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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准备说来求情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若生不留她,她又略说了两句便告退了。
出了门就瞧见崔妈妈眼巴巴看着自己,她皱了皱眉,大步走了过去。
崔妈妈心头一凉。
这之后四房就没有再派人来,木犀苑里的人也就都当没看见她们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谁也不耽搁。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时间难熬得紧。
小厨房做得了午饭,装进红木食盒里,暖着送进了内室,盖子一起,香气四溢。
红樱早早饿了,闻见味道更是饥肠辘辘。
她咽了一口唾沫,恨起了自己的娘来,连累她跪了足足半日,当真是要连腿都跪断了。
可崔妈妈却在想,是不是红樱在木犀苑里闯了祸,惹得三姑娘不快,故意借机发作,连累了自个儿。
母女俩互相猜忌着,竟是谁也不愿意搭理谁了。
直到午时过半,屋子里才传出一句话来——“起来吧。”
崔妈妈感恩戴德,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可身下两条腿僵得像木头,趔趄着就摔了回去。费了好大力气,二人才算是站直了身子。
与此同时,四太太林氏正大发雷霆。
她咬着牙将案上茶器拍得哐当作响,手指掐着缎面靠枕,用力得骨节发白。
“仗着大姑奶奶宠着她那爹,她也跟着狐假虎威,如今连我的人也敢胡乱收拾了!”
牛嫂子闻言赶忙上前劝道:“三姑娘不懂事,您难道也跟着她一般见识?不过是个婆子,且就让她折腾去吧。”
四太太心里犹自不舒坦:“我跟前除了你就属崔妈妈最得力,她发作崔妈妈,岂不就是打我的脸?”
几个妯娌里,她出身最好,门第最高,年纪最小。
在家时那也是娇滴滴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结果到了连家,她就事事都矮了人一头。
云甄夫人最要好的是孀居的大太太,最重用的是三太太,饶是如今二房那续弦朱氏,也似乎比她得脸。
四太太气得要哭,又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外头都传开了。”牛嫂子斟酌着,含糊道。
四太太瞪她一眼:“说!”
牛嫂子这才道:“底下的人在传,说是崔妈妈在二房同个奉茶的小丫鬟背后说道二爷跟三姑娘……”
“……”四太太愣了愣,“千重园里想必也已经得了消息了吧?”
牛嫂子叹口气:“那是当然。”
四太太愤愤拍了下桌子,张了张嘴,却到底沉默了下去。
崔妈妈跟红樱却还浑然不知,只当自己逃过一劫,终于叫若生消了气。
不曾想崔妈妈刚走到木犀苑门口就给叫住了。
绿蕉照若生说的话道:“红樱三月里就要及笄了,她娘既是这般模样,想必女儿往后也好不了,木犀苑是小庙留不住,索性这就给领回去早日配了人嫁了吧,往后再不必进木犀苑当差了。”
“什么?”崔妈妈唬得白了脸。
第017章 收拾
绿蕉却已将话撂下,转身走了。
崔妈妈“嗳”了两声,不见人停下脚步,顿时慌得手足无措起来。
这原没什么,红樱及了笄,自然是要着手准备着说门好亲事的。而且她一贯在木犀苑里得用,和三姑娘若生也交好,来日想指个连家的管事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眼下出了这么一桩事,红樱得了个因为她这为娘的不中用以至于三姑娘不愿意留人的名,还能说什么好人家?
崔妈妈人精似的,当庭站着一琢磨,就想得明明白白的。
她咬着牙,原地踱步来回转悠,一时间没了法子。回头再跪着去求饶不是,就这么应下扭头走了也不是。她就这么一个闺女,还指着人挣脸,哪能就这么算了。
心头好一阵千回百转,崔妈妈终于是狠下心肠抬脚往外去了。
三姑娘是求不得了,这二房的主子也是求不得的,索性去求了四太太,想个法子再为红樱指个好人儿。
她如是想着,脚步不停,匆匆去找了红樱。
红樱却如丧考妣,抱着自己床头搁着的首饰匣子不肯撒手,死也不想挪脚。听着她娘好声劝了两句,她反大怒道:“您听见三姑娘说的了没?这事都是您的错!要不是您惹了三姑娘生气,有我什么事啊!”她说着,泪珠子沿着眼角簌簌滚落,不一会便哭花了脸。
崔妈妈气得接不上话,想了想终归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姑娘再恼,这东西总还得叫红樱先归置收拾了才好走,便也就不再同女儿多言,转身兀自出了木犀苑,往四房去。
没想到,她前脚出的门,红樱后脚也就被两个粗使婆子扭着胳膊赶了出来。
崔妈妈大惊失色,迎面丢来只青皮小包袱,“啪”一声就砸在了她脸上,从里头滚出两三身半旧的衣裳。
墙倒众人推,守门的婆子瞧见这一幕,“哎哟”了声,讥笑道:“红樱姑娘这行头可够简朴的!”
红樱焉受得住这般奚落,当即就要冲上去撕了这婆子的嘴,好险叫崔妈妈给拦住了,压低了声音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闹!没得又落了人口舌,连这几身衣裳也落不着!”
旧归旧,好歹都是三姑娘往常用剩下的料子,随后赏下来的,拿到典当行里,还值几个大钱呢!
崔妈妈一手拎了包袱,一手拖住闺女的手,硬是将人给拉走了。
午后的天,瓦蓝一片。
崔妈妈母女俩头顶上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木犀苑里有人却欢喜得很,红樱被赶出了门,这缺就迟早得有人顶上,难得的机会。于是几个二等丫鬟就总想往若生跟前露脸,想着斟茶送水讨个高兴。然而若生除了绿蕉外,谁也不见。
她就仰面躺在炕头,靠着只大迎枕,面上覆着块帕子,良久没动静。
绿蕉忧心忡忡的,怕她睡了过去,遂想着要去将帕子取下来,再摊开了被子为她盖上。
这时候若生却忽然一抬手,将面上帕子掀了去,睁着眼坐起半个身子,笑道:“怎地也不知先喊我一声。”
绿蕉松了口气,摇头道:“您这些日子都睡得浅,奴婢怕一喊就给吵醒了。”
“哪就这么容易醒。”若生笑着将手中帕子递给她,自又扯了被子来拥着,问道,“人走了?”
“是,被崔妈妈拉走了。”
若生挑起一道眉,“看来是准备回头求四婶去。”
崔妈妈在四太太跟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遇上了这样的事,回去求个恩典情有可原。毕竟在崔妈妈眼中,她虽则是木犀苑的主子,却只是个半大孩子,说话再响亮又如何,毕竟上头还有一溜的长辈呢。至于明月堂的二太太朱氏,更不在崔妈妈眼中,她断不会为这事求到明月堂去。
若生揣测着四婶震怒的样子,挑起的眉角落了下来,笑着打发绿蕉去给自己沏杯茶来,渴了大半天了。
绿蕉应声而去。
刚提起茶壶,门口帘子一晃,冲进来个人。
伴随着一阵喧闹,连二爷大步流星地走近,凑到她跟前仔细看两眼就骂道:“说!谁将你气哭了?爹爹让人揍他!”说着就捋起了袖子。
若生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去阻,将他的袖子放下来,道:“您怎么就这么跑进来了?”
外头那么多人,拦他却也是拦不住的,也没人真敢拦。
若生攥着他的袖子不放,无奈说:“好歹也先支个人来传话才成样子。”
连二爷瞪她,“那你叫人气哭了怎么也不知支个人来找我帮你出气?”
这……似乎也有些道理……
“我如今这不好好的吗?”若生冲绿蕉招手,让她送了茶上来,亲自递给她爹,“您别急呀,我都已经出过气了。”
连二爷半点不客气地接了一口灌下,随后长出一口气,道:“那你说说,你都怎么出的气?”
“我把人赶出去了。”若生推敲着,拣了他听得明白的事说了。
连二爷却并不十分满意:“到底是哪个?叫什么名?”
若生不敢告诉他是四房的人,他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立即就冲去四房找四婶算账,她便企图蒙混过关,只说是个婆子,又飞快转移了话题说起那新来的厨子做的吃食,说起这眼瞧着天日渐暖,万物复苏,也快到时候吃春饼了。
春饼又名五辛盘,以各种时蔬、饼饵、果脯等装盘而成。
连二爷喜欢吃甜的,对糕饼点心情有独钟,对果脯也喜欢得紧,听到她说这个登时眼睛一亮,眨眼间就被她给带跑了话头。
出了木犀苑往四房去的红樱母女俩,却没这好兴致。
俩人饿了大半日,连滴水都没喝进嘴里过,这会口干舌燥,浑身无力,连吱个声都嫌累人。
原想着回了四房怎么也能喘口气,哪曾想这脚还没站稳,四太太就打发了人来训话。
红樱被三言两语赶回了家去歇着,只崔妈妈一人被带到了四太太跟前。
一进门,崔妈妈就哭开了,“太太明鉴,奴婢冤啊……”
回应她的却是四太太一句——“掌嘴!”
崔妈妈愣住。
牛嫂子马上应声扬起了手,左右开弓,没两下便将崔妈妈一张脸打得高高肿起。
四太太则吸着气,揉着手中帕子咬牙道:“你也不是头一天进府当差,难道连怎么说话也不知?若连这点规矩也得重头学,你倒不如死了安生,省得平白给我添麻烦!”
第018章 除根
她生得娇俏,但此刻发着火,横眉冷竖,半分温柔也无,语气也是一字字愈发冷硬下去,端的一副恨不得拿话将崔妈妈当头砸死了才好。
伴随着斥责的话语,牛嫂子的手扬起又落下,因未得她的吩咐,只管狠狠往崔妈妈面上掴去不敢停歇。只片刻,牛嫂子的掌心也成了红通通一片,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
崔妈妈“哎哟哎哟”惨叫着,跪在地上的身子渐渐不稳,“嘭”一声摔在了一旁,顶着两颊上肿得高高的五指红痕哭着讨饶:“太太,奴婢当真是冤呢……”
四太太文闻言,原本已熄了些的怒气登时又似燎原大火般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摆摆手制止了牛嫂子的动作,让人站到一旁后,霍然抓起手边的茶盏掷了过去。茶水兜头浇了崔妈妈一身,烫得她立即伏下身去,浑身颤栗起来。四太太冷眼看着,拿帕子拭去方才溅到自己手背上的两滴茶汤,咬牙切齿地道:“你还有脸喊冤?”
“你要是冤,那我岂不是都要冤得六月飞霜了?”
“二房那一大一小原就不是什么好出息的,一个傻一个狂,可阖府上下哪个不知那对父女在千重园里最得脸,你偏上赶着找麻烦,是活腻味了还是怎的?”
四太太一口气说了两句,越说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又见崔妈妈衣衫湿漉,一张脸又红又肿,头发上还挂着几片蜷曲的茶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话也懒得再说,只让牛嫂子赶紧将人拖下去,省得叫她看见。
崔妈妈两耳嗡嗡作响,隐约听见她如是吩咐牛嫂子,当下颤抖起来。
方才来人说四太太要寻她问话,进门就又让人掌了嘴,她虽又惊又怕,但到底还想着等过会四太太气淡了,还能有机会申辩,可眼下这话也不问就要将她赶出去,岂不是大祸临头?
崔妈妈一头雾水,只因为木犀苑里那位哭了一场发了脾气,四太太怎会生这般大气?
但轮不到她弄明白,牛嫂子已喊了人进来三两下将她拖下去了。
一地狼藉亦飞快被人收拾干净。
四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