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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宝铮跳下高台,轻轻拍了拍早就饿得叽里咕噜的肚子,台上的男人也随后跳下,大步走了上来,他习惯了招呼她的后脑勺,可少女也习惯了躲避,闻风而动,身子一偏就躲过了他的魔爪。
林十三哈哈大笑,从腰间拽下自己的手巾来擦汗:“你现在越来越机灵了,爹都快打不过你了啊!”
少女也出了一身的汗,从怀里摸出手帕来,擦了擦额头,与他并肩而行:“哪有,不知道怎么地,今天有点心神不宁地,不知道要有什么事,我的眼皮一直在跳。”
男人耸肩:“你出来多长时间了?”
宝儿沉默片刻,抬眸看着他:“快三个月了吧!”
话音刚落,果然有人远远招呼着她们两个,嗷嗷喊着说是京中来信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抿住了唇。
入了秋以后,是一天比一天凉,十月的天气早晚都冷,只有晌午时候烈日还在头顶,烤着大地。
林宝铮离开燕京已经快有三个月了,当日她拽走林十三,父女二人直接离开了燕京城,一路上,谁也没有提起朝宁再婚的事情,可都心知肚明,一旦李朝宁和顾修成亲了,那么她们即使再情同父女,也不是父女关系了。
来到营地快三个月了,宝儿一直跟着他在训练场上训练。
她拽着林十三离开郡王府的时候,就叫了他爹,其余别的什么都没有说,她也没有去看过顾莲池,直接出了燕京城。
本来是想和爹爹在一起,能高兴一天是一天,但是,可也没想到原来顾修口中的两个月时间早已过去,可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眼看快三个月了,京中突然来了信,两个人都蔫了。快步走回营地营房去,果然有京中的小厮双手举着信,等着她们。
林宝铮走进营房,伸手接了过来。
林十三不耐烦挥了挥手,给小厮撵了出去。
父女二人都看着彼此,颇有点说不出的失落感,宝儿向来都不惧什么临头一刀的,拆开书信,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才松了口气交到了林十三的手上。
两个人都穿着朴素,宝儿更是一身粗布衫子,头发也梳起来和半大小子一样。
她这三个月可是晒黑了些,林十三回头瞥着她,很是奇怪:“你娘和顾修怎么没有动静了呢,这很不正常,你表姐要参加选秀了,的确是应该回去看看,假若真的进了皇宫了,有一段时间都看不见她了。”
宝儿当然要回去:“那我回去看看?”
林十三当然完全支持她了:“去吧,也是快去府衙了,爹亲自给你写举荐信。”
最近训练场上面,练兵一日强过一日,这种状态下的他,即使没有实权,也敏…感得察觉到了一丝丝的感伤,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可能要和宝儿分开了。
营房里饭菜已经上了桌,宝儿回头分了水,两个人一人一盆水,都洗了洗手和脸。
都是粗茶淡饭,菽饭咸菜。
她吃得不多,总细嚼慢咽,林十三在旁不舍地看着她,放下了碗筷。
这三个月以来,他带着她在营地,上山下山,跟着训练场上的兵士一样,天天吃着苦。
林宝铮默默计算着时间,抬头看他:“我早点走,明天一早就走吧,爹你什么时候回去?”
男人给她倒了热水过来,回身坐下:“咱们是要分开一段时间了,爹……爹暂时恐怕不能回燕京了,你要去府衙做事,机灵点,别伤着自己,还有你娘的事情,顺其自然吧,顾宝铮也好,林宝铮也罢,你都是爹的女儿。”
宝儿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对着他笑,捧碗的时候,动作之间能看见手边的薄茧。
林十三看见了,也对着她笑笑,父女二人正觉这一刻温馨,帐帘一掀,一张嬉皮笑脸的熟悉面孔就跳了进来!
喜童嘻嘻笑着:“瞧瞧,十三爷和宝儿在这呢!”
他扶着帘子,随后,美少年缓步走近。
顾莲池淡漠的脸上,目光浅浅。
和平时不一样,他也穿着青布衫子,身无长物。
林宝铮当即站了起来:“顾莲池,你怎么来了?”
狭长的丹凤眼中,眸光微动。
喜童赶紧给他在一旁摆着座,少年回身坐下,却只看着林十三:“刚好出京,就带了李大夫的信件来,十三叔,我爹也托我带了一样东西给你,一会儿你看看。”
他和他爹少年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林十三感叹着时光易失,想起多年前的少年少女,也不由失落起来。
林宝铮吃了晚饭,捡了碗筷往出走,喜童就跟在她的身后,帮她拿着东西。
他偷眼看着宝儿,见她神色如常这才跟了她的左右:“宝儿,我问你一件事啊!”
宝儿回头瞥着他,奇怪地看着他:“什么事?”
喜童又靠近了她些:“就是上次啊,我不是去西院找你,说让你来东院一次吗?我们公子那时候肋骨折了不能下床,你都答应了怎么没去啊?”
宝儿想了想,对,她离开燕京的那天,就是因为去东院找顾莲池,才看见她娘一起说着话的。
可其中细节怎能对喜童说,她也不过嗯了一声,很不以为然:“没去就没去,怎么了?”
喜童被她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一脸苦色。
他眼见着到处都是人,赶紧压低了声音:“其实吧,我们小主子喜欢你呢,真的!”
宝儿无语地看着他:“胡说八道。”
她送了碗筷,回了自己的营房,她自己住一个小间,因为是林十三的女儿,年纪也不大,起初大家都当着宝一样,不敢下手,可在一起训练的时候,一旦缠斗在一起,你不下手,她是真的下手啊!每次一起怜惜的心,受伤的总是他们。
后来再没有人把宝儿当成一般的小姑娘了,这几个月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营房里摆设简单,宝儿来的时候也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收拾收拾都放在了包袱当中。每日天黑之前,她都会独自在营房当中静坐一会儿,然后写字,今日看见顾莲池,想起了些往事,坐也坐不住了。
她轻抚自己的胸口,开始提前写字。
营地到了晚上,天气很凉。
宝儿只觉烦躁,用凉水洗了洗,换好衣物才开始拿着课业抄写。她到常州以后,受了陆离影响,天天练写大字,时间长了,字迹竟然也大气起来。陆离的字从来都是秀美的,林宝铮自成一体,笔锋有力,张狂得很。
朝宁和顾修在燕京一点成婚的意思没有,倒是选秀的日子到了,她心里不踏实,写字也写不消停。才写了两页,肚子又疼了起来,这变短了的天就要黑了,宝儿起身点了亮,挑亮了火。影子在旁边的的帐篷上跳跃着,将她整个人影都晃得不像是姑娘了。
想了想,还是从包袱当中,将凤栖送给她的匕首拿了出来。
陆离送她的手链在手腕上面叮当三响,她看了看这个,看了看那个,端着烛火这就放在了地台上。
门口人影一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林宝铮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认出顾莲池来。
她在地台上找到了一把银1枪1头,对着匕首的鞘就开凿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从前的那些事情就仿佛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并没有什么愤恨或者别的微妙的感觉,只不过像是看见了一个比较熟悉的人一样,两句话都是问他怎么来了,语气风淡云轻的,不远不近。
他扬着脸,缓步走近:“你赢了,到底是我捱不过你。”
宝儿很认真的翘着一块宝石,奇怪地瞥着他:“我赢什么了?你在说什么呢”
顾莲池走了她的面前,垂眸看着她:“你定亲的那天,我叫你过去,你为什么不来?你还在记恨我?我不明白,我都那样叫你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恼着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觉少年语气当中除了恼意,还有委屈。少女抬眸,看着他的脸,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手一抖,宝石没有弄下来,一下扎了自己的手上。银1枪1头再钝,也把她的手弄破了皮,出了血丝。
她甩了甩手,继续研究如何挖下宝石来:“我才不明白,你到底在跟我说什么东西?我去怎样,不去又怎样,你以前是挺坏的,但是我从来没放在心上,并没有记恨你。我娘总说了,别记恨别人的坏处,多记着人好的地方,虽然你好的时候不多,但是看在小青和小二呆的份上,我早不怪你了。”
顾莲池当即怔住,两三个月以来,他躺在床上养伤,又是恨又是恼。
好容易能下地了,见了她了,他从漠视她开始,到最后不由自主地还是恼。
但是现在站在她的面前,就仿佛一重拳打在棉花上,他的那些所有的情绪,都似乎是在自作自受,然而,牵动着他心绪的这个小姑娘,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就似乎冥冥之中,有人嘲弄着他一样。
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什么叫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少年撩袍坐了地毯上,伸手按住了匕首:“林宝铮,你是木头吗?你小的时候虽然呆,但是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你分得一清二楚,现在反倒是分不清了吗?”
宝儿奇怪地看着他:“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现在也分得很清楚,”她小腹越来越疼,看着他扬起了眉来,“有个人跟我说,遇见你我就受伤,每次遇见我都受伤,这样的话,你差不多就是我的灾星了。”
他闻言更怒,紧紧盯着她的双眼:“谁说的?”
眸光当中,映着少年的脸,是何等的恼怒狼狈。
然而,此时的林宝铮只觉得小腹一抽一抽地疼,根本无暇去顾及他的感受了,她脑海当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喜童的话来,突然推开了顾莲池的手臂去:“谁说的有什么要紧,今天喜童还跟我说你喜欢我,有这回事吗?嗯?”
她脸色略白,声音不高也不低,既不是质问,也不是好奇,就只是像问旁不相干的人一样。
不相干的人就是他,少年顿时梗住了:“……”
林宝铮继续挖宝石,低下了头去:“顾莲池,你说你专门就爱欺负我戏…弄我根本就不是喜欢我,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才不上你的当,你爹和我娘的事情,我虽然也不喜欢,但那是她的事情。你要是想故意和我好气你爹,我劝你啊省省吧,我是不会和你嗯……狼狈为奸的。”
原来是想挖下来两颗宝石,好变换些东西送给表姐的,可是怎么也挖不下来,她一手揉着小腹,彻底放弃了。
她无奈地看着他,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他:“所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么?最近我想了一件事,你看我爹和你爹就知道,等你有一天你特别喜欢一个人,特别想要一个东西,到那个时候,如果也有别人虎视眈眈,那么得到的,往往都是强者。你也是,你有和你爹怄气的空,不如想想你以后能干什么,想好了就去干,天天自卑自怜的没有任何的意思,想让你爹高看你一眼,想让你爹能看重你,那么你就得先变得重要起来。”
这就是她三个月以来,想通的第一件事。
顾莲池蓦然抬眸,腾地站了起来。
烛火的跳跃下,她的眼睛里,似乎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