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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诀有些不耐烦,质问他道:“你这些年在边关身经百战,杀了多少人?怎么现在在京中歇了两年,就婆婆妈妈的?”
他原本还想嘲讽宋予夺“妇人之仁”,可话到嘴边又觉着有些太过,生生地咽了回去。
宋予夺并没理会他这嘲讽,只是挑了个山匪,问道:“你们在这里多久了?害过多少人的性命?”
顾诀嗤笑了声:“他们若是肯说实话,那才是见了鬼了。”
那山匪看起来像是被吓破了胆子,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埋着头,压根连看都不敢看顾诀,跪在宋予夺面前断断续续地辩解着。
沈瑜将两人的争论完完整整地听了下来,她倒也能理解顾诀的想法,但却觉着他嘲宋予夺那一句大错特错。
宋予夺很了解顾诀这个人,就算当年顾诀被所有人口诛笔伐,他心中也认为“顾诀虽有错,但罪不至此”,但很明显,顾诀并不了解宋予夺的性情。
在沈瑜看来,宋予夺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并非是像顾诀所说的那样,在京中过得安逸,所以“婆婆妈妈的”。
在沙场之上是别无选择,可离了边关,宋予夺很少会去赶尽杀绝。
沈瑜一直都很喜欢宋予夺这样的性情。
这些年来,她见过许多身居高位张扬跋扈的人,也曾在这样的人手下吃过苦头。有些时候,倒不是贵人有意为难,只是站得太高了,自然就不会对旁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像宋予夺这样出身好,手中握着实权生杀予夺,却能做到如今地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从最初的戒备,到如今逐渐放下心防,沈瑜会有这样的变化,与这一点不无关系。
那山匪受了惊吓,说话结结巴巴的,听起来很是费劲。
沈瑜起初是心中想着宋予夺的事情,漫不经心地听着,可及至后来,听那人讲起自己的身世,却不由得上了心。
他说得颠三倒四,还夹杂着诉苦求情,沈瑜皱眉听完,才算是理出个脉络来。
这人说,自己原是秦州的百姓,可年前官商勾结侵占了不少农户的田地,家中老人都没能撑得过冬,他无奈之下才同这些人来落草为寇。
还再三起誓,说自己从未伤过旁人的性命,求宋予夺能留他一命。
这人说得涕泪横流,顾诀却毫无所动,问宋予夺道:“你信吗?”
他这语气中还带了些嘲讽,显然自己是并不信的。
“信不信另说,”宋予夺没跟他计较,只是说道,“可若这侵地之事是真,怕是要麻烦了。”
顾诀跟宋予夺较着劲,压根没细想,下意识地拧眉道:“怎么麻烦?”
先前不管怎么争执,宋予夺都是心平气和地同他理论,可见他如今这模样,看过去的眼神却有些发冷。
顾诀被他看得一凛,忽而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庆王在秦州!”
宋予夺低声道:“你总还不至于太糊涂。”
对他们这些将军而言,这些事情是早就该烂熟于心的,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不能忽略。可顾诀听到这山匪的陈情,想的却是一时的意气之争,委实是让宋予夺失望。
就连马车中的沈瑜,听到凉州侵地之事,首先想到的都是庆王。她虽没见过这位王爷,可到底是在宫中呆过十年,多少听人提起过。
庆王是先帝的第三子,娴太妃所出,一直颇受先帝喜爱,只不过当今皇上是薄太后生下的嫡子,继承大统乃是名正言顺,当年倒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庆王成年后,娴妃便求了皇上,给他划了个封地令他离京,这些年来安分守己无召不进京,可谓是知情识趣的很。
这山匪所说之事,未必全然属实,可若真是牵扯到庆王,就又是麻烦事。朝堂之事从来都是牵一发动全身,沈瑜只一想,就觉着有些头疼了。
顾诀沉默许久,并没追问侵地之事,反而直视着宋予夺,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若先前是你,会被那绊马绳算计到吗?”
这问题与眼下的情形风马牛不相及,沈瑜愣了愣,方才意识到顾诀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宋予夺自然也明白,他沉默了会儿,据实以告:“八成不会。”
顾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倒不是对宋予夺,而是对自己。
他很清楚宋予夺这话应当是留了余地的,那绊马索虽藏得荫蔽,可却并不是完全没法察觉,他只是太疏忽了。
当年之事后,他的所作所为几乎算得上是放浪形骸,但也没人去指摘什么。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荒废至此。
顾诀只一想先前的事,便觉着脊背发凉。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宋予夺平静地看着他,并没出声催促。
沈瑜不知外边究竟是怎么个情形,只听忽而没了声音,渐渐有些不安起来,探身向前,将车帘挑开了条缝隙向外看去。
入眼的便是大片的血色,地上躺两个没了知觉的人,甚至不远处还有残肢。
宋予夺与顾诀就那么站在那里,尤其是顾诀,衣衫上还沾染了不少血迹。剩下四五个还清醒的山匪战战兢兢地跪在一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一幕的冲击实在是太强了些,沈瑜下意识地攥紧了车帘,几乎要吐了出来。
她在宫中多年,倒也不是没见过受刑罚的人,可像如今这样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宋予夺注意到沈瑜这边,连忙 上前两步,挡住了她的视线:“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我……”沈瑜仍旧有些反胃,她抬手按了按胸口,而后轻声道,“我听着外面突然就没了动静,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宋予夺低声道:“是我疏忽惹你担忧了,并没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沉默许久的顾诀忽而开了口:“平远,这事就按你先前说的来办。我会将这几人押到府衙,盯着他们查个水落石出,而后该杀的杀,该罚的罚。”
沈瑜则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此番出来原是为了散心,却不料半路遇着此事,注定是不得闲了。毕竟以她的了解,宋予夺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却不料宋予夺竟说了句:“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咱们就此别过。”
这话一出,不单是沈瑜愣了,连顾诀都忍不住问了句:“你仍是要去津山?”
“我原就是陪人出门游山玩水的,怎能半途而废?此事既然有你来管,我就不插手了。”宋予夺无比坦然地说道,“我信你。”
面对这所谓的信任,顾诀触动之余又忍不住有些疑心——
宋予夺是不是为了将此事痛快地甩出去?让自己去跟那些官员拉扯算账,他好继续陪着美人去闲逛消遣?
有那么一瞬间,顾诀简直想反悔不管这麻烦事了,可思及方才与宋予夺的对话,却还是磨了磨牙应了下来:“那好。”
他已经荒废了数年的岁月,若再怎么下去,就真要废了。
早些年得过且过,可如今既是被打醒了,就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经此一事后,两方分道扬镳,顾诀压着山匪们到府衙去算账,顺道查一查秦州官商勾结侵地之事,而宋予夺则仍旧陪沈瑜乘车前往津山。
只是这么一耽搁,就又误了些行程,两人又得在客栈住上一宿,第三日方才能到津山。
“这事就这么交给顾将军,无妨吗?”沈瑜忍不住问了句。
宋予夺倒是格外心宽:“他只要上心去办,便没什么妨碍。”
“你倒是的确是很信任顾将军。”
沈瑜先前并未听过宋予夺与顾诀有什么交情,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情往来,故而并没想到,宋予夺竟会这般放心地将事情交给他。
“他现在的确是有些不着调,可你若是见过他在沙场之上的模样,就不会有这个疑惑了。”宋予夺进了客栈的门,又道,“就算是没什么交情……”
他这话说了一半,就被殷勤的掌柜给打断了。
掌柜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二人,问:“客官可是要上房?要几间?”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沈瑜随即又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宋予夺略一犹豫,下了决心:“一间。”
第89章
大抵因为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沈瑜这次倒不似昨日那般不知所措,加之没有旁的事情添乱,所以这一夜睡得倒也安稳。
第二日一早,沈瑜一睁眼就见着宋予夺,不由得一愣。
她记得睡前原本是背对着的,可或许是夜间翻身,变成了现在这正对着的情形。一醒来就见着身旁有人,这种感觉着实是微妙得很。
虽有些不适应,可却并没有太多抵触。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宋予夺睁眼道:“你醒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几乎是呼吸可闻,先前他闭着眼时倒还好,如今四目相对,沈瑜心中竟莫名存了几分紧张,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或许是因为刚醒的缘故,沈瑜声音中还带了些睡意缱绻,宋予夺喉结微动,随即移开目光坐起身来。
他脱了外衫,只穿了件中衣,系带松松垮垮的,胸膛露出几寸来。
到底是沙场征战的将军,与那些文弱书生不同,他肩背的肌肉线条格外好看,又蕴着力量,像是山林间矫健又不失优雅的豹子。
沈瑜还躺在枕上,看他起身穿衣,竟莫名看得脸都微微发红。她自己都没料到会如此,回过神来时,倒有几分茫然无措来。
宋予夺整束好衣裳,回头看见沈瑜竟又翻身转向了另一侧,惊讶道:“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沈瑜无声地摇摇头,随后也撑着坐了起来,下床去梳洗。
辞别了顾诀之后,这一路上都安稳顺遂许多,及至晚间,便到了津山脚下。
津山的“小雁荡”素有名气,加之其上有一钟禅山寺,故而慕名前来的人倒也不少。这些年来山脚下渐渐聚集成了个小镇子,客栈酒肆应有尽有,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早前宋予夺已经让执戈安排好一切,在这里提前订了两间上房,可经历过路上的事情后便改了主意,让人又退掉了一间上房,两人仍旧是同住。
沈瑜对此倒也有所察觉,不过并没多说什么。
细水长流,水到渠成,如今以她与宋予夺的关系,的确也没必要去分得那么清楚了。
这小镇子上是有夜市的,但一路舟车劳顿,沈瑜并没急着去看,先歇息了一晚,而后再做打算。
横竖并不赶时间,大可以慢慢来。
修整之后,第二日便要上山去。
沈瑜仍旧是一副素净的打扮,月白色的衣裙,发上也没什么多余的饰物,只有一根玉簪,并着朵翠色的绢花。
宋予夺的目光落在包袱中那杏红色的裙子上,有些疑惑她为何不穿。
这么些年满打满算,沈瑜也只有在当初元宵之时,打扮得艳丽了些。宋予夺至今都记得见着她那模样时的惊艳,可之后却是再没见她那般梳妆打扮过了。
像是看出宋予夺的疑惑,沈瑜抿唇道:“今日要去钟禅山寺,还是素净些好。”
“也是,”宋予夺收回了目光,随即又道,“你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
宫中环肥燕瘦花容月貌的美人多了去了,沈瑜自知算不上绝色,这些年也甚少在这上面下过心思。如今被宋予夺这么直白地夸了,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眼见着她脸颊都红了,倒像是施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宋予夺这个人,很少说什么花言巧语,连夸人都不知道迂回些,可偏偏就是戳中了沈瑜的死穴。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