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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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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亭心情舒畅,将赵权用过的碗筷打水洗干净后,把灶台上方才盐腌的野菜根端了出来,自己在锅里盛了剩下的半碗饭,倒了半碗开水泡饭,就着野菜根一个人就凑合一顿晚饭。
  野菜根有些苦,长亭倒是不觉得,她心里盘算着晚上赵权睡下后,她恐怕又只能去程大嫂的院子里打水洗衣服了。
  赵权这几日神思清明了许多,长亭自然不愿意让他看到她帮人洗衣,只能晚间等赵权睡下了再偷偷去程大嫂家打水洗衣,虽是麻烦程大嫂了些,但好在赵权一直也没发现。
  长亭正想着,却听身后一人声音响起:“你在吃什么?”
  长亭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放下碗筷站了起来,转身过去,对着赵权却有些慌乱,结巴道:“相、相公,你怎么出来了?”
  赵权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掩着嘴,咳了几声后,抬脚进了灶间,又问道:“你吃的什么东西?”
  长亭侧头看了看身后的饭菜,心里却有些发虚,低头嗫嚅道:“没吃什么,我就是有些饿了……我……”
  赵权绕过她,一眼望到破旧的灶台上,一个豁了口的粗碗里有几根红红白白的野菜根,寒酸得连碗底都未铺满,另一个碗里还剩下小半碗水泡饭,饭粒被水泡得惨白,渐渐失去热气。
  赵权默了一刻,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抑制不住心中翻腾的血气,猛烈地咳了起来,长亭早知道不能让赵权知道这些,忙扶着他给他顺气。
  待赵权缓过气来,长亭小声叫了句:“相公?好些了吗?我扶你进去休息罢!”
  赵权未说话,心中却是又酸又疼,半晌方低声道:“这些东西怎么能吃呢?”似是在问长亭,又似是在问自己。
  长亭被赵权见到这么窘迫的一面,只能小声应道:“我以后再不吃啦……相公,我扶你回屋躺着罢,莫再招了风寒。”
  赵权回头又看了看那碗野菜根,什么也没说,慢慢扶着墙回屋去了。
  夜里,长亭在程大嫂院子里,一桶一桶地打水起来,和程大嫂一起把今日送来的衣物浆洗干净,架起竹竿,晾了满满一院子,又烧了熨斗,把前两日晾晒干的衣物一件一件地熨得挺直,直忙活到半夜才算完。
  长亭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家屋里,也不点灯,西西索索地解了外衣,小心地上床躺在了赵权旁边。
  还未及合眼,赵权却似是被她吵醒了,伸手将她揽了过去,赵权和她虽然一直同榻而眠,可赵权睡觉却极规矩,少有像这般亲密。
  长亭虽是惊讶,心中却有些欢喜,顺从地抱住赵权,心满意足地枕在了他肩头,闻着赵权身上熟悉的味道,叹了口气,口中喃喃地叫了声:“相公……”
  赵权手上紧了紧,口中低低地咳了两声,另一只手却握住了长亭的手,只听长亭“呀”了一声,似乎赵权握疼了她。
  赵权有些焦急地声音响起:“怎么了?”
  长亭小声道:“没事……没事……”
  赵权似是想到了什么,也不再问,轻轻握住长亭的手,长亭手指冰凉,似乎还有些水汽,指节间有几处肿胀,原是近来冷水里浸久了,长了冻疮,还有几处似是水泡,正是烧熨斗时不小心烫的。
  赵权心中一疼,眼眶都有些酸意,慢慢地牵过长亭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一吻,然后揽着长亭侧身紧紧地抱住了她。
  半晌,长亭方听见赵权闷闷地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受苦了……”
  长亭眼眶一热,泪水大滴大滴地滚落出来,这些日子以来的辛酸恐惧忽然就在赵权这一句话中爆发出来,长亭伸手抱住赵权,口中只低低地叫了声:“相公……”却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任由泪水不断滚落。
  赵权抱着长亭,颈窝处似是烙铁一般烫,那是长亭的泪水,一滴滴不是滴在他身上,却仿佛都落在了他心里,和着他的滚烫的血,永远留在了他身体里。
  月光透过小小窗户越进来,似乎也散发着阵阵寒意,照着破旧的床上的两人,似乎天地间再没有其他人。


第59章 
  “吱呀”一声; 长亭拉开房门,外间白雪映着朝阳,亮堂堂一片。
  朝阳虽是灿烂,可寒气却依旧袭人; 长亭禁不住缩了缩脖子,朝手上哈了口气; 回身对屋中笑道:“相公; 真的下了雪!”
  赵权坐在床边,含笑看着长亭; 今日天色极好; 清晨的阳光洒在长亭的脸上; 映着她欢喜的眸子,配着她不描而翠的双眉,竟似流光溢彩般夺目。
  赵权心中柔情顿生,仿佛很久没见过这般神采的长亭了。
  赵权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没走两步却咳嗽不止; 长亭忙去扶着他在桌边坐下; 赵权平息了胸口隐隐约约的血腥气,方才抬头对长亭道:“你等一下去程大嫂家借些笔墨和纸过来。”
  长亭柔柔地答了声:“好。”赵权并未交待做什么用,长亭也不懂这些; 但是既然相公喜欢; 她自然会替他办到。
  长亭进进出出地忙了一会儿; 两人梳洗好; 又用过朝饭; 长亭便端着笸箩去了程大嫂家。
  程大嫂正在喂院中几只鸡,见长亭过来,忙擦了擦手,招呼她进屋里坐。
  长亭还了昨日的笸箩,又道明来意,程大嫂忍不住嗔了她一眼,叹口气道:“你呀,对你相公是真好!”
  长亭脸红一笑,只低声道:“相公待我也是极好的。”
  程大嫂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其他的不论,你家的人品样貌倒是配得上你,也难怪你这般死心塌地,若换了其他女子,怕是沦落街头也是有人愿意跟着他的。”
  说罢一笑,又道:“你先坐着,我去贵儿屋里给你找找看。”
  不多时,程大嫂便拿了几张裁好的宣纸,两只用过的笔和砚台出来,长亭忙接过来,又再三道了谢。
  那程大嫂安慰她道:“你家的好歹也是个秀才,若是病好了,再去谋个教席,你也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长亭低头笑了笑,只道:“我只想他早些好起来罢了。”
  程大嫂叹口气,似是替她着急,道:“你呀……”
  长亭辞了她,相约晌午过后去城中,便抱着纸笔回到了家中。
  因是破旧的土房,外间日头虽好,屋中却有些黑黢黢的,长亭便将桌子移到窗边,又给赵权铺小心地铺好纸,拿着墨却不知该如何。
  赵权见她一副呆相,不禁笑了笑,往砚台里添了一点水,握着长亭的手,慢慢研起墨来,口中柔声道:“墨是这般用的。”
  长亭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赵权,低眉一笑,却并不说话。赵权见墨磨好了,便放开长亭的手,轻咳了两声,持笔饱蘸墨汁,低头沉吟了一刻,方才运笔急书。
  长亭站在桌前,就看着一个个如骄龙般的墨字自赵权笔下流出,而他却身如松竹,挺拔飘逸,面色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高贵凛然的气息,哪里是那个虚弱的病人。
  长亭看得几乎都呆了,神思却有些恍惚,仿佛记忆中有这么一副场景,也是赵权低头写字的模样,但这明明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家相公写字的模样,长亭摇了摇头,寻思自己恐怕是在梦中见过罢!
  赵权一气呵成,放下笔后,看了看桌上的墨字,呼出口气道:“稍后你把这副字送到城中字画铺里卖掉。”
  说完似是自己也笑了,摇了摇头,低声又说了句:“想不到我赵权竟也到了卖字为生的地步……”
  长亭观他神色,似乎并不是真的不开心,便绕到桌前,认真地看了看这幅字,似是写了一首前人的长诗,不禁赞叹道:“相公,你写得真好!”
  赵权嘴角微扬,侧头看着长亭道:“哪里好?”
  长亭转了转眼睛,讨好道:“哪里都好!”
  赵权心下大悦,伸手将墨字卷了起来,递到长亭手中,看了看长亭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心中一叹,扶着长亭的肩道:“换了钱别给我买药,年底了,你去买件新衣裳。”
  长亭用手抚了抚手上的墨字,低头含羞一笑,道:“我穿什么都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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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再过几日就过年了,长亭帮工的这户人家亦是忙忙碌碌,到处透着一股喜气。
  这户人家姓赵,是陈黎城中有名的大户人家,又因他家待下人向来宽厚,虽是家大业大,上上下下却全无奢靡之风,程大嫂在这家做惯了,对这家也放心,便一直带着长亭一起帮工。
  长亭今日在灶上帮厨,年下了,厨房总归是忙得不可开交,长亭正拿着谷草蘸着草木灰与其他妇人擦洗着过年要用的礼器,却听门口有人叫自己,她在这里呆了好些日子,与这家下面的人多少也熟悉了些。
  长亭回过头去,见是王大嫂,厨房里一个小管事的,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在水里清了清手,快步走了过去。
  王大嫂只朝她招了招手,口中道:“快跟我来,小姐要见你。”
  长亭莫名,暗想这家的小姐她虽是远远地瞧见过几次,可她一个外间帮工的,连这府里的人都不算,哪里有她见小姐的份,便小心问道:“不知小姐见我是为何事?”
  那王大嫂哪里还同她啰嗦,拉着她急匆匆地往前走,口中只道:“这个我也不知,是管事的吩咐下来的,你只管去了就知道,我只叮嘱你一句,这家里内院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小姐在管,你见了她直管问什么就答什么,小姐不会为难你的。”
  说完不待长亭再问,又交代了长亭这家里规矩,刚说完,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座小榭前。
  王大嫂让长亭站在阶前,自己进去禀过之后,这才出来叫长亭进去。
  长亭刚到门口,已有人为她打起了帘子,长亭朝那丫鬟模样的姑娘笑了笑,朝屋中一看,屋中上首正坐着一个妙龄少女,小姐模样的打扮,想来必是这家的小姐,长亭忙按照那王大嫂所说,上前行礼问好。
  那小姐正看着桌上的墨字,见长亭近前,忙笑道:“这位姐姐不必多礼。”
  长亭抬头看向她,那赵家小姐看清面前女子的容貌,心里不禁暗暗吃惊,这女子虽是农妇打扮,全不着脂粉,可眉如墨画,目若秋水,端的是个美人,又见她虽是站在下首,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毫不见贫贱酸腐之气,哪里是个做腌臜活的蠢笨之人?
  因笑道:“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长亭对她浅浅一笑,道:“小姐唤我长亭罢!”
  那赵家小姐点头一笑,道:“我看姐姐年岁似乎要比我稍大些,我便还是唤你做长亭姐姐罢!”
  说罢携起长亭的手来到桌前,问道:“这幅字可是姐姐的?”
  长亭一看,桌上的墨字正是早上赵权所书,却有些疑惑怎么到了这家小姐手中,口中答道:“正是,只是不知为何会在这里?”
  那赵家小姐歉然道:“姐姐可是将这副字放在了下人屋中?他们不知道便以为是谁拿了我兄长写的字,交给管家时我正好在,便将字带了过来,姐姐莫怪。”
  原是如此,长亭本打算帮完工之后去城中书画铺把墨字卖掉,身上不方便带着,便托相熟的人放了起来,想来是同屋的人不知情,给送了出去,因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姐客气了,原是我不该随便带东西进府,倒让他们误会了。”
  那赵家小姐回身抚平了桌上的宣纸,眼中尽是赞叹之意,这纸墨都并非上乘,不过是坊间极寻常廉价供穷酸秀才用的,可这上面的字却飘若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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