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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当夏莹莹在关雎宫见到夏舞雩时,难以想象的静默和窒息在两人的周围蔓延开来。
夏莹莹梳着盘桓高髻,金钗、抹额、耳坠、簪花样样不少,身上则是黄绿织金的云肩通袖宫装袄裙,华贵中透着些许庸繁。
但夏莹莹的气色并不好,桃红娇软的面庞有种说不出的空洞。
夏舞雩的视线像针一样的刺。进她的空洞里,这一眼,仿佛看到了夏莹莹粉雕玉琢的皮囊下那扭曲的灵魂。
夏舞雩冷笑:“没能让我万劫不复,莹莹姐姐想必很不满意吧。”
夏莹莹脸色一变,“雩儿,你在说什么?姐姐怎么听不明白?”
“夏莹莹,你觉得我今日站在这里,会是来单纯和你打哑谜的吗?”
夏莹莹怔怔望着夏舞雩,眼里是说不出的迷惑。
夏舞雩冷笑,看了眼关雎宫里的几个宫女,说道:“莹莹姐姐看来是不想屏退她们了呢。”
夏舞雩主动关好门,朝着夏莹莹走近,绣鞋踩过经纬纵横的呢绒波斯毯,身后一条长长的影子,浴在昏暗的宫室中。
她走得稳当、悠闲,一手还抚摸着高耸的腹部,慵懒的姿态就和这些日子被冀临霄宠在怀里一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幸福。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刺激夏莹莹最好的武器,果然,夏莹莹的眼底晦暗起来。
“雩儿,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很健康,莹莹姐姐不开心是不是?”夏舞雩抚摸着小腹,“说起来,这孩子还是你的外甥呢,只可惜,有你这么一位姨姨,真是个败笔。”
夏莹莹的脸色寒了,“雩儿,你为什么这么和姐姐说话?这些日子姐姐一直都在挂念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夏舞雩一击冷光扫来,“夏莹莹,今日我来此就是要问你一句,蓬莱何曾对不起你们母女俩,我母后又何曾为难过你生母?你们为何要卖国求荣,毁了我夏氏数百年基业?!”
夏莹莹霎时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刚才在夏舞雩面前她还能装模作样,现在却是一点都装不出来了。
夏莹莹不敢相信,夏舞雩竟然知道了这件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很意外是不是?”夏舞雩冷道。
夏莹莹银牙紧咬,眼中已浮现出赤。裸。裸的不甘和嫉妒。
夏舞雩继续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生母和柳国公暗通的信笺被我家大人发现了。而今我算是知道,便是你生母那个贪心不足的贱。人毁了我父皇母后,毁了蓬莱!”
夏莹莹身躯一颤,蓦然喝道:“你骂我娘?”
“我不但骂你娘,我还要骂你!你们母女都是贱。人,喂不熟的白眼狼!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与你交好,而该拉着父皇将你母女二人早早就赶出蓬莱!”
夏舞雩的话,就像是连血带肉的挑开夏莹莹精心维持的皮囊,将皮囊下所有不堪入目的东西摊开。
夏莹莹只觉得是被人伤到了心底最深处那不能触碰的肿瘤,她终于绷不住了。
“我娘不是贱。人!你娘才是!就是你那高高在上的母后将我们母女二人逼得处处被欺,就是你那慈祥温和的父皇将我们母女视作垃圾污点!你一出生就能被抱上圣坛,赐下尊贵的名字和封号!而我却只能捡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莹’字做名,连封号都没资格拥有!同是蓬莱的公主,为什么你是皓月,我却只能是萤火?我和我娘吃过的苦、受过的白眼,你这个被众星捧月的公主如何能知道!”
夏舞雩恨不得一碗血洒在夏莹莹脸上,她道:“莹莹姐姐恼恨这些,怎么不想想原因是什么?当初你娘用的什么方法怀了你的,你不知道?她可是给父皇下了药了。一个九五之尊被宫女算计,父皇本该处死你娘,却是母后为你娘说话,这才留了她性命。她能生下你是她的时运,也是母后的宽容,父皇不喜欢你又如何?本来就是你娘自作自受!你口口声声说你们吃得苦多、受得白眼多,却不想想母后对你们有多照拂!是母后劝父皇认了你,允许你跟着我同珑姨学习念书,也是母后可怜你娘怀胎十月不易,给你娘求了个采女的位分。可你们呢!你们回报父皇母后的又是什么?!”
夏舞雩厉声道:“你娘竟然背着父皇,和前来蓬莱出使的柳国公勾搭到一起,泄露我蓬莱多少机密。可怜王师那些为国捐躯的男儿,到死都不明白为何镇守的城池总是轻而易举的被燕国人攻破。原来他们竟是死在内外勾结的阴司里,夏莹莹,你还说你娘不是贱。人?!”
“夏舞雩你——”
“你娘不但是贱。人,还是罄竹难书的罪人!多少条性命因她而死,多少亡魂到了地府也不得安息。那场恐怖的屠城你也经历过了,你娘做了那样的事,你还半分愧疚都没有吗?”
夏莹莹双肩抖动,像是散落的雪片那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哗啦啦的崩坏一地。
她不甘道:“是蓬莱对我们不仁在先,你们给不了我们的,燕国和柳国公能给我们,我们又怎么不能为了自己而争取?蓬莱灭了,我和娘都能到燕国过好日子了,却可怜娘为了我操了一辈子的心,结果刚踏上帝京的土地,就水土不服的去了!”
夏舞雩此刻真有种将夏莹莹捅死的冲动,她强抑住那份嗜血的暴虐,嘲讽道:“死得好。”
“还不都是你们害得!”夏莹莹凄声道:“是蓬莱容不下我们,不给我们母女好日子过!哪怕是蓬莱灭了,我还不甘心!夏舞雩,没想到你居然命大的活着,你知不知道,当看见你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你万劫不复!我要在你最信任我的时候背叛你,我要让你被最爱的人伤得体无完肤!我得不到的东西你都已经失去了,我得到的东西也不会让你得到!”
言至此处,夏莹莹忽然一笑,极致阴冷。
“雩儿,姐姐很佩服你敢一个人来关雎宫问话,你既然来了,姐姐就不会让你走出去。来人啊!”
夏莹莹对着殿内的宫女道:“杀了她!”
宫女们一拥而上,逼近夏舞雩。
夏莹莹森然的低语:“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我回来了,继续日更。来,心术不正的人,我们全部要收拾,一个也不能少。人若不诛,天必诛之,正能量万岁。
☆、第95章 报应不爽
就在宫女们即将接近夏舞雩时,关雎宫的一扇窗户突然被踹开。
众人大惊; 只见冀临霄破窗而入; 转瞬的功夫就挡在了夏舞雩面前。
紧接着殿门也被推开,随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长袍的人入内; 夏莹莹当场吓得僵住了。
“皇、皇上?”夏莹莹明明已经让宫女确认过了,关雎宫四周都是自己人; 为什么英宗会来。
英宗先前被冀临霄建议来关雎宫; 两人从后门进,躲过关雎宫耳目; 在殿外聆听。英宗哪里能想到,他竟然听到这样的事!
英宗胸口剧烈起伏几下; 喊了声“来人”,只听方才还静悄悄的关雎宫外; 许多人的脚步声响起; 迅速的冲进关雎宫。
关雎宫一下子就被几十名近卫包围了,带头的竟然是楼咏清,大步踏进殿内。殿内的宫女们吓得全都跪在地上; 大气不敢出。
“好、好; 当真是好极!”英宗连用三个好字; 视线扫过这些宫女,已是怒极反笑; “柳国公给淑媛陪嫁来的丫鬟,果真各个都是忠心护主之辈,淑媛一声令下; 你们就要在这宫里谋害朝臣女眷!”
夏莹莹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皇上恕罪,是雩……御史夫人出言不逊,顶撞了臣妾,臣妾只是想给个小惩!”
英宗笑得更是愤怒,“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夏莹莹,朕再没什么和你说的了!”
夏莹莹心一紧,知道英宗果然是全都听见了,大势已去,她当即泪流满面,哭着抱住英宗的腿,“皇上,臣妾自知罪无可恕,只求皇上看在臣妾这些年辛劳侍君的份上,对臣妾网开一面吧!”
冀临霄简直恨透了夏莹莹,想到她对夏舞雩的背叛和伤害,想到夏舞雩怀着孩子失语那段时间的凄惨模样,再想到夏舞雩小时候遭受的惨案,便恨不得冲上去就把夏莹莹掐死。
这一刻他脑子里已没有什么秉公执法了,一手抱着夏舞雩,一手托着她的小腹,眼中已聚满杀气。
“陛下,柳淑媛不忠不孝、不悌不义,与其母卖国求荣,更欺君罔上,如今还要谋杀亲妹。如此大奸大恶忘恩负义之徒,如不将之正。法,天理何存!”
“皇上,求你看在臣妾这些年的苦劳上,饶了臣妾吧,臣妾真的错了。”夏莹莹哭得梨花带雨,就盼着能抓住英宗的性格点,换取留得青山在的机会。
可夏莹莹失算了。
纵是英宗仁德宽宏,但面对夏莹莹做过的这些坏事,是半分心软也没有了,只恨自己听信了柳国公片面之词,这些年竟被这品德败坏的女子迷惑欺骗,想想就愤怒。
英宗冷声道:“拖下去,乱棍打死!”
“陛下且慢!”夏舞雩突然出声。
冀临霄以为她是要给夏莹莹求情,忙说:“艳艳……”
夏舞雩道:“夏莹莹是不忠不孝、不悌不义,可她最对不起的,却是我蓬莱数以万计的百姓!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而他们的公主殿下时至今日都还在造孽!”
她说着,忽然挺着大肚子跪了下去,呼道:“陛下!臣妇恳请陛下将夏莹莹遣送回蓬莱旧地,让那些幸存下来的蓬莱遗民审判她!”
夏莹莹浑身都凉了,夏舞雩竟然想将她扔回蓬莱,她会被愤怒的遗民折磨死的,那比直接杀了她还难受啊!
“陛下——”
夏莹莹哭着想要求情,但英宗却踢开她,冷冷言道:“你的确不配做蓬莱的公主,相比之下,御史夫人比你有傲骨的多。来人,将柳淑媛拿下,立刻遣送蓬莱旧地,昭告其母女罪行!”
夏莹莹彻底绝望了,歇斯底里的哭着喊着。可英宗却再不留念,拂袖而去。冀临霄忙扶着夏舞雩,和楼咏清一起跟出去,他们的身后,关雎宫中一片哀嚎求饶声,随着他们的远去亦渐渐消失。
夏莹莹将落到她该得的惩罚,关雎宫那些柳家派来的婢女也逃不过一劫。
夏舞雩忽然觉得一种轻松夹杂着惆怅在身体里肆虐,她终于与夏莹莹了断了,只是,从此以后,还能活在这世上的夏氏遗孤,便真真正正的只有她一个了。
出了宫门,冀临霄和楼咏清都暗暗松了口气。
楼咏清展开折扇,冲冀临霄揶揄道:“要做爹了是吧?美滋滋的是吧?瞧瞧你刚才在关雎宫那护短的样子,哪还是从前那个有理说理的青天大老爷?分明全向着自家老婆了。”
冀临霄面皮一抖,道:“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夏舞雩也跟着说:“就是嘛,如果夏莹莹害得是长宁姑娘,我倒想看看楼大人是怎样一番‘公正镇定’的模样。”
楼咏清无奈失笑,“临霄,管管你家夫人,不带这么呛人的。”
“扯这些废话做什么?”冀临霄给了楼咏清一道犀利的眼神,就似在说两个字:活该。
***
夏莹莹的失势出乎柳国公预料。
当柳国公知道消息时,夏莹莹已经被遣出帝京,送往蓬莱旧地。
柳国公旋即想到自己的地下密室,忙去密室里查看信笺,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