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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姐待朕素来好,朕也不会亏待义姐的孩子。”闻琉想了想,“若义姐孩子出了世,朕必给个大封赏。”
他说得认真,宴卿卿知闻琉敬重自己,也没多想,只是回道:“我这儿不担心,倒是陛下该纳个妃子了。”
宴府中唯一做主的人便是宴卿卿,没人催她。可闻琉是皇帝,子嗣对他是极为重要的,底下若没个继承人,有许多大臣都忧虑。
若闻琉不小心出了事,挑来挑去也就只有太子那遗腹子最合适,可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哪能震慑住朝堂内外?
闻琉摇头说:“不急,慢些来,强求不得。”
宴卿卿知道闻琉心中有考虑,他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自己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他。可两人相处多年,他一直是个好脾气,宴卿卿倒是时时刻刻都怕别人来算计他。
“你选妃的命令下去,得准备好几个月,到时我要是挑了夫婿,也得替你选上几个贴心窝的。”宴卿卿叹了口气,“你从小就让人省心,怎么这件事就不放心上?”
闻琉听她这语气,倏地一愣:“义姐莫不是还要招婿?”
“总得准备着……”宴卿卿和闻琉有过荒唐,说这事不太好,便转了话题说,“有几家姑娘我觉得中意,性情温淑,该是你喜欢的,回头我差人送册子进宫,你多看几眼。”
宴卿卿道:“你可别因这事发我脾气,赵郡王领军进京这般有恃无恐,也有你膝下无子这层原因,就当我这做姐姐的多事,你……”
闻琉忽地一笑:“好好好,答应义姐,明年该就有了,义姐放心吧。”
第69章
除夕之夜是要守岁的。大厅里的火炉子中炭火烧得噼里啪啦; 屋子暖如夏日; 子时的点一过,爆竹声就一声接一声地响起,焰火发着光,深夜的寂静被打破,洋洋喜气环绕在京城上空。
宴卿卿朝外静静望了一眼,从佛堂内室旁的降香黄檀扶手椅上起来,撩着裙摆跪在了松软的蒲团上; 朝前方的牌位磕了几个头。
“去年才过了没多久; 现在一年又过去了。”葱白的玉指合十,她开口轻道:“往常你们赶不回来的时候; 皇后娘娘怜惜我; 经常让我进宫; 现在倒也没什么。宴府一切都好,你们在那边也别挂念。”
宴卿卿常来佛堂,想说的话从不会藏着,今天是个重要日子,倒是没别的闲话能说了。
“卿卿还有一事想求; ”她又磕了一个头; “父亲和兄长若在天有灵,请保佑太子和陛下平安无事,我不想他们任何一人出事; 只求他们好好的。”
太子和闻琉皆是她放在心上的; 哪个都不想出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相然挑开厚重的帘幔,冷风从外边吹进来。
“小姐,时辰到了,回去歇着吧。”
佛堂内的烛火跳动,宴卿卿回头,微微颔首,她慢慢起了身,又朝佛堂道了句“我先走了,以后再过来”。
她态度自然,没有想象中的哀切,倒像宴家父子还活着样。
相然仔细瞧她模样,见宴卿卿样子没太多异样,不像是装的,也不再在宴卿卿面前说别的。
宴卿卿手里拿个暖炉,走出佛堂,站在冷风萧瑟的回廊之中,沉默无语。
宴府比往常的热闹许多,下人房里都点有蜡烛,几个人凑在一起谈笑;有妻子儿女的,围坐一圈,其乐融融。
虽是看不见,但也猜得到是怎样的温馨,宴卿卿叹了口气。
相然上前说:“宴将军他们见小姐好好的,心中定是欢喜的。今年才刚刚开始,小姐可不要愁眉皱脸,得高高兴兴的。”
前段时间都在下雪,偏到了除夕这两天却是个好天气。
宴卿卿应她一声,轻道了句没事。
宴府是将军府,在生死方面素来比外人看得要开,宴将军性子豁达,宴卿卿受他影响,也不可能狭隘。
她回头朝相然道:“今日你回去便好好睡下,不用早起伺候,毕竟也累了一年,第一天总该休息。”
“奴婢不累。”相然摇头道,“都是该做的。”
宴卿卿摇了摇头,倒没再多说,拢了拢大氅,迈步回去。
发上步摇轻轻晃动,金簪子嵌有绿翡翠。相然做了宴卿卿这么多年的丫鬟,自然是了解她。
就算宴卿卿早已经习惯宴将军和宴小将军不在,但太子和赵紊却是久久未见的兄长,一回来就犯下如此大错,谁都难忍,更何况是像她这样的将军之女?
相然接过守佛堂小厮手中的灯笼,跟在她后面,换了话题,说起了闻琉。
“赵郡王那事发生不久,李太傅又因出手帮他而免了职,朝堂上下的政事全压在了陛下身上,今天也应是忙的,所以才不来陪小姐。照他那性子,早上说不定会有赏赐过来。”
闻琉以前常来陪宴卿卿,这次虽没过来,但也情有可原。他受伤的事瞒得极紧,相然只知宫中动乱,倒不懂别的。
而赏赐之物朝中每个大臣家都会有,元日得图个喜庆,总不能亏待了。
宴卿卿叹气说:“陛下事务太忙,倒是我该进宫给他请安。”
太子之事是宴卿卿做过了,但闻琉也没说什么,仍然敬重待自己,甚至还派人送封信说他知道了她的为难,不会追究。此后见面,他也权当无事样,受着重伤也不责怪人。
宴卿卿总觉自己在欺负他,倒真是愧疚无比。前几日一直在宫里陪他,见他明明是处政有手段,刚柔兼备,谦谦君子,却对她这义姐退让许多,心中便愈发觉得对不起他。
她到底是从小看着闻琉长大的,又把他当弟弟样宠,见不得外人欺辱他,也不想成那个强迫他退让的人。
风吹着灯笼左右晃动,相然的手连忙攥得紧些。
“陛下人是好,懂得您的恩情,只不过就是性子太直,”她说,“您也不必想太多,说到底他还是您给照顾大的,怎么样都不会怨恨于您。”
宴卿卿知道他不会怨自己,这才难说心中歉疚。
夜深凉意重,天空有丝微弱的曦光。
宴卿卿回到自己屋,房中丫鬟替她解了大氅,挂在黄花梨木架子上。她坐在镜台前,相然走过来,将她发上的金簪子轻轻拿下,放入雕刻玉兰花样的妆奁中。
一个小厮突然小跑过来通传。
“小姐,皇上派人送东西过来了。”小厮在门外喘着气,“侍卫抬了好几大箱子。”
灯光缓缓跳动,琉璃铜镜映着精致的人影,宴卿卿微怔,转头朝外道:“怎么来得这么早?”
这才几更天?天都没亮完全。
小厮道:“来的侍卫说这是陛下单独赏您的,说今日突然来了事,陪不了您,实在对不住。”
宴卿卿愣了半晌,最后还是无奈地笑了笑:“陛下有心了。”
他是做皇帝的,事事都该以政务为先。宴卿卿的手搭在红木圆桌上,让小厮去库房支点赏钱给那些来送东西的侍卫,她已经摘了首饰,也不好出去见他们。
待小厮走后,宴卿卿叹了声气,修长的脖颈白皙如玉,她抬手轻轻卸下淡白的珍珠耳环,对相然说:“若父亲和兄长还在,或者赵郡王也没犯大错,我倒还有人陪,现在连陛下也来不了,虽知道他是太忙,但总归寂寞许多。”
宴卿卿平素总有个人相伴,现在独自一人吃了年饭,又在佛堂里和牌位守岁,纵使心里想得再清楚,还是难控制夜里的胡思乱想。
“皇上再与您亲近,也不是宴家的人。等明……”相然摇头一笑,“今年除夕您就该有人陪着了,要是好运气,说不定到时还会有位小公子或是小小姐。”
宴卿卿揉了揉眉心道:“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前段日子本想差人去准备,但最后都耽搁了,现在该再弄弄了。”
太子那事出得意外,宴卿卿心中难以抉择,更加没多大心绪让人去做这些小事情。现在太子昏睡着,贺端风那里说他好好的,宴卿卿再担心也没用。
“今天身子乏得很,我想多睡会,你明日不用太早过来。”宴卿卿垂眸。
相然犹豫了会,应道:“是。”
她走了出去,轻轻掩上门,转身的时候看见背后的高大人影,被吓了一跳,连忙要跪了下来道声陛下圣安。那人对相然摇了摇头,摆手止住她的喊声,让她退下。
而宴卿卿静静地坐着,也不知道心里在想到什么,她深叹了口气。
罢了,闻琉做皇帝,总该忙些,要是不忙,那也说明手上没实权了。
她正准备起身去睡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温淡的声音:“义姐睡了吗?”
宴卿卿猛然一惊,倏地抬头朝外望了眼,她起身往外走了好几步,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正是衣衫不整,又停在了原地。
“陛下怎么现在来了?”她没走出去,看不见脸色,可语气却听得出是惊喜的。
闻琉笑了笑,隔着扇门身体站得笔直,朝里道:“宫中出了些事,被绊住了。怕义姐气朕今天不来,所以带了赔礼过来。”
宴卿卿方才话说得好,什么陛下事情太忙该是自己进宫去看他,可见他突然间出现,心中却又是惊喜异常。
“你倒是会给人欣喜的,”宴卿卿轻笑,到木架子前披大氅,“我还以为今晚见不着你了。”
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亮着光,天色微暗,闻琉的人影映在隔扇门上,伟岸许多。今天日子特殊,没留守夜丫鬟。
“义姐要睡了?”闻琉见她不出来,似乎猜到她早已经更了衣,“今天宫中耽误太多时间,来得实在迟,义姐要是困了,就先睡着,朕待会也有事要说,在外面等你就行。”
“你都来了,我要睡也睡不安稳,待会再休息也好。”宴卿卿早没了睡意,套了件外衣与大氅就过来开了门。以前还拘谨着,现在闻琉与她关系是最好的,这样见他倒没觉什么了。
大氅边白绒毛称得她脸是小小的,灯下映出几分眉眼间的柔和之意,冲淡些许艳丽。
宴卿卿身子不如闻琉,自是微仰头望他,眼眸闪耀得亮人,直让人心痒痒地,想摸上一摸,便是闻琉都愣了半晌。
他轻轻道:“常人都夸谁谁家小姐是天下第一美人,朕倒觉都不如义姐生得精致,连眸子都像天上那星星样,怕是谁见了都想要多看几眼。”
相然看不见闻琉的脸色,可心中却觉出了不对劲。晖朝不禁男女来往,单独见面也不会有人特意提出来议论。可陛下在女子闺房前说这种话,怎么看都不太好。
上次因太子一事,陛下进宴卿卿房中等人,她们有所理亏所以不觉得有什么。若是白天也就算了,可现在还早,天又是黑的,陛下怎么还是这样?就算亲姐弟间也没如此亲密。
“你若再这样夸我,待会该是没得话说了。”宴卿卿没理他这些话,朝相然说道,“相然,让丫鬟去备些茶来,你一夜没睡,先回去歇着。”
相然欲言又止,见宴卿卿没觉得奇怪,以为自己多想,便应了声是,怀着心思退了下去。
“你先进来坐着,要不然该着凉了。”宴卿卿笑着说,“起初不见你,心中虽猜到你有事,但还是耐不住有些失落,见到你倒好了许多。”
宴卿卿从小身边就是各样的人,父亲不在,皇后娘娘便陪她;兄长去军营,太子和赵紊就护她。陡然间全都没了,说不难过谁也不信。
也幸而她性子温善坚韧,否则还真不一定能熬过来。
“猜到义姐一人是难受的,所以即便这时辰快过了也要来趟。”
闻琉随她迈进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