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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婕妤又指了另外一处说:“你再瞧威国公世子那一方的,骑枣红马的那个,看见没有?那是左金吾卫士长贺知舟,负责宫中巡查与外廷宵禁。他个子高性情好模样俊,不比承安伯好千百倍?”
唐宛宛眨眨眼:“你怎么连人家叫什么都清楚?”
关婕妤微微晃了晃神,笑着说:“因为他是陛下身边的亲卫,常在宫中带刀行走,你在宫中呆久了就能把这些个熟面孔都记下来。”
唐宛宛把手搭在前额遮光,眯着眼睛仔细望了望,笑着点头:“确实很俊啊。”
她们两人压着声音说笑,身后的朝臣与命妇都听不到,可坐在正中的晏回离得只有半步距离,哪怕不专门去听,这声音也能自动飘进他耳朵。
晏回瞟了两人一眼,微微蹙了眉头,听着总觉得有些古怪。待又听唐宛宛说一个男子模样俊,这时总算回过味来了:按理说这两位都是自己的妃子啊,怎么当他不存在似的,一个劲儿地盯着外男看?
原本叫人热血沸腾的击鞠,此时再看竟有点不是滋味了。于是晏回拍拍唐宛宛,冷着声说:“噤声。你二人吵着朕看马球了。”
唐宛宛和关婕妤只好闭口不言,心中倒是诧异:怎么后头坐着那么多朝臣命妇说话的声音没吵着陛下,她俩压低了声音还把陛下给吵着了?
小小一只球在马场中乱飞,唐宛宛看得眼花缭乱,下午的阳光又晃眼,没一会儿就困了。小脸红扑扑的,靠在小案上身子前后晃悠,脑袋还一点一点,明显是迷糊了。
晏回瞧得好笑,将人轻轻一扯,便往自己这方靠了过来。他偏过头嗅了嗅,果然唐宛宛连呼出的气都是酒味儿的,心知是她方才喝的那一口烧刀子的劲头上来了。
晏回望了望场上,威国公世子那边进了两球,还差一球,约莫还得一刻钟才能胜。
这般想着,便把唐宛宛的右手捉了过来,也无须低头去看,一下便找准了她手上的关冲穴。这个穴位在第四指的甲侧,用些力道按揉可以解酒防醉。
“陛下做什么呢?”唐宛宛被他捏疼了,也没能缩回手来,努力撑起眼皮问了一句。她眸光迷离,声音甜得跟蜜糖似的,晏回眸色一深,忙闭目收敛心神。
她一向只有情动之时会这样拖长尾音娇兮兮地说话,此时晏回握着她的手都能察觉到她的脉搏突突地跳,明显是醉得狠了。忙跟侍女要了湿帕,叫唐宛宛捂在脸上醒醒神,这才把脸上的醉态遮下去。
就这样,唐宛宛总算熬到了击鞠结束,立马松了一口气。眼前的一切都成了重影,威国公世子那方的欢呼声、身后朝臣的叫好声都离得远了,只有代表胜利的锣鼓声穿云透雾而来,将将入了耳。
马场背后已经扎好了数百只帐篷,帝王的大帐在最中间,周围围着三圈侍卫营帐,再外围才是朝臣与女眷的。晏回几乎是半搀半抱着她走进帐篷的,唐宛宛强撑着精神跟一路请安的女眷打了招呼,总算没在人前丢丑。
刚一走进大帐她就软了身子,几乎跪了下去。好在晏回接得及时,把人抱到榻上伸手一摸,只觉她整张脸烫得吓人,两颊也是绯红一片,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又忙着唤来太医,给她在舌下含了一颗解酒丸。
这一睡,唐宛宛足足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大帐内虽燃了许多明烛,却仍旧比不得宫里明亮,她一时浑浑噩噩,竟分不清自己在哪儿,好半晌才缓过神。
如今身在旷野之中,即便是帝王也得一切从简,大帐之内并没有龙床,不过是席地铺着几层厚毯子,成了个低矮的榻。
唐宛宛在上头滚了两滚,刚心说这么席地躺着还真是别有风趣,立马一阵晕眩汹汹来袭。她哀叫了一声,赶紧抱着脑袋躺平。
“醒了?”晏回眼睁睁看着她滚进自己怀里,连她抱着脑袋呻吟都瞧着可乐,悠着手劲儿给她轻轻揉太阳穴。
唐宛宛舒服得直哼哼,口中嘟囔:“那是什么酒啊?怎么我喝了小半口就醉成这样了?”
“那酒叫烧刀子,是从辽东那边传过来的酿酒法子。”晏回怕她这会儿脑子钝听不明白,说得尤其之慢:“据说其酿酒工艺粗糙,酿出来的烧酒极烈,入口后仿佛在火上烧红的刀子顺着嗓子眼往下拉,又辣又爽快,烧刀子的名儿便由此得来。”
说话间,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个崩儿,声还挺响。唐宛宛瞠着黑白分明的杏眼瞪他,晏回又笑:“连朕都只敢小口抿着喝,你居然狠狠灌了一大口下去,没当场倒了已是难得。”
话落又凑上前在她鼻尖上啄了一口,继续说:“好在你酒品不差,醉了酒倒头就睡,不哭不闹,也不手舞足蹈不说胡话,真是难得的听话了。”
——比她爹强多了。
晏回扬声召了红素和絮晚两人进来,要她们去给唐家报个信,说是人已经醒了。
厚重的帐帘一掀一放,外头的歌声顺着风跑了进来。唐宛宛翻了个身,竖着耳朵听大帐外的动静,眼睛亮晶晶的:“陛下,外边做什么呢?怎么有歌声?”
“这是长风营平素就会举行的篝火宴会,此时唱的是秦王破阵乐,将士也会跟着跳战前舞。一会儿还有善扑营比试摔跤,极为热闹。”
唐宛宛听到这儿,头也不疼了,眼也不晕了,翻身就要爬起来穿靴。起得猛了,又差点栽回榻上。
晏回奇道:“你这模样还想去瞧热闹?朕可不抱着你去。”
“不用陛下抱我。”唐宛宛拉着他的胳膊往帐外行,仰着脸讨好一笑:“陛下扶着点我就好。”
晏回无奈,堂堂九五至尊,除了自家太后娘娘,就只扶过她一人了。
先前为了在大帐里陪她,晏回还推说自己身子不适,先行离了宴。这会儿为了这小东西只能自己打脸,又去到了篝火晚宴之上。
第35章 射猎
晚宴结束时已至子时; 唐宛宛头回这么晚睡,却一点都不困; 洗漱之后还不歇息; 絮絮叨叨跟他讲宴上的事。
“那个大个子长得那么壮实,胳膊那么粗; 都能跟我的腰比了!我还当他一定能赢啊; 怎么会输给一个比他小一圈的呢?”
晏回无奈回她:“用的是巧劲。”
唐宛宛又问:“那另外一个黑色衣服的,好家伙; 才刚挨着人,对面的摔跤手就自个儿飞出去了!”
晏回又无奈答:“那是气功。”
唐宛宛眼睛亮晶晶:“陛下也会吗?”
晏回朝着灯烛所在挥出一道掌风; 隔着灯罩; 里头的蜡烛却噗得熄灭了; 帐内彻底黑了下来。
“陛下好厉害啊!”唐宛宛啪啪啪给他鼓掌。
晏回笑得不行,伸臂把人搂进怀里,摸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不早了; 睡吧。”
怀里的姑娘乖乖点头。他刚合上眼没多久,又被唐宛宛戳了戳肩膀。四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唯独她眼睛黑亮亮的像在发光。
唐宛宛侧着耳朵好像在听什么动静,紧张兮兮地问:“陛下,你听到了没?”
“怎么?”
“这是虫子的叫声; 吱吱咕咕嘶嘶噗噗的,好多虫子在叫。”
晏回眉梢微挑:“旷野之上有几只虫子,又有什么稀奇的?”话落他就明白了过来,低嘲一声:“莫非你怕虫?”
唐宛宛忙不迭点头。
“你连朕都不怕; 居然还怕虫?”
晏回好像听到了什么稀罕事,翘了翘唇角,慢悠悠问出这么一句,又把她往怀里紧了紧,按着人的脑袋贴在自己胸膛上,声音含笑:“等夜里有虫子爬你身上了,你再喊朕给你捉。”
唐宛宛想了想那情形,当下全身发麻,哆哆嗦嗦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晏回自然求之不得。
*
也不知那晚上有没有虫子爬她身上,唐宛宛压根没察觉,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她醒来时帐内只有四个丫鬟,外头喧嚣一片。
唐宛宛洗漱更衣毕了,掀开帐帘循着声瞧了瞧,视线被一堆帐篷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只好回到大帐里,好奇地问:“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红素蹲在地上给她系好鹅头靴的系带,笑着答:“长风营的女兵主动跟善扑营的兵士挑擂,比试摔跤,连着赢了好几场,把善扑营那群兵蛋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可给我们女子挣了大脸面。”
唐宛宛立马来了兴致,麻利地用了两块点心与山药羊乳羹,被侍卫引去了马场处。
上午的摔跤这么热闹,不光是因为挑擂方为女子,还因为每一回合都是能赌彩头的。唐宛宛这回学精了,全程跟着陛下下注,陛下看中哪个,她就买哪个赢。一上午只赌错半次,这半次还是因为两人打了个平手。
身后一群朝臣与命妇唉声叹气,直呼自己眼拙。唐宛宛抱着一托盘的金锭子喜笑颜开。
这副小财迷的模样把晏回逗得直笑,出声问她:“这是怎么,要扩充自己的小私库了?”
唐宛宛一本正经摇摇头:“昨天听关婕妤说这围场的马是可以买卖的,我打算给大哥二哥各送一匹。”
其实唐宛宛家里是养着四匹马的,却都是拉车所用,性子温吞,连吃口草都要一根一根慢腾腾地嚼,跟七老八十似的,一点烈性都没有;昨日瞧见围场的马各个四蹄如风,总算有了她心目中马儿的样子,这便动了心思。
晏回望了她半晌,走了会儿神。等唐宛宛心思都不在这个话头上了,却忽然听陛下肃重说道:“今后你想要什么,直接开口与朕说就是了。”
“恩?”唐宛宛扭回头来。
只见陛下对上她的视线,极认真地说:“朕许不了你金山银山,也不能许给你家人功名利禄,送两匹马总还是可以的。”
“陛下不能如此!这是以权谋私。有功才能受禄,没有由头的不行。”
唐宛宛连连摇头,小脸严肃:“我爹说了,让我入了宫也得谨言慎行,不能撺掇着陛下以权谋私。我家的就是我家的,陛下的就是陛下的,万万不能混了。”
晏回听完,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气了:隐约觉得泰山大人这是把自己完完全全划归到了“外人”的行列啊。
等到日头快要升到正中,长风营与骁骑营请旨入林中狩猎,好些朝臣和世家公子一同请旨,一些会骑射的姑娘也跃跃欲试。
关婕妤远远看见自家父兄也往马厩的方向行去,心知他们也要入林中射猎,不想再耐着性子等了,便主动出声问:“陛下,嫔妾可否能跟着去?虽说嫔妾入宫多年,可每年归宁那几日也常跟着父兄去骑马,骑射功夫从没丢下。”
晏回欣然应允。
关婕妤大喜过望,正拿了马鞭要走,又退了几步回来,神情窘迫说:“不过若是嫔妾运气差,一头鹿也没猎到,陛下可别怪我丢了您的颜面。”
晏回只说无妨,又指了四个女侍卫跟着。
唐宛宛忙问:“陛下,我能不能也跟着去?”
“不能。”晏回瞥她一眼,施施然答:“你连马都爬不上去,跟着凑什么热闹?”
关婕妤笑着问她:“贤妃娘娘想要什么?山猪狍子那类的嫔妾猎不来,给您带两只兔子回来还是能成的。”
唐宛宛摇摇头,只说“你注意安全”,眼巴巴看着她去找自家兄弟了,只恨为什么自己不会骑马。
这狩猎自然是围场向来不变的主题,大盛朝重文治,又多年没有战事,许多会武的男儿都等着在每年围猎之时大展威风。
百余人扬鞭策马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