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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偏了吗?它逃跑了吗?如果只是打伤了它,那岂不更可怜?
“干得好,孩子,干得好。”老爸拍拍他的背,把望远镜递给了他。
乔治接过来朝山冈上一扫,终于发现了牡鹿的尸体。
“一枪命中,”麦克索尼点头认可,他们仨爬上山坡,朝猎物走去。
海烈波勋爵在牡鹿的尸体边蹲下,察看着它胸腔的伤口。
“子弹直穿心脏,它什么也没感觉到,就死了。”鲜血从动物的皮毛里渗出来,勋爵用手指沾了,站起来涂在乔治的脸上。
“第一滴血。好孩子。”
乔治眨了眨眼睛,那血又粘又烫。
麦克索尼对他笑了笑。“现在,你看起来真像个印第安人了。”他说。
麦克索尼给死鹿剖腹,取出内脏,然后,把它拖下山去,驮在一匹备用的小马背上。
那是六个月之前,也就是去年十月发生的事情,现在,牡鹿的头颅挂在城堡餐厅的墙壁上。乔治·海烈波看着它,望着它呆滞的眼睛,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记得那天,在蒙蒙细雨里走下山坡,鲜血从脸上淌下来,流进了他的眼睛和嘴唇,一个念头不住地涌上心来。
他想念妈妈。
他迷茫、孤独、困惑,非常想念妈妈。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再也无法把它从脑海里赶走,他从来没有如此思念妈妈。
都是这城堡闹的,阴沉、黑暗,狭小的窗户、笨重的高墙,他恨透了。当然,一开始,他还挺喜欢这里,尖塔、长堤,还有那么多拐弯抹角的秘密通道和暗室,对一个小男孩来说,该是多么浪漫和刺激的地方,他想象着骑士、打仗,身穿方格呢短裙、挥舞双刃大砍刀的高原勇士,总之,这是个好玩的地方。可他从来没有玩伴,渐渐地,他对自己的单人游戏失去了兴趣。现在,对他来说,城堡不像个家,反像个监狱。这里什么都不舒服,也完全没有温暖柔软的东西。眼睛所看到的,只有墙上的枪、动物尸体、呆板的鱼,还有笨重的巨型家具,叫人难以亲近。周围只有男人和男人的用具,连厨房里也充满了男性的气息。
由于墙壁的厚度,餐厅里四季常温。冬暖夏凉,可不管怎样的季候,壁炉里总烧着原木。虽然并不冷,乔治还是打了个寒战。
壁炉两边各立一副盔甲,上方挂着一幅油画,因年代久远,色彩有些暗淡。画面上充满了维多利亚式的残暴,主题是主人偏爱的“屠杀”。圣经中,希律王曾警告说,未来的犹太国王将在伯利恒诞生,就下令杀死那个地方所有两岁以下的男孩。油画描述的是:一队半裸的罗马将士身披战袍,举着长矛短剑,袭击一群妇女和儿童。女人绝望地尖叫着,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画面中央,有个士兵抓着一个男孩的头发,脚下还踩着好几个婴儿。
乔治不住纳闷,这样残暴的油画挂在餐厅合适吗?可父亲其实很少有功夫看画,乔治倒是时常端详,因为画面上有女人。
那女人站在画的一侧,她的脸夹在两道银色刀刃之间,依稀可见,她的表情中有一种……
他没有母亲的照片,没有什么可以掂记她,只有这画上惊恐的女人,才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乔治越来越郁闷。
五年前,他和老爸离开美国移居英国时,撇下了妈妈。海烈波勋爵直截了当地对儿子说:“你再也见不到你妈了。”
当时还是严冬,他们乘坐的豪华巨轮正在阴冷的大西洋上穿行,父子俩在甲板上散步。那是个风雨交加的早晨,冷雨抽打着甲板,巨浪在船体上撞击、飞溅,像炮火般隆隆作响。甲板上空无一人……谁会如此疯狂呢……可海烈波勋爵坚持,无论风吹雨打,作为锻炼,每天早晨必须在甲板上走五个来回。乔治晕船晕得很厉害,走着,走着,不时地要奔到栏杆边呕吐,可无论是天气,还是儿子的身体,都无法影响老爸的决定。他们本来可以享受阳光明媚的下午,在纽约的中央公园里谈论心爱的棒球。
可眼下,他们却在巨浪翻滚中谈论乔治的母亲。
“她是个软弱的女人,”他在狂风里吼道。
“你这么说她,好像她已经死了。”乔治可怜巴巴地说。
“对你来说,她就是死了,”老爸毫不留情地说,“我们的生活中不需要女人。”
乔治对整个事态似懂非懂,他被挡在外面,只能从自己的保姆那里听到只言片语。老爸不准他看报上的消息。他只有趁老爸埋头工作时,从垃圾桶里翻出报纸,偷看上面的有关报道。
他只知道有一桩法律案子,涉及到另一个人,也就是他母亲的情人,父亲请了最昂贵的律师,得到了乔治的监护权。
乔治起先不太明白监护是什么意思,可他很快知道,这将意味着,他要跟父亲在一起生活,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乔治那会儿还小,不太懂事。他崇拜父亲,也乐意跟他在一起,多年来,他并没有想念那个留在美国的女人。可是,自打那一天,他从脸上擦掉牡鹿的血迹,看着麦克索尼和老爸在草丛里拖着那头死去的野兽,他发觉自己心里有个地方空落落的,好像身上某个部分被抽掉,再也没有了。
他无法跟父亲谈这些,跟谁都不能说,怕被人骂娘娘腔,这是最大的侮辱。有一次,他梦见了母亲,半夜里醒来,又伤心,又害怕,再也睡不着。隔天吃早饭的时候,他把这事告诉了父亲,结果招来一顿痛打。父亲教训他:“让这荒唐的念头见鬼去吧!”
此刻,乔治坐在大厅里吃晚饭,记起了那顿暴打,多冤哪,谁能控制自己的梦啊!
长长的黑橡木餐桌边还有两个人,父亲坐在另一头,旁边坐着帕苏·福兰德博士,一个苍白消瘦的科学家,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才三十多岁,一头金发已掉得稀稀拉拉。帕苏是唯一跟他们一起吃饭的外人。海烈波勋爵干起活来没日没夜,他喜欢在晚餐时跟帕苏讨论工作进展。
帕苏·福兰德在德国出生,有一个爱尔兰父亲和俄国母亲。他父亲为德国军队工作,在战争期间,曾经研制过用于战壕的化学武器。
第34节:重大改革
战后,作为战败国,德国军队被下令解散,福兰德教授的研究也受到严格禁止,他开始周游世界,高价出售自己的研究成果,他走到哪里,帕苏跟到哪里,一路跟,一路学。
他们先去了日本,然后是阿根廷,最后到了俄国。俄国在战时遭受德国化学武器的进攻,损失惨重,所以,他们急于研制本国的同类武器。
帕苏天资聪颖,跟父亲走进了科学的大门,不过,父亲是个化学家,他自己的兴趣却是生物,真正诱惑他的是细菌战,用病菌打击敌人。父子俩形成了一个惊人的组合,最后,海烈波勋爵听说了这对组合,当时,他们正在萨拉托夫,为前苏联政府的实验室工作。
勋爵在苏格兰建立了新基地之后,曾雇佣他们为自己服务,可就在他们即将离开俄国的前夕,那里的实验室出了事故,包括福兰德教授在内的七名科学家被自己研制的毒气熏死。帕苏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事故,而是俄国佬杀人灭口,还好,他自己当时碰巧不在实验室,逃过一劫。他悄悄离开俄国,尽快来到了苏格兰。
帕苏的唯一兴趣就是他的研究课题:谈的、想的都是这个,其他一概不管,对任何人都无动于衷。他从未有过爱与恨的体验,基本没什么喜怒哀乐,除非他的试验出了岔子,或者研究受到干扰,他才会生气,他对女人也毫不动心,所以,这个与世隔绝的城堡,倒是他生活和工作的理想地点。
瞧帕苏切肉的样子,仿佛在案板上解剖什么东西似的。他吃饭的方式很可怕,一边吃,一边不停地说话,那副整齐的小白牙从叉子上拖进去什么东西,他压根没有感觉,只管张嘴大嚼,也没有享受的表情。这让乔治想起,蜥蜴在吞吃蜘蛛和甲壳虫的时候,眼珠乱转,显然不知在吃些什么。
今晚吃的是烤牛排。城堡里每顿饭的主食,不是煮肉,就是烤肉。乔治想起,母亲在家的时候,伙食比较清淡,而且丰富得多。
不,他必须停止对母亲的思念,这只能增加自己的痛苦,可不想母亲,就得听福兰德博士唠叨德国的事情。他的声线偏高,语调毫无变化,十分烦人,就像一列火车只顾在轨道上咣当咣当开着,没有光亮,没有阴影,也不管是否有人在听。
“阿道夫·希特勒是德国的新首相,这人很有意思,”他说,“我在读他的书,还托人把他的文章和小册子寄来。希特勒先生有一些非常先进的理念,他认为,人类应该用纯正的血统培养优秀人种。勋爵,你该见见他,他的国家社会党将进行一些重大改革。我敢肯定,他对我们的项目会有浓厚的兴趣,如果能够得到一个政府的理解与合作,我们的试验就不缺活标本了……”
乔治想让他闭嘴,响亮地放下刀叉,打断了他的话:“据我所知,德国是不能发展军队的。”
“希特勒会改变这一切,”福兰德博士头也不抬地说,“他会让德国再次强大,而我们会在他身边坐享其成。我昨晚在读《汉堡科学期刊》,有一篇关于双胞胎的文章,有趣极了。显然……”
“乔治,你不吃了吗?”海烈波勋爵远在长餐桌的另一头大声发话,福兰德博士还是照说不误,根本不理别人的话茬。
“我今晚不太饿,爸爸。”
“你必须多吃,肉里面有铁,对肌肉和骨架有好处。”
不等乔治回答,突然有人敲门,克里格·麦克索尼走了进来。他厌恶地看了看乔治和福兰德博士,颠颠地朝海烈波勋爵靠近。
勋爵的狗上蹿下跳地闻着来人,麦克索尼照着它的肚子猛踹一脚,那狗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钻到桌底下去了。
麦克索尼在主子耳边嘀咕了几句,主子的脸色一沉,双眉紧锁,接着,他用餐巾擦了擦嘴唇,推开盘子,站起身来。
“把你的东西吃完,”他简短地对儿子说了一句,就跟麦克索尼走了。
就刚才这一阵,帕苏还在不停地说,不停地吃,勋爵出去时,他连头也不抬。
“……答案是遗传,可是没人理解,自打遗传学家孟德尔之后,我们几乎没有任何进步。当然,我们无法跟鳗鱼交配,事实很简单,我们需要人……”
晚饭后,海烈波勋爵还是不见人影,乔治溜进了他的办公室。他知道,一旦被老爸抓住,准得挨抽,可他已经不在乎了。有一阵,他曾经竭力讨老爸欢心,可是,自从那次伊顿运动会之后,他才明白,无论怎么努力,他永远达不到老爸的要求,老爸也永远不会满意,还不如索性放弃。
乔治开始在老爸的办公桌上翻找。桌子的抽屉没有上锁。这里什么也不锁,办公重地,任何人严禁入内,仆人对主子战战兢兢,谁敢不听命令。可是,乔治并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东西,他看到被封死的窗户边有个文件柜,就走了过去。
他看着抽屉上的标签。
“庄园事务”。没用。
“银鳍”,他爸借用湖的名字来为最新项目命名。银鳍研究小组由帕苏领导,{奇书手机电子书网}在城堡地下室铁门紧锁的实验室里秘密进行。
乔治对这也没什么兴趣。
第三格抽屉标着“人事”,他一下子把它拉开。
他按着内容翻找着,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目标:一叠法律文件和信函。他抽出文件夹,在纸堆里快速搜索。没有……没有……没有……有了!
他母亲在波士顿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