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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齐齐懵了一瞬,四目相对片刻,唐宛宛原本想说的话也给卡了壳,一字一顿地吐出来:“这话……不吉利……”随后她眼睁睁看着陛下的左颊上渐渐显露出了几根红指印,方才那一巴掌还挺结实。
生平头回挨巴掌的晏回气得咬牙切齿,连着深吸了几口气也没忍下火去,一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一手制住她的挣扎,另一手一层层剥干净唐宛宛身上的衣裳,阴嗖嗖地说:“胆儿肥了,都敢跟朕动手了!”
“陛下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唐宛宛忙护住自己的中衣,哭唧唧说:“陛下我下午的时候立了大功,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咱们说好今晚不做的啊!”
“可方才你以下犯上,功过相抵,答应你的那事不作数了。”晏回低嗤一声,轻轻巧巧就把自己言而无信的事遮掩了过去,还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唐宛宛脑子转得飞快,连忙认错:“陛下我错了……”
晏回勾唇一笑:“晚了。”
*
贤妃娘娘的枕边风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因为她一句话,地宫原先定下的四个通风口增加到了六个。
——不过也就这样了。地宫还是得修,别的事以后再说。
一行人在镇安县又留了三五日,几位潜渊阁的近臣每天风风火火地查案。晏回原本计划着到了镇安县就恢复身份的,谁知这案子办得如此顺利,钦差有天子密令便可斩杀三品以下官员,二品的祖堂总督又只是失察之过,要回京再审。
从头到尾都无须晏回亲自出面,索性继续微服巡游,带着唐宛宛各处去玩。听了梆子腔,喝了西凤酒,每天肉夹馍、油泼面、灌汤包、羊肉泡馍、凉拌米皮换着样儿吃,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以注了银的石材为线索,抽丝剥茧般将牵涉其中的大人物都一一扯了出来。其中富商的嘴最好撬开,甚至都不必用刑,威胁两句就能撬开嘴了,有他们作证,贪官一个都跑不了。
其中不知情的总督受罚最轻,仅以失察之罪捋了官;而剩下的官员都是主犯,他们敢将赃银藏入地砖之中,摆明了不光是想贪陛下的棺材本,还打定主意将来要回来盗皇陵的。
晏回如何能忍?主犯通通斩首示众,知情不报者发配至边疆,也算是以儆效尤。倒是未曾连坐家人,此举令好些近臣都称他为仁君。
值得说道的倒是有一事,那被处斩的主犯之一——石工道道台全家脑子有坑,都去了钦差大人熊安邦的下榻之处。当时正赶上熊安邦和其他查案的官员在正厅议事,却听大门外吵作一团,似乎是有人聚众闹事,忙去禀了陛下。
到了府门外一看,果然是有人闹事,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议论着。还没封口的棺材就当当正正摆在大门口,里头躺着的正是石工道道台,他的夫人小妾各个身着缟素,围成一圈伏在地上痛哭。
他家的独子披头散发衣襟凌乱,大约是喝了酒,此时双目猩红,扯着嗓子高呼:“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取之于民便该用之于民,建皇陵劳民伤财,是要遭天谴的!我爹没有错,他私藏官银就是为了天下百姓啊!”
这一番话直听得人触目惊心。乍一听还有几分道理,可明眼人都觉可笑至极。他爹结党营私、贪污官银,妥妥的不忠不义。能将他爹贪污之事矫饰成大义之举,可见这也是个脑子浑的。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年轻男子又高呼一声,说完这话他视线陡然一转,朝着府门前的石狮便一头撞上去了,血溅当场。
“啊——杀人啦!”围观的人群中一片尖叫,连跪在地上的妇人都晕了两个。
晏回眼皮一跳,却也仅是如此了。他朝着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冷声说:“看样子这一家全是知情不报的,通通发配至边疆。”
第61章 小虐
离京已经有半月了; 晏回心系朝事,不敢再留。一番思量之后在镇安县留了两个近臣; 等到新任的总督指下来; 再召他二人回京去。
镇安本地的兵士都是土生土长的,在贪官手下任职多年。此次斩杀官吏十余名; 这会儿都成了无主之兵。晏回怕他们因牵念旧主而聚众夺权; 又怕这些土兵中也有觊觎皇陵的,毕竟这些年吏政腐败; 上行下效,再让他们守着皇陵反倒不美。
于是晏回将随他从京城而来的六百羽林卫留了一半下来暂任守陵军; 寻思着剩下的三百来人护着三位主子回京绰绰有余了。
坐马车赶路特别得闷; 晏回一向指着唐宛宛说话逗趣; 今天上了马车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她开口,嘴里却还在喃喃自语。晏回奇道:“你一直嘀咕什么呢?”
“是左眼福右眼灾,还是右眼福左眼灾来着?”唐宛宛拿手指按在自己的眼皮上画圈圈; 哀叹:“陛下我俩眼皮都在跳啊跳的,从今天早上就开始了!”
“你把手拿开; 我瞧瞧。”晏回说。
唐宛宛听话得放下了手,晏回凑上前仔细看了看,竟然真的俩眼皮都在蹦哒。这么点小毛病; 晏回没当回事,开口取笑道:“莫不是中风了吧?”
“呸呸呸!陛下乌鸦嘴!”唐宛宛气鼓鼓地瞪他:“左眼皮跳是福,右眼皮是灾,这说明祸福相依; 定有一件好事一件坏事。”
晏回笑了笑,有心想告诉她这说法是假的,却觉得自己也拿不出证据来,索性任她去了。
回京要一路往东行,走的都是宽敞的官道,比来时要快一些。
第二日晌午时行到了灵宝县,平时走在官道上能碰见来往的商队镖队一类的,这会儿却瞧不到人影。
又往里行了一会儿,只见前方有个镖队迎面行来了,骑在马上的镖师个个愁眉苦脸。
侍卫忙打马上前去问询,却听那镖头叹气说:“这趟镖跑不成了。昨晚上大雨冲刷,道上全是从山上滚落的石头,马能行过去,车却是走不了的。”
“陛下,这……”
晏回说:“着人前去看看有没有伤着人。”
几个侍卫领命而去,小半个时辰之后回来了,报说:“并未伤着人,滚落的都是些碎石,有那么好几里地都坎坷泥泞,马车确实走不了。县令已经带着几十名衙役前去清理道路了,怕是得两三日。”
侍卫愁得很:“这可如何是好?这要是原路回县里,天黑前也未必能赶到,难不成要在山里过夜?”
“在山中过夜不如去乡里,这地方处处是大小乡镇,总不会叫陛下夜宿山林的。”贺知舟笑了笑,拿出随身带着的舆图来查看,果然找到了一处。
“半个时辰前行过一道岔口,沿着那条小径走能通到上戈乡,两个时辰就能赶到。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遮风避雨却是足够,且从上戈再往南行半日就能回了官道上,陛下意下如何?”
晏回点点头:“就依你所说。”
待车帘放下,唐宛宛轻哼一声:“我的眼皮跳得准吧,方才就说今日有祸事了,这前路被堵不是祸事是什么?”
“这算什么祸事?”晏回笑了笑,不跟她辩,拿出棋盘来跟她下棋打发时间。
等到行上去上戈乡的路,唐宛宛总算知道了官道的好。晏回的马车材质特殊,轮面宽实,几乎从来都感受不到颠簸。可这会儿她全身骨头都快被颠酥了,马车每晃荡一下,上下牙都在咔哒咔哒作响。
“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啊……这是什么破路啊?”唐宛宛苦着脸,连脑袋都晃得晕乎了,趴在晏回的怀里不想说话。
这条小径约莫十丈宽,东面高山,西面丛林。因为平时乡民都是步行的,顶多坐个牛车,所以这条路从没修整过。
唐宛宛正埋在晏回怀里哼哼,忽然有簌簌之声破风而来。
唐宛宛听着古怪,刚喊了一声“陛下”,想问问这是什么声音,可她后半句还未开口,却猛地被晏回推到了一边去。
晏回厉声喝道:“低头!”
唐宛宛反应慢,又被晏回狠狠推了一把,这回额头重重撞到了窗棂上,一瞬间就疼得掉了眼泪。正当此时,马车内陡然亮了一瞬,几乎是同时的,一声轻轻的“噗”声在她耳边响起。
无数侍卫的高喝声如闪电一般穿云透雾而来,通通劈入她的脑中。
“有敌袭——护驾——!”
“朝马车聚拢,保护陛下!”
敌袭?
唐宛宛蓦地回头去看:“陛下你没……”声音忽然卡了壳,她一下子白了脸。
只见晏回手中握着一支长箭,长箭自上而下斜斜贯穿他右肩。
晏回面沉如水,飞快地抬手打开车内壁按下了其中一道机关。马车中忽有机簧声格格作响,只在瞬息功夫,车门与两扇侧窗各有一面两指宽的铁壁横落下来,把马车锁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这么精妙绝伦的机关术唐宛宛却无暇顾及。有那么一瞬间,她眼前满是银色的光点,竟似失明了一般瞧不清任何东西。
“怎么这么多血啊?”唐宛宛整颗心都紧紧揪成一团,呜咽出声:“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哭什么?”晏回扯了扯唇,查看过车内机关无恙,这才顾得上去点周身几道大穴,将那箭尾掰折丢到了一边去。
做完这些,他面上已是惨白一片,还不忘叮嘱:“这箭上怕是有毒,你……”
有心想叮嘱几句,转念晏回却又想到之后的事都会有潜渊阁的几人拿主意,自己也没什么需要交代的。
他深深喘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宛宛被磕破的脑门,竟还能低笑出声:“朕没事,你别哭就行了。”
眼睁睁看着陛下昏了过去,唐宛宛抖成一团,陛下右肩上的血迹已经泅开一大片,纵是穿着金丝软猬甲也没能挡住利箭,箭头还扎在肉里,她连去捂伤口都不能。
唐宛宛紧紧抓着他一只手,眼前只剩这一片血,车外的嘈乱之声刀剑之声,甚至是丫鬟的尖叫之声通通离得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喧嚣声渐渐息了下去,有人贴在车壁上嘶声喊:“娘娘,贼寇已除,您将机关打开!在马车右侧最底下的暗屉中。”
唐宛宛猛地回过神来去按那机关。待光线重新入眼,她软着腿爬下车,入目一片狼藉。满地的尸身,有侍卫的,也有敌人的,受了伤的战马趴在路边低低呜咽。
唐宛宛哑着声喊:“太医呢?还不快传太医!”
“老臣在此!”陈太医踉跄着跑上前来,一眼便看出陛下中了毒,他额上冷汗涔涔,去摸脉的手都是哆嗦的,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劲来,口中喃喃:“吐息急促脉搏突跳,兴许是马钱子……不对,马钱子见效慢,心率过速突发惊厥,或许是柳叶桃……”
“娘娘!”陈太医猛地转了个身,伏地痛哭:“老臣才疏学浅,诊不出来啊!世上毒有千种,老臣乃是疾医,对毒只略知一二啊,宫里有专门的毒医!”
晏回这回微服出巡,是轻车简从上的路,统共带了两位太医,一治急病一治外伤,谁知路上竟会有刺客埋伏?两位太医懂的毒都是最粗浅最常见的毒,还从未见过这般霸道的。
江致等人都是文官,朝堂之上出谋划策是强项,逢此惊变都慌了神,争执半天才推了个主心骨出来,喝道:“还不快叫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请太医来,一去一回得多久?”
“太医要带药材,骑不得马,约摸得两日半。”
唐宛宛出声插进话来:“那若是我们往京城赶路呢?夜里不眠不休的行又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