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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宋家是个烂摊子,可早两年一番整顿后,管家、掌事们各司其职,如今也就没什么大事,清闲多了。至于生意上,也有点青帮着分忧,用不着再像初到宋家那般劳心劳力的。
可齐家却是一大家子并在一起,姑嫂妯娌两只手都点不清,往来应酬自是少不了。
所以相较之下,沈瑜的确能说得上是“清闲”了,不然她也没这个功夫,又来倒腾什么新茶楼。
其实这事儿的根源还在于宋予夺的态度,他并不觉着听音茶楼这边如何上不得台面,也纵着她随心所欲地料理生意,所以她才能无所顾忌。
再者,也是她身份特殊的缘故。
并非正妻,所以不必时常到西府老夫人面前立规矩,世家往来的应酬更是不必出席。
可等到将来扶了正,就未必能有今日这般自在了。
沈瑜也未曾多说什么,只抿唇笑了声。
宋予璇听了说书,并没急着离开,两人也有月余未曾见面,索性就留下来同沈瑜闲聊。
说来也巧,隔壁桌竟又在议论着宁谨与锦成公主的事情。这些人高谈阔论起来,压根不会放低声音,所以沈瑜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几句。
大意是嘲讽宁谨,说他娶锦成公主原是为了攀高枝,可如今却仍旧是个翰林院的从五品修纂。
他们谈得兴高采烈,指点江山,恨不得把宁谨这个人给贬到地上。
沈瑜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颇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
倒是宋予璇忍不住低声感慨了句:“这些人也真是……”
沈瑜为她续了杯茶,无声地笑了笑,“听听也就算了,不必当真。”
虽说沈瑜对宁谨素来没有好感,但却也难以认同这些人的言辞。
她早前一直认为这桩婚事是掺杂了利益的联姻,如今眼见了这许多事情,才算是意识到,锦成公主必定是十分喜欢宁谨这个人了。
表面上看,皇上并没有提拔宁谨的官职,像是不喜这个驸马一样。
实际上,若真因尚了公主就去提拔宁谨高升,那才是真害了他。虽说官阶高了,可名声却毁了,那些个翰林清流必定会看不上他。
可如今他尚了公主,却仍旧甘于在翰林院攒资历,虽说暂时吃了亏,可想必却是在同僚中刷了一波好名声。
至于官职,他纵然仍旧是从五品的俢撰,可想必翰林院也不会再敢轻视他,又有什么妨碍?
宁谨这个人,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倒是一向娇生惯养的锦成,肯为宁谨去“受委屈”,想来是真心喜欢他了。
沈瑜不提,宋予璇便也将话头咽了回去,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她当年思慕过宁谨,虽说没有几人知晓,可如今既已嫁为人妇,的确也该避嫌。
两人正闲聊着,楼下却忽地闹开了,似是有位公子带着人来找事了。
沈瑜皱了眉,站起身向下看去。
下面已经乱了起来,有人见情形不对便准备开溜,好事者则是让开地方,聚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戏。
宋予璇并没见过这聚众闹事的阵仗,连忙问道:“阿瑜,可要报官?”
“先看看。”沈瑜倚在扶栏旁,并没动弹。
她那倚竹茶楼开了一年多,也没遇上过这种事情。倒是听音,方才开张月余,就摊上这来闹事的人。
茶楼原本坐得满满当当,可如今却是腾出了偌大个地方,那小公子嚣张地坐在其中,身后站了好几个打手。
“这位公子,可是本店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掌柜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向他陪笑道,“有事好商量,何必动手呢?”
那人趾高气昂道:“小爷过来听说书,是给你们脸,你们倒好,还敢推三阻四的。”
掌柜好声好气地向他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里一日只讲一场,是历来的规矩。您今日来晚了,不如等明日再……”
这解释还没说完,那人就突然发了脾气,一脚踹开了旁边的凳子:“爷就要今日听!”
这小公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但脾气却是不小,想来是被家中给惯的。
沈瑜听了几句,总算是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招手叫来个小厮:“让李掌柜报官去。”
其实她若直接搬出将军府的名头,也能轻而易举地压着这纨绔。可沈瑜却并不想这么大张旗鼓地跟他较劲,便决定先报官,等弄清楚了这人的身份再说其他。
小厮应了,下楼讲话传给了李掌柜。
这纨绔听了却没半点收敛,反而冷笑道:“只管去报官,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怎么样……”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忽而卡了壳,目光落在了进门那人身上。
“大哥怎么来了?”宋予璇奇道,”也是巧了。”
这纨绔看起来像是认得宋予夺的,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一番折腾。
沈瑜垂眼看向他,“我出门时,倒是跟他提了句,说今日约了你在此。”
宋予夺显然也没料到茶楼内竟是这么一副情形,脚步一顿,目光在大堂中扫过,而后微微抬头,与沈瑜的目光相对。
沈瑜无奈地笑了声,向他摊了摊手。
宋予夺神色稍缓,而后又看向大堂中坐着的那纨绔,问道:“娄兴?这是做什么呢?”
那纨绔的目光在他腿伤停留了一瞬,而后如梦初醒般站起身来,局促地开口道:“宋将军怎么来了这里?”
宋予夺却压根没理会他,看向一旁的李掌柜,李掌柜连忙上前两步,将方才的事情讲了。
沈瑜这茶楼开得悄无声息,大半事情也都是让点青办的,所以知道这听音茶楼是宋家生意的并不算多。很明显,这娄兴压根不知情,以为是个好拿捏的软包子,却不料啃了个硬骨头。
听了掌柜的回禀后,宋予夺道:“不是要去报官吗?去。”
娄兴就算再怎么蠢,也听出宋予夺这是要给茶楼撑腰的意思,当即就坐不住了。毕竟他就算是有门路,也远没法跟宋予夺相较,若有宋予夺在此坐镇,那京兆府尹可未必会卖他这个面子。
“宋将军,这不过是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何必要闹到官府去?”娄兴再没了先前嚣张的模样,“今日这茶楼的损失,我尽数赔了,这行吗?”
这与先前可真是判若两人。
沈瑜仿佛是看了场戏,同宋予璇点评了句:“总算还没蠢到无可救药。”
下面僵持着,宋予璇倒是回过味来,扯了扯沈瑜的衣袖:“方才大哥叫他娄兴?”
沈瑜倒是一早就反应过来了,叹了口气,“正是娄家那位小公子,其姐在三年前嫁与了大皇子为正妃。”
宋予璇道:“这可有些棘手了,大哥不能太为难了他……”
沈瑜想了想,笃定道:“放心,他自己知道分寸。”
她还是信得过宋予夺的能耐的。
宋予夺却对娄兴这退让无动于衷,反而看向李掌柜,似乎是在催他去报官一样。
娄兴急了,令人拦住了李掌柜,又咬牙问道:“宋将军,你究竟想怎样?”
宋予夺冷冷地看向他,像是在思索怎么处置才好。
娄兴现下已经意识到此事不易闹大,若真是闹到官府去,只怕回家之后亲爹都能扒了他一层皮,姐夫也不会轻易饶了自己……
一想到有可能要面临的事情,他甚至有些撑不住了,宋予夺这审视的目光便好似刀刃加身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予夺方才开口道:“既是若了错事,要你一句赔礼道歉,总不为过?”
这所谓的惩罚简直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娄兴如释重负,心中甚至有些得意,觉着自己方才是将宋予夺想得太厉害了。自家姐夫如今如日中天,正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就算是宋予夺也不敢得罪他才对。
思及此,他神色一喜,笑着说:“方才的确是我不对,让宋将军见笑了。”
说完,他就准备带人离开这晦气的地方。
可还没来得及走,就又听宋予夺问道:“你向我道哪门子的歉?”
宋予夺指向李掌柜,“该是向他才对。”
娄兴瞪大了眼:“什么?”
宋予夺年长,又是大将军,向他赔礼道歉那没什么。可若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跟个茶楼掌柜赔礼道歉,那他怕是要落人耻笑的。
然而宋予夺却是分毫不让地看着他,态度没有半点松动。
娄兴还在犹豫着,心腹却忍不住上前,凑到他耳边低声劝道:“公子,您就依着宋将军所言,不能在这时候横生枝节。”
娄兴虽跋扈,可却不蠢,所以犹豫之后,也只能咬着牙向李掌柜道了句歉。随后看向宋予夺的目光也不似先前那般顾忌,反而带了两分凶意。
宋予夺不躲不避地看了回去,提醒道:“记得赔钱。”
娄兴直接扯了荷包,扔到了李掌柜怀里,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几个侍卫随即跟了上去。
料理完了此事,宋予夺不疾不徐地上了楼,来到了沈瑜面前,低声笑道:“看得可还高兴?”
第100章
若宋予夺没来,这事儿就得沈瑜自己出面来料理,少不得要费些功夫。如今倒是好了,宋予夺全盘接手,她只需要站在这里看戏就成,省心省力。
宋予夺在沈瑜身侧坐了下来,偏过头去看向她,神情很是专注。
“有劳你了。”沈瑜笑了声。
宋予璇见自家兄长就跟没看见自个儿似的,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大哥,这一时倒是出气了,可这位娄公子只怕是要记恨上你了。”
“由着他去。”
宋予夺并不是那种意气用事,莽撞的人,他既然会这么做,那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沈瑜了然道:“这件事上是娄兴理亏,娄家必定给他撑腰,不责备他就是好的了……只是,怕他会转而恨上李掌柜,暗地里为难。”
宋予夺自然不必顾忌娄兴这么个纨绔,可李掌柜就不同了。若是娄兴有意为难,总是能寻着下黑手的时机的。
宋予夺道:“我还是清楚娄兴的性情的,他做不出这种蠢事。再者……”他顿了顿,并没把话说完,只是又向沈瑜道,“你放心。”
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沈瑜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疑心,这件事暂时就算是揭过,三人转而聊起旁的闲话。
在这听音茶楼又耗了小半个时辰,宋予璇起身要回府去,沈瑜与宋予夺送了她,便也结伴回家去了。
天色尚早,便没乘马车,一路闲逛回去。
方才有宋予璇在,沈瑜并不好直接去问,如今只剩了他二人,方才问道:“你怎么过来这边了?”
宋予夺神色如常,“我在家中闲得无事,又突然有些想见你,便过来了。”
沈瑜沉默了会儿,忍不住提醒道:“我今早出门前,与你还是一道用的饭,到现在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罢了。”
又不是分别十天半个月,何来“想见”?
宋予夺并没同她争辩,只低低地笑了声。
西市这边沿街的摊贩极多,一派热闹气象,沈瑜并不急着回去,索性就慢悠悠地闲逛着。
及至要出西市时,竟恰巧碰见了已是禁军统领的顾诀。
他带着七八侍卫打马而过,一错眼间见着了宋予夺,便及时勒住了缰绳,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先走,自己则翻身下了马,向宋予夺问候了句。目光落在一侧的沈瑜身上后,也含笑点头示意。
自打五月那桩事后,顾诀与宋予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只是碍于公务繁忙,并不能时常相聚。
“平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