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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听太后这么问,唐宛宛眼睛一亮:“后天我能回家?”
太后笑笑:“不能设卤簿仪仗; 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去,省得御史参折子。微服出宫却没什么。”贤妃虽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该有的规矩却不能废。
这么说着,陈年旧事慢慢浮上了心头; 太后心口发暖:当年太上皇怜惜她初为人妇,也在回门那日微服出宫带着她去了外祖家,打那以后她就认定了这人,原先的假意也慢慢转成了真心。
德妃刚入宫那时候也走了这一趟,只是德妃与皇儿回宫的时候都是冷着脸的。太后瞧了瞧身边笑得跟花儿一样的唐宛宛,这些糟心的琐事都略过不提。
*
次日,晏回批完奏章已是戌时,来了长乐宫却见唐宛宛已经沐浴完了,脑袋上蒙着一块干布巾,发梢还湿淋淋地滴着水,唯独衣裳穿得严严实实。
晏回瞧得好笑,心知这猫儿是防着他呢,专门卡着点在他回来之前沐浴。不由心下腹诽:莫怪学习那么差,机灵劲儿都用在这上头了,也不想想他若真想行周公之礼,她就是把自己裹成粽子都没用。
“陛下回来啦?”唐宛宛起身笑眯眯迎上前来。晏回正为这个上前迎接的举动心里发暖呢,只觉一天的疲惫都散了个干净,也跟着翘了翘嘴角。
却见唐宛宛绕过她,跟外边的小丫鬟催促道:“传膳吧,我都饿死了。”
晏回脸上笑一僵,敢情“陛下回来了”还比不上“能开饭了”的份量重。
他长叹一口气,心知驯妻之路任重而道远。
用过晚膳,晏回沐浴完后进了内室,唐宛宛正躺在床上看一本厚厚的册子,一脸笑模样,不知看什么看得那么开心。殿内烛光明亮,晏回也不担心她伤了眼睛,坐到床边上冲她招招手:“过来。”
唐宛宛还挺上道,丢开手里的书,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干布巾给陛下擦头发,觉得姿势不得劲,还换成了跪姿。
她手劲轻,又是极细致的,纤细的指尖隔着布巾在晏回头皮上轻揉,晏回舒服得想叹气,只觉被折子中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躁郁之气都被抚平了,从身到心处处熨帖。
唐宛宛把明日归宁的事一说,晏回点点头:“明日早朝之后,朕带你出宫。”
“陛下也要去?”唐宛宛还挺诧异。
晏回眼皮一跳,比她更诧异:“你当如何?”
“我还以为是我一人回去呢。”昨日晌午太后也没明说陛下会跟着去,唐宛宛还当是自己一人归宁,高兴了大半天。此时听晏回这么一说,她心里还有点失落。
原本自己一人高高兴兴回家多好啊,什么都不用避讳。而陛下同去的话爹娘哥嫂还得给他磕头,都得跟在宫宴上一样拘束,怕是吃不好饭了。
晏回气得牙痒痒,把人从自己背后捞到身前来,蹙着眉尖问:“你回门,都不打算带上朕?”
“陛下这不是忙嘛。”唐宛宛悻悻笑道。
晏回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又问她:“你可有准备回门礼?”他寻思着长乐宫以前没人住,私库里头只有唐宛宛带进宫的嫁妆,刚进宫连个赏赐的由头都没有。她总不能拿着嫁妆再回娘家。
嘴上这么问着,晏回已经往自己的奇珍阁琢磨上了。
“我都想好啦,挑了一整天呢。”唐宛宛把手中册子展给他看。
晏回凝眸一瞧,原来她先前看的不是书,而是御膳房做出来的菜谱册子,上头附了张纸,写着金鱼戏莲、黄焖鱼翅、蟾儿肉、金乳酥、冰花松肉等等。
“这些都是御膳房的拿手菜。”唐宛宛笑眯眯说:“明天我让红素去御膳房把这几样菜打包好,带回去给爹娘尝尝。”
晏回又想磨牙了:“别的姑娘回门,姑爷要准备一马车的礼物才有底气进岳丈家门,你却要打包几道菜当回门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苛待你呢。”
“不行吗?”唐宛宛眨眨眼,还有点舍不得:“御膳房的吃食比我家厨子做的好吃多了,我爹娘还没尝过呢。”
晏回以养生吐纳之法深深喘了几口气,将她手中的册子丢到一边去,径自躺上床阖目养神,一边说:“你别自个儿瞎琢磨了,回门礼朕叫道己去准备,明天再借你个厨子带回家。”
身旁静了一小会儿,腰上忽然揽上一只小细胳膊。唐宛宛还知道哄他,主动搂上他的腰贴上来,脑袋靠在他肩窝,甜甜笑道:“陛下真好。”
晏回掀起眼皮瞟她一眼,心说陛下一点也不好。心气不顺只能肉偿,遂又压着人欺负了一回。
即便先前已经有过一回了,晏回也有经验打底了,唐宛宛却还是嘤嘤切切哭哭啼啼,比钟鼓司最有名的花旦嗓儿还娇,直听得晏回头皮发麻。
晏回怕弄疼她了,愈发放缓了动作,还分出一半心神来观察她的神色。看了一会儿看明白了,宛宛这不是难受,就是爱娇。
她好像天生就有种本事,永远能瞅准谁疼她、谁宠她,逮着人可劲儿娇,算是她独有的狡猾。
——啧,这小模样真招人疼。
就比如现在,明明晏回速度慢得几乎是在磨了,怎么着也是不会弄疼她的,唐宛宛却还是嘤嘤切切哭哭啼啼,怒视他的眼神也显得有气无力,含着一泡眼泪小声哼哼说:“陛下再欺负我,我明天回了娘家就再也不回宫了!”
——也恁得气人!
晏回微眯眼,加快了动作。唐宛宛一时不防,一连串娇吟从嘴边冒出来,那处绞得晏回头皮发麻。他俯低头凑上她唇边,低声笑着说:“噤声。司寝局的嬷嬷还在外头听着呢。”
唐宛宛大惊:“为什么要听?这是什么毛病?”
“你不知道?”晏回倒是有些奇了,以为这些事荣莲女官该给她讲过的,便解释说:“每个月哪一天行了房,从几时到几时,有过几回,几时叫的水。这些事司寝局都得记录,若是没有嬷嬷在外头听着,谁能清楚?”
唐宛宛瞠大眼睛,声音轻得几乎成了气音:“她们也能听到我这样……这样叫?”
晏回闷声笑了,探入舌索了一个湿吻,声音也是含糊不清:“你叫得小声些,她们就听不着了。”
其实这规矩自古有之,可晏回心防甚重,尤其厌恶自己的私事被他人窥伺。司寝局确实是有侍寝记录,可谁敢真的听帝王墙角?嬷嬷也不过是候在外殿,以内殿熄烛为始,以叫水为终,这么着估摸个大概时辰。
晏回就是想逗逗她,瞧见身下的姑娘咬着下唇含羞带怯地看着她,被撞得声音破碎还不敢叫出声,自己捂着嘴将声音压在喉咙里,清凌凌的眸子里只有他的倒影……晏回就觉得自己一向硬得跟石头一样的心软得不可思议。
这滋味实在难言,比鱼水之欢更进一步,离掏心掏肺还差一步。一下子明白了何为英雄气短。
*
次日两人是从东面保奉门出的宫,统共三辆马车,最前头的一辆坐人,后头两辆都装得满满的,全是挑出来的回门礼。另有随行侍卫若干。
唐宛宛掀开车帘瞧了瞧,当下大吃一惊:“这么多?”
身为天底下最富有之人,晏回但笑不语,总算找回了点身为金龟婿的自信。
唐老爷朝会结束之后就收到了口信,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家,让仆妇小厮将家里好一通打扫。等晏回和唐宛宛到了,唐家举家在大门口侯着。
唐宛宛喜上眉梢,要跳下马车的当口却被晏回按住了。
“怎么了?”她正诧异,却见陛下先她一步下了马车,然后转身递过一只手将她稳稳当当扶了下来。
这一幕自然让唐家人欣慰不已,心思最细的唐夫人都红了眼圈。
这条街两面住的都是官家,怕人多眼杂,唐老爷将晏回迎进门才请安,正撩袍要跪,晏回却上前两步将他扶住了,微微笑着喊了一声“泰山大人”。
唐老爷一个哆嗦,忙屈膝跪下了,口中直道:“不敢不敢,陛下应以君臣之礼相待,万万不能乱了规矩啊。”
晏回来之前就预感到了这样的情形,毕竟身份使然,他称一声“泰山大人”是情分,唐老爷行君臣之礼是本分。若是唐老爷欣然受了他的礼称,反倒要让晏回多想了。
见过礼之后,唐老爷虎着脸训闺女: “宛宛你又胡闹!陛下朝政繁忙,你怎么能撺掇着陛下陪你出宫来玩!”
晏回笑说:“唐大人不要苛责宛宛,今日出宫是朕拿的主意。宛宛还特意跟朕借了个御厨带回家里做午膳,孝心可嘉,该表扬才是。”
“陛下说得极是。”唐老爷脸上严厉的表情一收,又是一副笑模样了。
晏回被人引着一路往正厅行,还不忘一只手虚虚揽在唐宛宛腰间。唐宛宛头回在人前跟他这么亲近,又被她娘笑眯眯瞧着,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无论走快两步还是走慢两步都避不开腰后的手,只好红着脸不说话。
几个男子去了正厅说话,唐夫人拉着唐宛宛回了自己的屋子,先是挥退了丫鬟,又把门窗都关严实,连支摘窗的横闩都检查了好几遍。即便如此,唐夫人说话时还是压低了声音,悄声问她:“宛宛啊,陛下那腰伤……”
唐宛宛嫩脸一红,想起这三个晚上只觉得腰酸腿软,没忍住倒了一顿苦水:“娘啊,陛下他腰伤早好了!他不仅腰伤好了,他还没隐疾,坊间传闻都是假的啊假的!他也没有起早贪黑地处理政务,每晚上都能抽出一个时辰来欺负我!”
唐夫人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不光没体谅女儿的心酸,还十分欣慰道:“如此甚好。”
又忙问:“那太后呢?太后可有给你立规矩?别的妃嫔可有欺负你?”
唐宛宛还挺懂事,只报喜不报忧,把太后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快要跟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一个样儿了。
她还专门挑着妃嫔的好处说,不好的事只字不提,避重就轻地打马虎眼:“钟昭仪最爱读书,关婕妤个子最高,侯美人最好看,冯美人送我的珊瑚树最值钱。”
最后眼也不眨地说瞎话:“德妃长得最难看。”
唐夫人诧异:“不能吧?娘虽然没有见过德妃娘娘,却听好些贵夫人说她的容貌是京城出了名的,未入宫前求亲的人就没停过,她家门槛都被踏破了好几条。”
唐宛宛笑眯眯:“反正我就是觉得她最难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没一处好看的。”
唐夫人无奈扶额,听她说了一通不着四六的,心里倒是踏实了,想来宛宛还没受什么欺负。
第30章 留膳
这是晏回头回在唐家留膳。
一听陛下来了; 唐家的厨娘都不敢做菜了,连择菜前都拿香胰子洗了五遍手; 即便如此还是战战兢兢。好在有那位御厨挑大梁; 她们打个下手也就是了。
两位嫂夫人不便见外男,唐家爹娘与两个儿子作陪; 自是其乐融融。
“微臣家里没存着什么好酒; 陛下怕是瞧不上。”
“这是宛宛出生当年埋下的女儿红,陛下还没有喝过呢吧。”唐老爷接过下人递来的酒坛子; 掀开蒙在上头的红绸布,又砰砰两下拍去泥封; 起身恭恭敬敬给晏回斟了一杯; 笑得开怀:“微臣敬陛下一杯。”
这酒杯足有小孩拳头大; 又倒了个九分满,杯中酒液晃晃悠悠几乎溢出来。唐少谨忙说:“爹你不胜酒力,孩儿来敬陛下就是。”
“难得陛下来一回; 为父怎么能扫兴?”唐老爷格开长子的手,大笑着喝下了这杯。
唐家人都心道不好。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