟氏扶着女儿坐在妆奁桌前,让全福人来替她梳妆开脸。
今日来做全福人的是姜思之的表姨婆——外祖母的表妹。
这个表姨婆比外祖母小了十几岁,虽然辈分上比钟氏大了一辈,但因着年岁相差不大,钟氏幼时同她玩的也是极好的。
表姨婆父母双全,夫妻相亲,儿女孝顺,兄弟姊妹和睦,当真是个极有福气的人。
在姜思之定下婚约时,钟氏便第一个想到了要她来当全福人,随即派人去往江南送了书信。
钟家的女人哪个生的不是貌美如花,纵是年纪大了些的都是别有一番风韵在的。表姨婆生的美,笑起来更是喜气洋洋的。
她不住的夸赞着姜思之,就拿起准备好的棉线,嘴里说着吉祥话,手里动作着给她开脸、修整鬓角。
“一扯生麟儿,二扯诞凤鸟,左弹相恩爱,右弹福满堂……”
姜思之脸上肌肤如玉白净,表姨婆也没用太久的时间就开完脸。
接下去就是要绾发梳妆了,等这头发绾起后,便代表着姑娘至此结束了闺阁的日子,成为妇人。
全福姨婆拿着篦子替她从头顶到发尾一下下梳着,用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那种柔软绵长的吴侬软语说着: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三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姜思之当真如同晨起陈妈妈说的那般,只需坐着什么都不用做,任由她们在她的头上脸上捣鼓一番。
不过好在水乡女子本就都生的水灵娇美,平日里也不喜那些太过厚重的妆面,是以虽然是给要描绘大婚的喜妆,却还是只给新娘子薄施粉黛。
但姜思之完美的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即使生长在这气候并不湿润的京城,肌肤依旧水嫩赛雪。
小新娘的脸本就透着绯红,唇上点着的嫣红口脂增添了平时少见的妖娆,便是这样淡薄的妆面,也叫那清丽的脸蛋上原本的稚嫩青涩化作丝丝妩媚,勾魂摄魄。
妆发都已经弄好,钟氏和全福姨婆再帮她穿上层层叠叠繁琐厚重的绯罗蹙金绣五凤的大红喜服。
等全部都收拾妥帖,钟氏又把她按回到妆奁镜前,叫她自己好生瞧瞧。
姜思之看着镜中艳丽又陌生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