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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咸听到这话,心里却终于有些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张张嘴想要解释,又觉得这话不好说,只得忍住咽下,换了口风同三七道:“去煮一壶茶来。”
“您想喝什么茶?”三七闻言立马换上了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毛尖?大红袍?还是龙井?要不碧螺春?”
贺咸讪笑:“五哥这茶叶倒是不少。”
三七嘿嘿的笑。
元宝也跟着“喵呜喵呜”叫唤。
贺咸便扫了它一眼,而后侧目同三七说:“什么都好,只要热的就成。”
热茶压惊。
这过会,总有人需要。
不过三七并不知道他心中用意,听他说什么都好。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但见贺咸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便也就没有再多加追问,抱着元宝退了下去,翻腾起茶叶来。
而苏彧,此刻正在竹林里飞快穿行。
素色常服在苍翠的竹林里,像一抹风。
尽管他方才从贺咸口中得知。若生此时应当正在竹林外头候着。但苏彧惦记着无人提点过若生,这处竹林不能轻易进入,心下莫名担忧起来。
若是在他们都不知情的时候。若生已孤身陷入竹林,那该如何是好?
苏彧的脚步,愈发快了起来。
行进间,脚底踩过落叶。簌簌作响。
风吹拂过面颊,带着青竹的香气。
苏彧屏息而听。却并未听见别的脚步声。
他心下微松,暗道若生也许仍在原地候着。她一向不是鲁莽胡为的人,理应不会在无人带路的情况下,轻易进入竹林。
但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冒出来。转瞬就叫另外一个念头给覆了过去。
她今日会跟着贺咸来苏家,就已不那么像是她会做的事。
思及此,苏彧的眉头微微皱了下。
忽然。他从眼角余光里发现了一个身影,脚下步子一顿。他站定侧过身,朝着那个方向定定看了一眼。
竹林小径旁,他一眼便认了出来的少女,着了丫鬟打扮,背倚修竹,席地盘腿而坐。明媚的日光下,一头乌鸦鸦的长发,愈发衬得她面若新雪。
苏彧呼吸一轻。
她到底还是进来了。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那张脸上,并不见惊慌之色。
她坐在那,就像是坐在自家庭院中,姿态闲适又放松。
他方才陡然提起的那颗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落回了原处。他重新拾步,却不由得将脚步声放得极轻。
缓缓行至她跟前,他弯腰俯身,失笑道:“怎么也不知道害怕。”
依他对她的了解,纵然她在进入竹林之前不知道这片竹林有异样,在她踏入的那一瞬间,她却一定会察觉。
但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坐着,再坦然镇定不过。
闭着双眼的少女,听见他的话后,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只声音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躲开,挡着光了。”
他生得高,往她跟前这么一站,便是弯了腰,那也是老大一片阴影覆盖下来。
苏彧闻言,摸摸鼻子,一声不吭地往边上挪了一步。
她这才徐徐睁开眼,瞥了他一眼,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声音轻轻的,却有着万分笃定。
苏彧心头一震。
她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又扫了他一眼,忽然说了句:“见着贺问之了?”
在慕靖瑶跟贺咸跟前,她一向称贺咸为“贺公子”,但到了苏彧跟前,她便自然而然跟着他,叫起了贺问之来。
苏彧听了也丝毫不觉得奇怪,好像这才是最正经的称呼一般,颔首回答:“见到了。”
“他上回写给我的回信里,扯了弥天大谎,可是你做的好事?”若生拍拍衣摆上沾着的碎竹叶,斜睨了他一眼。
“弥天大谎?”苏彧怔了下,而后带了两分小心地问道,“你生气了?”
若生轻轻“哼”了一声。
苏彧低声分辩:“那也称不上是弥天大谎……”
若生闻言,冷笑了声,蓦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落叶朝他掷去:“骗人病重,还不是弥天大谎?”
“我错了。”他也不躲,任由枯叶撒了自己一身。
若生气得牙痒痒,想着若非不合适,她定然要好生揍他一顿才是,嘴上问:“教人扯谎便罢了,你明明好全了,为何不递个信来?”
一天两天便罢了,她可叫他折腾得忧心了好些日子。
若生上下打量着他,见他因为连着躲了几日懒,这脸色瞧着都快比自己还好了,愈发没个好颜色给他看。
苏彧的眉头却紧紧蹙了起来,随即看着她问了一句:“你没有收到信?”
若生愣住:“没有。”
“收到你的信后,我当日便写了回信。”他让贺咸那般说,只不过是嫌她绕了个圈子问贺咸,却不来亲自问自己而已,所以如愿收到她的信后,他并未迟疑,当即便命三七备了纸笔,将信给回了。
也正是因此,他刚才听见贺咸说,若生来了苏家时,才会如此震惊。
她分明应该知道他无碍才是,怎地会突然来了苏家,难道是为了别的事?
可又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她亲自来跑一趟?
苏彧方才一直在想,却没有想出所以然来,谁知现下一听,原来为的还是他叫贺咸撒的那个谎。
他的眉头便皱得愈发紧了起来。
第215章 找到了
若生亦觉不对,不由面色微变,轻声道:“可直至今晨,我仍未见过你的信。”
“可曾见过元宝?”苏彧忽然问道。
若生微微一怔,摇了摇头:“也不曾。”言罢,她同苏彧对视了一眼,敛目询问道,“让元宝送的信?”
他颔首。
若生愈发疑惑起来。
如果元宝来过连家,来寻过她,就是她不知道,扈秋娘也一定会发现,但这几日,她虽然总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元宝的猫叫声,可那不过是胡想的罢了,元宝根本没有出现在木犀苑里过。
换了往常,若生此刻只怕要起疑心,担忧元宝是否出了事。
然而她方才已在竹林外,见过元宝了。
一如既往的精神,一如既往的圆滚滚,见了她也同平素一样的缠人,分明没有半点出了事的迹象。
“不止是信,连带锦囊也不见了。”
思忖间,若生听见苏彧低低说了一句,便猛然问道:“那日元宝回来的时候,瞧着可好?”
苏彧笑了笑,道:“它何时不好过。”
一进门就什么也不顾,四爪并用朝厨房里奔,丁点反常之处也无。
他抓了它来看,见它未带锦囊回来,怔了怔,却只以为是若生留下了,也不曾留心。
哪知,别说信和锦囊,就是元宝,若生也没有看见过。
思及种种可能,二人差点冷汗浃背。
风似乎停了一瞬,竹林里的气氛亦跟着一寂。
这时,元宝忽然从斜刺里窜了出来。
三七一没看住它,它便又从里头溜了出来。瞧见了苏彧。它的动作一慢,可扭头看见了若生,它原本已经渐渐停下来的脚步,蓦地又加快了,一个纵身就要往她身上扑,眯着一双猫眼,像是在傻乐。
可没等它扑到若生身上。便像刚才一样再次叫人给横手拦住了。
“喵……”元宝不忿地要拿爪子去挠人。可胖乎乎的脑袋一转,看清楚是苏彧,气焰一消。立刻换上了讨好模样,“喵呜……”
苏彧望着它,不动。
若生也凑上去打量元宝,一面蹙起秀眉。困惑不解地道:“也不是头一回叫它送信,知道到了地方定然有吃的。它着急忙慌跑来才是正经,怎会不出现?”
“偏那日它也的确是出了门的,那它去了哪里?”若生微微仰头,面向了苏彧。
苏彧道:“它惯走小道。许多地方人不可行,但它可以,这信想要落入旁人手中也是不易。”
若生赞同:“何况信若是落入了旁人手中。元宝又怎会毫发无损?”
休看它生得模样懒散,性子可一点也不。挣扎起来,三七鲜少能奈何它,旁人更不必说。
“喵呜……”
见俩人光顾着说话,也不看着自己了,元宝忍不住又叫唤了一声。
若生便拿手指去戳了戳它的胖脸,道:“小混账东西,你那日都做什么去了?”
话音落后,她悄悄瞥了一眼苏彧。
苏彧道:“寻常信件而已,没什么不可告人的。”
“……”若生杏眼一瞪,一把将元宝抢过,腹诽出声来,“不可告人是这么用的?”
苏彧摊开手:“哪里用得不对?”
论意思,分明没错。
若生一噎。
他笑道:“罢了,左右称信也是不妥,不过薄纸一张,寥寥几句话,既无署名,也不曾写明何人收信,纵是有人瞧见了,也看不明白。”说罢,他叹了一声,“只是可惜了那只锦囊。”
若生仔仔细细查看着元宝身上可有伤痕,听见这话猛地想起自己先前差点遇上的那伙子人来,不觉问道:“你除了几位兄长外,可还有姐妹?”
“家中没有姐妹。”苏彧道。
定国公府对外,也的确没有姑娘,同他的话没有差别。
可若生方才的的确确听见了“姑娘”这个称呼,便索性直言问了起来:“我先前在竹林外,听见有人唤姑娘,说是老夫人让她来看看你。”
苏彧挑眉:“那便是姨母家的女儿夏柔了,姨母早逝,她一直住在府里,跟着我母亲过活。”
苏家没有姑娘,苏老夫人又一直待夏柔视若己出,底下的人见了夏柔也都当苏家的姑娘来敬重。
“母亲不知道,她极不喜欢我。”
若生感慨:“毕竟苏大人不是一般人。”
苏彧抬脚,向前走了一步,冷笑道:“不过是上回见她时,母亲献宝似的将她送于自己的耳坠子取出来问我可好看,我随口说了一句像青虫而已。”
说完似犹自不够,他还要补一句:“若是你见了,你定然也觉得像,天大的实话。”
若生抱着元宝低头闷声笑了起来。
这种事换了谁能不恼?
“何况那已是数月之前的事了。”苏彧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若生说:“苏大人,这种仇,是能记一辈子的。”
元宝附议:“喵——喵喵——”
苏彧道:“走吧。”言罢率先前行,走了两步见若生没跟上,又将脚步停了下来,不回头站在那,唤了声“阿九”。
等到俩人出了竹林,苏彧将元宝交给三七,吩咐了句,跟着。
三七不明白,跟着不是看着?
但见苏彧没有二话,他便也就领着元宝退了下去,然元宝是闲不住的,没一会工夫又要溜出去,三七刚要阻拦便想起了苏彧的吩咐,只得拔脚跟了上去,一路追得气喘吁吁。
若非元宝跑跑停停,间或扑扑蝴蝶,他恐怕要跟丢。
三七头一回觉得,元宝平日里瞎逛的地方太多了。
几乎,全是他不曾来过的地方。
“喵呜……”元宝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在个墙角停了下来。
这原是个窄道,极窄,只能供一人进出,地上长满了野草,因时值夏日,开了许多不知名的黄色小花。
三七扫了一圈,不知道元宝来这做什么。
这时,他忽然惊觉某处墙上跃下来一个灰白的身影,唬得往后退了半步。
元宝却雀跃地迎了上去。
三七讶然,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也是只猫!
元宝显然同对方熟悉得很,两只猫立马贴到了一块。
“这、这……”三七傻愣愣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