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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渐渐流逝,但皇帝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让人备了酒菜,要与张珩痛饮一番。
酒过三巡,皇帝渐渐有了醉意,拍着张珩的肩部,说道:“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刚进宫没多久,处处受人排挤欺负,但我见你眼神里总憋着一股狠劲儿。当时我也是处境艰难,几次差点死于非命。你说,咱们是不是同病相怜?”
沈菱月没有想到,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势力如日中天的张珩竟也曾处境艰难,被人欺负和排挤过,不知那时的张珩会是什么样子。
此时,张珩托故有伤在身,只饮了少量的酒,微笑着说道:“皇上是龙子皇孙,臣乃一介草民出身,怎能跟皇上相提并论?”
“你我患难与共,几经生死,怎么不能相提并论?龙子龙孙又怎样?那些个兄弟叔伯,哪个不想置我于死地?可我挺过来了,该死的就是他们了……”皇帝与张珩推心置腹,随后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珩顾忌着屋内还有沈菱月,于是连忙阻止皇上继续说下去:“皇上明早还要接见群臣,不宜饮酒过多,还是先歇息吧。”
皇上挥了挥手,显然意犹未尽,继续拍桌子说道:“张珩,等把这些乱臣贼子都收服了,你说你想要什么?朕统统答应你。”
张珩虽然与皇帝相处日久又曾荣辱与共,但也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于是浅笑着说道:“到了那时,我就择一静处,晴耕雨读,颐养余生。”
宫中的宦官,告老还乡之时,若是能积累些钱财,衣食无忧地安度晚年,便已是造化了。大多数都无声无息地出了宫,要么投奔亲戚,要么孤独终老。
皇上听了连忙摇头:“等把这些人都收服了,正是我要建立基业的时候,你怎能离开?”
张珩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抹苦笑,平乱可以,抓人可以,但未来皇上根基稳了,自己却是万万不能干政的,那是另一张等着自己的巨网。
与张珩畅饮一番过后,皇上心情愉快,又促膝聊了许久才移驾离开。那时,沈菱月早已受不了漫长的等待而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沈菱月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偏房内,屋内布置整洁雅致,但明显不是张珩自己的房间。
时间长了,沈菱月也渐渐清楚,张珩只是拿自己当个摆设,他极少与自己亲近,甚至厌恶任何人过分地靠近他。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心理,选择自己当他的对食,但沈菱月知道,这一选择并非出于喜欢。
外面天气阴沉,没多久便下起了雨。沈菱月拄着拐杖在山间的路上行走,一时间竟无处躲雨。
正当沈菱月发愁之际,有人过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召见自己。
想起昨日皇上与张珩的谈话,沈菱月不免有些怅然,虽贵为皇后,但也仍旧身不由己,夹在家族与皇上之间,接下来的日子必定是不好过的。
待来到皇后娘娘下榻的地方,沈菱月见皇后正怀抱着小公主,不停地逗弄,脸上满是疼爱的神色。
见沈菱月到来之后,皇后屏退了其他人,随后一边哄着小公主,一边说道:“我今日请沈姑娘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皇后娘娘言重了,月儿哪里担当得起皇后娘娘的请求。”沈菱月不觉得自己能帮到她什么。
薛皇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神色凄然地说道:“或许,我要不了多久就不是皇后了。”
听闻皇后所言之后,沈菱月不禁大惊失色:“皇后娘娘何出此言啊?”
“我与皇上自幼便相识,后来又承父母之命,嫁与了他,一路相扶至今。可惜啊……”薛皇后神情凄婉地说着,“在他眼里,永远都是江山社稷最重,所有的夫妻恩情,都抵不过他要除掉薛家的决心。”
此时,襁褓中的小公主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薛皇后无心再去哄婴儿,只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了解皇上,一旦他动了念头,薛家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沈菱月理解薛皇后如今的处境,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要将这盘根错节的一切讲给自己听。
“自打见过沈姑娘,我就知道,沈姑娘是一个心地良善之人。等有朝一日,如果我离开了人世,还请沈姑娘帮我一个忙……”薛皇后边说边愣愣地看着怀中的婴儿。
沈菱月连忙摇头:“皇后娘娘,即便有一天局势真的无法挽回,你依旧是皇上的发妻,皇上不会牵罪于你的。”
薛皇后苦涩地笑了笑:“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再多看我一眼了。薛家被灭,我一人孤老在宫中,那滋味恐怕不会比死了更好受。”
“娘娘,你还有小公主啊,你还要看着她长大成人啊。”沈菱月不断地劝慰着心如死灰的皇后娘娘。
薛皇后摇了摇头:“跟着一个带罪家族的母亲,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沈菱月看着襁褓中稚嫩的小公主,心中也不免为她未来的命运感到忧虑,父母虽然贵为皇帝皇后,但随着皇后娘家的衰败,皇帝心意的转移,她未来在宫里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多少。
沈菱月想伸手,轻抚小公主可爱的脸颊。正当此时,小公主也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似乎想要沈菱月抱自己。
第8章 心意乱
“沈姑娘,到那时,还想请你多关照她……”皇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沈菱月连忙摇头:“皇后娘娘,不是我不愿帮忙,只是,我在宫中也是自身难保,何来的能力关照小公主?”
“你虽没有能力,但张大人可以”,薛皇后近乎哀求地说道,“皇上那里,我自知无望。日后,宫里还会有更多的小皇子和小公主,到时候我的女儿不知会被遗忘至何处。要是有了张大人的照拂,最起码不会有人欺负她……”
沈菱月这才明白过来,皇后几次三番跟自己示好的真正意图。此前一直有疑虑,自己在夹缝中生存,何德何能有皇后娘娘的青睐。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冲着张珩罢了。
“张大人那里,我也没法保证的……”沈菱月对阴晴不定的张珩完全没有把握,更何况他有时还挺讨厌自己的,他甚至不让自己坐在他的榻上。
薛皇后不以为然:“张大人这么多年来,身边还从未有过女人。沈姑娘必定是张大人属意之人,沈姑娘若肯帮忙,张大人定会言听计从。”
然而,沈菱月真心不觉得自己有这般能耐,能左右张珩的想法和行为。
从皇后那里出来以后,雨已停歇,山间郁郁葱葱,风和日暖,但沈菱月仍然感到压抑异常。上至皇后,下至婢女,众人的命运都不由己。
正当沈菱月伤怀之际,身后传来脚步声。没多久,一辆轿辇在身边停了下来。
轿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脚上有伤,还四处乱跑!”
听出张珩语气间的责备,沈菱月拄着拐杖,默默立在原地。
见沈菱月迟迟没有动作,张珩不耐烦地说道:“上来!”
走了许久的山路,沈菱月正深感疲惫,此时忙不迭地掀开轿帘,坐了进去。
轿内,一旁的张珩握住了沈菱月的脚踝,除去了她的鞋袜,认真看着她脚上的伤势。
“再继续走动,你这只脚就要废了,你知道吗?”张珩斥责道。
沈菱月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摇了摇头,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张珩气急之下,无奈地说道:“把那副破拐杖扔了!”
“我不乱走就是了,要是没有拐杖,我行动太不便了。”沈菱月本就是受皇后邀请而来,身边也都是临时配的人,自从受伤之后活动起来十分受限。
“你到底扔不扔?”张珩的眼神黯了又黯,气势十分吓人。
沈菱月望着面前的张珩,眨着美丽的大眼睛,嘟着嘴巴说道:“拐杖可以扔,但我每日行住坐卧,你要背着我才行。”
张珩没想到她倒提上条件了,于是反唇还击道:“我还抱着你呢!”
“那也行!”沈菱月郑重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定了。”
随后,沈菱月将拐杖交给了张珩,任由他处置。一时之间,张珩气得想用拐杖敲她的头,让她清醒清醒。
自此之后,沈菱月便留在了张珩的住处,每日敷药养伤。
青颐山上,虽时常凉风习习,是个避暑的绝佳圣地,但今年酷暑席卷整个大周国,北宫也难免干热异常。
沈菱月在养伤的日子里,开始按照家乡的方法做起了甜冰。清西王府的驻地常年干旱,所以每逢夏日,家里便少不了这甜冰。由于做法不难,沈菱月很顺利地就将甜冰做好,只等着张珩回来一起品尝。
近来张珩异常繁忙,待回来时已是深夜。沈菱月眼睁睁地看着甜冰逐渐化成了甜水。
吃甜冰图的是凉爽劲儿,如今化成了水就只剩下甜了。就在沈菱月准备将甜水倒掉之际,发现张珩给自己带回了一副全新的拐杖。由此可见,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整日背着自己。
张珩把拐杖递给沈菱月之后,便坐到了桌前,看见杯子里的水中夹杂着各色鲜果,不禁想起进门时听人汇报说沈菱月整个晚上就守着这个杯子,一直盯到现在。
“这是什么?”张珩好奇地拿起水杯晃了晃。
拄着全新拐杖的沈菱月蹙着眉头说道:“我下午做的甜冰,现已经化成了水,喝不得了。”
没有听从沈菱月的话,张珩尝了一口,随即眉头紧皱,看得一旁的沈菱月也跟着紧张起来。
过了一会儿,张珩咂摸出了味道之后,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随即又喝了一口。
沈菱月见张珩喝得还算满意,便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和可爱的酒靥。
“没想到你看起来笨,实际上竟也不是一无是处。”张珩一连喝了整整一杯。
沈菱月早已习惯了他的别扭与毒舌,于是扬头回道:“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
张珩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问道:“你还会什么?”
“煎水烹茶、针线刺绣,我都会做。在我们那里,这些都是姑娘家的基本功,等到嫁了人就可以做给夫君了。改日我煮茶给你喝,你便知道我的手艺了。”
沈菱月的一番话让一向镇定自若的张珩险些握不住手中的杯子,浓眉紧皱在一起,又慢慢展开,随即又纠结成一团。
正当沈菱月准备将杯子收起来时,张珩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张珩的手带着一丝凉意,由于常年握剑的缘故,手心处有着摩厚的茧子,轻轻摩挲着沈菱月的手背,随后又开始轻抚她的眉眼,她的脸颊。
清秀白皙的脸庞,美丽幽深的双眸,如墨一般的秀发,还有甜美的笑容,她无疑是个美丽恬淡的姑娘,美得动人,美得出尘,美得似乎不该和他这种身份的人在一起。
一时间沈菱月感到既紧张又讶异。张珩极少与自己亲近,特别是近来愈发地忙碌,不知何故,今日他的表现有些反常。
轻抚着沈菱月的樱唇,张珩的手似乎有些颤抖。沈菱月怯怯地闭上了双眼,结果没有等到他的靠近,反而是他将手收回,随后站起身来,带着慌乱的步子离开了房间。
时间缓缓流逝,由于悉心调养,沈菱月的脚伤渐渐好转。在即将离开北宫之际,皇上差人举办了盛大的宴席。
天色将晚时分,众人齐聚竹林外,燃起篝火,布满酒菜,觥筹交错之际,还有轻歌曼舞可以欣赏。
沈菱月坐在角落里,眼光时不时地落在远处的薛皇后身上,想起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