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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个人仿佛是被梅子酒给浸得失了神智,从头到尾,都是任由宋予夺引导着。从满天繁星下的唇齿相依,到后来被宋予夺抱回房中安置妥当,都是任由摆布,并没什么抵抗。
回到房中后,沈瑜很快就睡了过去,第二天悠悠转醒时,一旁的被子已经空了。
沈瑜撑着坐起身,掀开了床帐,随即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
房中空荡荡的,宋予夺并不在。
头还有些隐隐作痛,沈瑜倚在那里愣了会儿,方才把昨夜发生的事情一点点想起来,素来苍白的脸又爬上了红霞。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瑜甚至觉着自己的唇角有些疼。虽说具体的事情她记不大清,可却也隐约记得,宋予夺的动作到后来的确算不上温柔……
沈瑜又躺了回去,幽幽地叹了口气。
倒不是说羞恼,毕竟昨夜之事也是她心甘情愿,若非她的默许,宋予夺一早就会打住了,只是这事实在是猝不及防,她的确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
消磨了会儿时间后,沈瑜起身梳洗,心中却还难免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昨夜的事。
梳妆的时候,她瞟了眼铜镜中的自己。
唇角的确是破了,虽说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但说话时牵动到伤口,却还是隐隐有些疼。
她正发愣的时候,宋予夺推门而入,目光随即落在了她身上,含笑问候了句:“醒了?”
宋予夺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不用回头去看,沈瑜就能感受到。
“怎么一早就出去了,”沈瑜扶了扶发上的珠花,抿唇问了句,“可是有什么事?”
宋予夺行至她身后,笑道:“我得去告诉店家,后院的那坛梅子酒记在我们账上。”
明明他也没多说什么旁的,可沈瑜却难免想多了,脸颊发热,垂下眼低低地应了声,没再追问下去。
早饭是下楼到客栈厅中去吃的,沈瑜挑了个靠墙的桌子,专心致志地低头喝着粥。若非宋予夺主动开口问,她是决计不会主动开口的。
宋予夺初时还有些担心,怕沈瑜是因着昨夜之事心生芥蒂。想了想,夹了一筷菜放到了她碗中,见她神色如常地吃了,神情之中并没什么异样,方才放下心来。
沈瑜喝完了粥,放下了筷子,正准备说些什么,一抬眼,刚巧看见下楼来的顾诀,生生地止住了。
虽说昨夜后来发生了不少事情,但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为什么会到后院去的。
以至于她现在看着顾诀,就不大自在。
可顾诀却浑然不觉,向小厮要了饭菜后,竟直接过来了宋予夺这边,一副要拼桌的架势。
沈瑜随即站起身,脸上带着客气而疏离的笑意,问候了声,便又上楼去了。更巧的是,她上楼时竟恰好遇上了昨日跟在顾诀身旁的那女子,四目相对后,立即侧身避让开来。
那姑娘见了沈瑜这模样,极轻地笑了声,抬手拢了拢衣襟,兀自下楼去了。
日头高悬,按着原定的计划,这时候应当已经出发赶路去,可却因着种种缘由给耽搁下来。
沈瑜叹了口气,怀疑今日大抵是到不了津山的。
她在房中也没什么旁的事情,索性就将随身的包袱给收拾了,随时准备离开这客栈。
不多时,宋予夺上楼来,同时又带来了个令沈瑜震惊不已的消息。
“顾将军要同我们一道去津山?”沈瑜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又迟疑道,“怎么会……”
对于这件事,宋予夺比沈瑜还不乐意。
但顾诀这两年也不知是怎么养成了这“没脸没皮”的性情,就算能看出他不乐意,却还是能若无其事地同他讲这件事情。说是自己闲得没去处,听闻小雁荡风景绝佳,又恰巧遇上他,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同行前往。
这种情况下,通常就是比谁更能豁出去了,很显然宋予夺在这方面远不如顾诀,所以最后只能磨着牙应了下来。因着昨夜之事对顾诀生出了那么一丁点的微妙的感激霎时烟消云散。
虽说两人都不乐意顾诀同行,但缘由却是不大一样的,宋予夺是嫌多一人碍事,可沈瑜想得就更多些了——她怕昨夜之事重演。
就因着昨夜听了墙角,沈瑜觉着自己这辈子怕是都不想再见到顾诀了。
及至出了门,见顾诀孤身一人牵着马等在那里,沈瑜方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宋予夺原本是与沈瑜一道乘车的,可这么一来,也只能让小厮去驿站要了马,陪着顾诀一起骑马,留着沈瑜独自乘坐马车。
“我原以为你腿脚不便,怕是不能骑马,”顾诀意味深长地盯着宋予夺那条伤腿看着,“如今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
宋予夺回头看了眼马车,恰对上挑开车帘向外看的沈瑜,相视一笑。可等到回过头来时,就霎时变了个模样,漫不经心地说:“这伤也没重到那般地步。”
顾诀将此看在眼里,摇头笑道:“既是不碍什么事,你这两年又为何赋闲在家?”
这话问得已经有些过了,就算宋予夺与他早有交情,但贸然去问这种事情也不大妥当。可偏偏顾诀却理直气壮得很,态度又格外坦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宋予夺一哂,并没答言。
“我先前也听人私下议论过,还当你是要步上我的后尘了。”顾诀话中有话,还带上了些讽刺的意味。
宋予夺会在私下中同沈瑜嘲讽皇上多疑,帮顾诀辩解一二,可却并不意味他会在旁人面前表露出来。就算是顾诀,那也不行。
他这个人素来谨慎,虽看起来很好说话,可真让他毫无芥蒂去信任的人寥寥无几。
至少就目前而言,顾诀并不算是。
所以就算是为顾诀不平,宋予夺也不会伙同他去议论皇上的是非。
“皇上如何决断,那是他的事情,并非你我能指摘的。”宋予夺道。
宋予夺这回答压根就是套话,顾诀这些年不知从多少人口中听到过了,顿觉索然无味,抬手在马脖子上拍了下,加快了速度。
不多时,就拉开了距离。
宋予夺并没追上去,反而一勒缰绳,放慢了些与马车并行着,抬手扣了扣车厢,如同敲门似的。
沈瑜正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听到这声音,随即坐直了身子,挑开了窗帘:“怎么了?”
“没什么正经事,”宋予夺的目光落在她嘴角的伤痕上,喉结一动,岔开了话,“到下个镇子我们就停车歇会儿,好让你吃个午饭。”
“我倒不饿,不妨事。”沈瑜向一旁看了眼,“顾将军呢?”
宋予夺并不关心顾诀究竟去了何处,将方才的对话大略讲了,随口道:“或许是走了,又或许是先到前边去等着了。”
沈瑜揣度道:“他许是想着与你同病相怜,却不料你会这么说,因而恼了。”
“那倒不是,”沈瑜跟顾诀没什么交情,所以不知道他的性情,但宋予夺却是一清二楚的,“他并不是个顾影自怜的人,更不会拉着我一块感时伤怀。”
沈瑜想不明白:“那他为何生气?”
宋予夺心中倒是有所猜测,但并不适合此时拿出来向沈瑜讲,只摇了摇头,并没多说。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密林中,宋予夺控制着马,恰与马车并排前行。沈瑜则挑着窗帘,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闲聊着。
宋予夺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原本怡然的神情忽而一凛,随即吩咐车夫:“停车。”
沈瑜一直盯着他,将他这变化看得一清二楚,赶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安心等着。”
宋予夺留了这么一句,一夹马腹,原本“闲庭信步”的马得了令,立即向前狂奔而去,扬起烟尘。
沈瑜没防备,被沙土迷了眼,泪眼婆娑的揉着眼。等到回过神来时,宋予夺已经不见了踪影。
车夫是宋家的家仆,对宋予夺的吩咐言听计从,停了车侯在原地,一点多余的事情也不敢擅自去做。
沈瑜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个情形,也不敢擅动,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候着宋予夺。
她还是信得过宋予夺的本事的,只是事出突然,宋予夺又只留了一句话就急匆匆地离开,很难让她不多想。
等候的时辰堪称是度日如年,沈瑜也不知等了多久,才又听到马蹄声。她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掀了车帘向外看去,直到对上宋予夺的眼神后,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宋予夺身上看起来并没伤,可衣衫上却沾染了尘土,形容看起来狼狈了不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瑜扶着车厢下了车,快步走到他马前,“可受伤了?”
“没有,”宋予夺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连忙道,“事情都已经料理完了,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说完,他才又解释道,“方才我瞧着远处有绊马索的痕迹,更远处又有不少人,便疑心是顾诀出了事,急着去看看。”
沈瑜的目力是没法同宋予夺相提并论的,他说的方才一概没看出来,愣了愣后又问道:“然后?”
“的确是顾诀,”宋予夺说起来也觉着无奈,“此处一直有山匪,见他孤身一人从此过,看着衣着打扮又像是个肥羊,便生了歹念。顾诀料理些山匪原是不在话下的,可他起初没防备绊马索,遭了暗算。我赶过去之后救了他,剩下的人他自己就摆平了。”
宋予夺说起来这事,语气轻描淡写,毕竟对于他们这样沙场征战的将军而言,这的确不算什么大事。
可沈瑜却听得提心吊胆,等他说完,方才长出了一口气:“顾将军也没什么妨碍吗?”
宋予夺道:“他人没事,还将那些山匪都治住了,只是……”
“什么?”沈瑜见他欲言又止,疑惑道。
宋予夺沉声道:“我觉着应该报官,让此地的县令来料理山匪,可顾诀想杀了他们。”
第88章
听了宋予夺的讲述,沈瑜才算是理清了这桩事,后知后觉地问了句:“既是如此,你眼下过来,就不怕他对那些山匪下手?”
宋予夺被沈瑜这剑走偏锋的想法问得一怔,而后方才摇头道:“不至于。”
方才他与顾诀起了争执,两人并没争出个结果,宋予夺觉着,顾诀应当不至于趁着他离开的时候去动这个手。
虽说顾诀近些年行事愈发地不讲道理,但宋予夺对他却还存着几分信任。
好在他并没信错。
此处经过一场厮杀,沈瑜隔着车帘,就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她倚在车厢上并没动弹,安静地听着宋予夺与顾诀的争论。
两人仍旧是各执一词,宋予夺觉着应该将他们交由官府处置,可顾诀却认为无需那么麻烦,直接动手解决了就是。
顾诀理直气壮道:“他们在此拦路抢劫,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如今栽在我手里,也是他们的报应。”
那土匪头子战战兢兢地想要辩解什么,却直接被顾诀给一剑削了鬓角的头发,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顾诀见他这模样,不由得冷笑了声:“就这么点本事,我还当多厉害。”
宋予夺拧着眉,并没再反驳顾诀,可却也不像是同意。
方才他救顾诀之时,也曾一剑斩了山匪的右臂,并没半分犹豫。可如今事态稳定,而这些山匪也都束手就擒,他并不想再去要他们的命。
顾诀有些不耐烦,质问他道:“你这些年在边关身经百战,杀了多少人?怎么现在在京中歇了两年,就婆婆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