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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詹姆斯对骂骂咧咧的凯利说,“擦点儿这个,现在离蚊子出来还早了些,可碰到一个就够麻烦,这是驱蚊的。”
凯利接过植物闻了闻,还给詹姆斯。
“谢了,我不要,你自个儿拿着吧,”他气喘吁吁地嘟哝,笨重的靴子扑哧、扑哧地给他伴奏。
四十分钟之后,他们开始登山,朝修道院遗址靠近。空气清冷,可凯利却满头大汗,爬到半山腰时,他停下来骂骂咧咧,朝地上吐唾沫。
“老天爷”,他说,“这么走也太过分了吧?老子长这么大,可从没走过这么远哪,还有多远?”
“咱大概走了一半吧,”詹姆斯说,“上了山就轻松了。”
“上山,上山,我们他妈的不是已经在山上了吗,”凯利气急败坏,“如果这还不算山,那是什么呀?”
“我们是在山上,可再上去就陡了呀。”
“你看了一眼地图,就全知道啦?”
“走吧,一会儿我给你看。”
他们又挣扎着攀上一段,在一堆废石上坐下。
“瞧,”詹姆斯摊开地图说,“这些是轮廓线,它们互相靠得越近,山就越陡,你看,我们在这里,然后……”
“行了,行了,你省点力气吧,”凯利说,“地图是你的活儿。怎么样,喝点东西吧?”他从纸包里掏出瓶啤酒。
“什么馊注意呀,”詹姆斯笑道,“你就光带这个啦?”
“别担心,”凯利说,“我一喝这个就来劲,”他从口袋里掏出把小刀,撬开瓶盖,仰起脖子喝了一口。
看来凯利对自己的估计不错,不一会儿,他就高高兴兴地出发了,这时,路面干了许多,也结实了,他大步向前,又是唱歌,又是讲笑话,缠着詹姆斯问个不停,还抽上了烟,可没过多久,他又开始耷头耷脑、嘀嘀咕咕,一个劲地抱怨,詹姆斯烦透了。
他说:“你要是不讲那么多废话,走路的劲头还大一点呢。”
“我走路走烦了,在乡下也呆够了,”凯利唠叨着,“没完没了……走来走去全一个样,这到底是干吗?没商店、没房屋、什么也没得看,就这一片接一片他妈的野草呀、石块呀、山头呀,哟,这该死的扎脚玩意又是什么呀?”
“那叫荆棘。”
“荆棘,哼,我再也不想见到什么荆棘丛。这些该死的虫子!”他朝着自己的手背就是一巴掌。“图片上的乡下有多美呀,谁料到真来了会这样,累死我了。要不我还是在这儿等着吧,你回来的路上再接我得了。”他说着就一屁股坐下了。
詹姆斯摇了摇头,他一点儿也不累,这比伊顿的越野长跑差远了。事实上,他巴不得出来活动活动。这里的景色多棒啊!放眼四望:背后,是河流、树林和凯斯利的农舍;前方,是乌云压顶的山峰;西面,大地伸进海岸,詹姆斯似乎已经看到了大海波涛的闪烁。
他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再慢慢地吐出来。他们在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独而自由,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他正想着,一个声音随风传来,像是在打鼓,哪儿来的声音呢?他四下张望,终于发现,远处有个黑影正在朝他们靠近。
“瞧,”他喊了凯利一声,指给他看。
凯利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骑在马背上,朝他们迎面奔来。
“好像是个姑娘,”凯利说着,手搭凉棚,迎着阳光眯起了眼睛,“还挺漂亮的呢。”
“你眼倒挺尖,”詹姆斯说,他也看清了,是个女孩,一头秀发随风飘荡。
“伙计,我在一百里地之外就能认出漂亮姑娘。”
几分钟之后,马背上的姑娘来到了跟前,詹姆斯猛地一惊,立刻认出了她。原来,她就是那天马戏场上,被灯光选中的女孩,长长的金发,魔幻的绿眼睛。
只见她勒缰停顿,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像个马戏演员。
詹姆斯暗暗叹服。
“嗨,你们好呀,”姑娘说,“出来散步啊?”
“没错,”凯利巴结地说,“出来吸点新鲜空气,对吧?”
“两位打哪儿来?我没见过你们嘛。”她边问边拍拍马脖子,那是匹漂亮的黑马,只见它站立不安,蹄子敲打着地面,又喷气,又打响鼻,急着再跑出去撒欢。
“我们住凯斯利,”詹姆斯说,“我是麦克斯·邦德的侄子,我叫詹姆斯。”
“哦,对了,我是听说他家有个小伙子住着呢。”
“我是他伙计,”凯利说,“叫我红头发就行。”
“很高兴认识你们,”姑娘说,“我是怀丹·劳莱斯。”她摸着马的鬃毛说,“它叫马提尼,你们上哪儿去?”
“哦,我们随便走走。”詹姆斯说。
“这里真开阔啊,你会觉得自己像个皇后,全世界都是你的。我总爱骑这一路,难得碰上人,所以,一见你们就过来了,不会嫌我烦吧?”
“你从来没碰上什么人吗?”凯利问。
“难得碰上。有时候,老乡会出来找羊,偶尔也有几个徒步旅行者。”
“你认识阿尔菲·凯利吗?”红头发问,“就是那个失踪的男孩?”
“认识呀,”姑娘说,“在这儿,大伙都知道他。”
“他是我表兄,”凯利摸着马鼻子说。
“真不幸,”怀丹说,“我很难过。”
“你在这一带碰到过他吗?”凯利问。
“我不知道,”怀丹想了想说,“他失踪的前几天,我骑马路过这里的时候,确实见过一个背包的男孩,可太远了,我没看清,当时也不太注意。”
“你告诉过别人吗?”凯利问。
“我跟庄园主提过。”
“是海烈波勋爵吗?”詹姆斯问。
“是啊,因为出事后的一周左右,我在这里碰到过海烈波和他手下的人。他们在找什么东西。我过去跟他们聊了聊。他们好像在帮忙搜寻,于是,我就把刚才说的告诉了海烈波勋爵,他说,一定把这个情况转告警察。
“他转告了吗?”詹姆斯问。
“哦,我不知道,”怀丹耸了耸肩。“应该没什么要紧吧。我得走了。好好享受你们的远足吧。”她对詹姆斯微微一笑,“你的红头发朋友好像要吸点新鲜空气哦。”
她一脚套进马镫,翻身上了马鞍,挥挥手,脚跟朝马腹两侧一收,得得地跑远了,一头金发在背后翻飞。凯利微笑着目送她离去。
“她真够可以的啊,”他说着吹了一个口哨。
“你什么意思?”詹姆斯问。
“好看,是个漂亮姑娘,有味道。你说呢?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我怎么知道?”詹姆斯说。
第29节:心惊肉跳
“我觉得她喜欢我,她给我抛媚眼来着。”
“我看你是疯了,”詹姆斯说,“好啦,咱走吧。”
可凯利还在注视着姑娘的背影。
“走啊!”詹姆斯喊了起来,凯利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跟了上来,他一下子变得劲头十足,停止了唠叨和抱怨,脚步也不拖拉了,在路上蹦蹦跳跳,嘴里不停地叨念着怀丹。
“你看见她的腿了吗?好美的长腿哟,跟马似的……还有她的眼睛。你以前见过这样的眼睛吗?绿莹莹的,像个女巫……”
就这么又走了20分钟,他们爬上了围绕着湖水的山脊,隔着一个叫盖尔关的隘口,他们第一次见到了银鳍湖的全貌,也望见了远处的海烈波城堡。
詹姆斯知道,苏格兰城堡不像平时在画报上看到的那种,它们往往没有护墙和圆堡,看上去像一座高大方正的宫殿,海烈波城堡就是那样,深灰色的花岗岩构造,由两栋互相联接的多层方楼组成,高耸的斜顶,其中较高的一座方楼中,每个角落兀立着一座尖顶小塔。城堡外墙上,除了一些窄窄的窗户,看上去平板阴森,没有人气。
城堡建在一座小岛上,靠一条狭窄的长堤连接陆地。长堤的开端有一排简陋的新屋,一棵黑色欧洲赤松依水而立,看上去病病歪歪,好像随时会一头栽进湖里。
庄园领地周边,绕着银鳍湖和城堡的外围,是戒备森严的栅栏。
他们开始接近水域,詹姆斯走一步,心里紧似一阵。此刻,太阳躲进了一道厚厚的灰色云墙,天显得阴冷起来,周围群山环绕,这里并非禁地,什么人都可以来,他却奇怪地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凯利也感觉到了,不由小心起来。
他们走近栅栏,才发觉它比远看要高出许多。
凯利注视着栅栏上气势汹汹的铁丝网,轻吹了声口哨。“翻过这玩意儿可不容易啊,”他说,“我想象不出,阿尔菲就为了钓几条鱼,会大老远跑来这里,还要对付这该死的东西。”
“钓鱼迷怪着呢,”詹姆斯说,“跟你我可不一样。”
“也对,可再怎么说……”
“来,”詹姆斯说,“也许铁丝网裂了个口子什么的,我们沿着周边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突破口。”
于是,他们依着顺时针方向绕着栅栏移动,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招牌边挂动物死尸的地方。
“不错啊,”凯利说,“你要拿哪个动物当午饭哪?”
“谢了,”詹姆斯说,“我还是吃三明治吧。”
凯利念了念招牌上的字:“私人领地,严禁入内,违者必毙。”他笑了起来,“哈,他们肯定不想有人来探头探脑啊,我们还是回去吧,啊?这地方叫人心惊肉跳的。”
“瞧这儿,”詹姆斯说,他已经钻进了栅栏边的树丛里。
“什么?”凯利说着跟了进去。
“这是新土,”詹姆斯观察着地面说,“栅栏里边也是。”
“这么说……”
“这么说……可能有人在栅栏底下挖洞,又有人把它填上了。”
“是啊,但也可能是狐狸干的……就是说,城堡里的人讨厌动物。”
“可能。”詹姆斯说。
“别动!”凯利忽然低声说,拉詹姆斯趴下,“有人来了。”
他们透过灌木丛,看到一个大个子迈着重重的步子,沿着栅栏从另一头走过来。
凯利轻轻说,“别出声。”
第13章屠夫
詹姆斯趴在阴冷的地上,透过深绿色的灌木丛向外张望,不一会,就看见了那人的一双腿。他是一路跟踪而来的吗?是海烈波庄园的看守吗?可詹姆斯抬头一看他的打扮,就知道不是,再仔细一瞧,认出此人就是那晚在马戏场上,被灯光选中的第二位观众,那个穿着夸张的苏格兰服装的男人。
詹姆斯看着他用手背抹了抹海象般的大胡须,重重地嘘了口气,四处张望,他肯定在找什么东西,是在找他俩吗?
詹姆斯并不害怕,还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晚,这家伙挤在一堆粗犷的农民中间,显得奇形怪状;眼下,这身打扮到了荒郊野岭,更是滑稽可笑。这是个城里人,不是村民。詹姆斯在想象中把他放到伦敦的公园大街上散步,或者,在摄政大道的精品店门口路过,即便这样,还是感觉不对。詹姆斯知道为什么了……他不像是英国人,可能是爱尔兰人,或者……美国人?
没错,肯定是这样。他是那种美国影片中常见的人物。詹姆斯可以想象他跟笑星劳莱和哈代打闹,甚至拔出枪来向匪徒射击。对了,他属于那种阴暗的水边酒吧,而不是苏格兰高地。
詹姆斯看着那魁梧的男人蹲下查看地面。接着,直起身来,把帽子往后一推,抓了抓秃脑门,打了个哈欠。拍拍自己的大肚子,这才踱到招牌前,慢慢地念出上面的文字。
不,那人肯定不是庄园看守,可他到底是谁,在这里干吗呢?
那人又打了个哈欠,朝他俩藏身的灌木丛瞥了一眼,然后,踱回招牌旁边,找了块石头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