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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填了肚子,和蒲芳告了别,便心满意足的回了房间。
刚走进小院,便见一人影立院中,月色之下身影孤立。
“天曜?”
仰头望月的人这才转了目光,望向雁回,漆黑的眸一如既往的深邃,雁回上前微微仰头望着他:“聊这么久啊?没人领你去你房间吗?”
天曜没有接话,只静静的看着她。
雁回愣神:“怎么了?”
天曜动了动手,风一动,雁回这才嗅到他身上浓厚的酒味:“你和那个三王爷喝酒了吗?”她嗅了嗅,凑上前仔细打量天曜的神色,“喝了多少?醉了吗……妖族的酒好喝吗?下次给我留点……”
话音未落,天曜一手揽住雁回的后背,将整个人一下抱进怀里。
雁回怔住,一时间都忘了要将天曜推开。
静谧的小院当中,微风拂动,让酒味在雁回鼻尖缭绕,挥散不去。雁回觉得自己似乎都要被这酒味熏醉了,要不然为什么她在这个怀抱里竟会觉得有些晕……
“天……天曜?”
雁回感觉自己脸灼烧通红,心跳加快,一如才中那狐媚香之时,她看见天曜时的反应。
雁回用理智控制自己的双手,撑在天曜的胸膛上面,往外推他:“放……放了我啊!要不然揍你咯!”
“雁回。”
声音沙哑的蹿进耳朵里,撩得雁回脸颊麻了一片,用力推开天曜的手一时却有点软了。
“啊……啊?”她有点虚张声势的提高声音,“干嘛?”
天曜两手都放在了雁回后背之上,将她往怀里更紧的抱了抱,脑袋也贴着她耳边轻轻一蹭,动作强硬,但却愣是有几分耍赖撒娇的感觉。
长那么好看的脸还撒娇……犯规啊!雁回就这样没出息的在他这一蹭之下,心软似水。
“你……”
还没来得及说别的话,便听天曜又在她耳边轻轻吹出一阵风。
“幸好有你。”
四个字清晰的在雁回耳边吐露。
雁回一怔,站住没动。只有天曜在她耳边重复的说着:“幸好……”
像真的是一场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恩。雁回在这轻浅的四个字里却品出了那么浓厚的依赖与需求。
他依赖她,他需要她。
这样的感情真是让人感觉……
好爽!
“天曜。”雁回按捺住情绪,正色道,“你有这个认识就好。”
“呵……”天曜在雁回耳边轻笑出声,“雁回啊……”话没说完,他脑袋便沉沉的搭在了雁回肩头上,紧接着,整个人便瘫软下来。
雁回连忙将他撑住。
“话说完……再睡啊……”雁回咬牙,“重死了!”
大半夜的,雁回也不知道天曜究竟被安排在了哪个房间,思索片刻,雁回便将天曜就近扛回了自己屋里。把他往床上一扔。自己随便搭了两个椅子,将就着就在上面睡了。
第二日雁回醒来的时候便觉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她转头一看,床上的天曜已经醒了。
雁回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拦腰,站起身来:“盯着我作甚,昨晚你喝醉了,找不到你住的地方我才把你扛进我这屋的。我什么都没对你做。”
天曜转了目光,沉默着没说话。
雁回一边将椅子放回去一边问:“你昨天都和那三王爷说什么了,聊得都酩酊大醉了。”
“我没醉。”天曜淡淡吐了三个字。
雁回一愣。
没来得及深究,天曜便道:“长岚乃是二十年前我在中原一谷中受我庇护的妖怪之一。他昨日与我说,在我离开山谷之后,谷中妖怪被中原仙人清剿之事。”他顿了顿,“他的眼睛,便也是在那时被害失明。”
话题有点沉重,雁回一时无言。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雁回挠了挠头:“我先去让人弄点洗漱的水来。”
她说着便往屋外走。身后天曜却在这时又唤了一声:“雁回。”
雁回转头。床榻之上,帷幕之后,天曜的神色让人有点看不清晰。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二十年前,我若遇见的是你,会怎样……”
这话……
是什么意思。
雁回不去细想,只摆了摆手,散漫道:“打住吧,二十余年前,我都还没从娘胎里滚出来呢。”
说完,她便自顾自的出了门去。只留天曜坐在床榻之上勾了勾唇角:
“装傻。”
☆、第六十一章
今日天曜与雁回要一同去面见大国主。
烛离来接他们的时候,雁回十分不想去。在屋里磨蹭了许久,直到烛离忍无可忍了守着门口望着雁回道:“再不去便要迟了,如何能让国主等候?”
雁回一脸苦相。
旁边的天曜见状,开口道:“没什么好怕的。”
雁回撇嘴:“你是妖怪,你当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要让你去见我们辰星山的清广真人,你怕不怕?回头见大国主出事了,这一族的妖怪,又不会有谁护着我。”
烛离闻言,像被戳了脊柱一样,脖子往上一蹭:“我……”
“我会护着你。”
天曜截过了话头。满不在意的说了这话,便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平淡的语气,却带着几分令人心动的力量。
烛离被这一抢弄得愣住,看了天曜许久,忽听雁回清了清嗓子嘀咕了一句:“就你现在这三脚功夫……”但她脚却是终于迈出了院子。
天曜垂眸,余光里看着雁回别别扭扭的走过来,他眉目一柔,嘴上语气却带着素日来的淡漠与正经:“国主或许知道三重山里那东西的下落。”
天曜说的东西,自然是指他的龙筋。
雁回一听便立即肃了神色:“对,他是这青丘国最有可能知道的人了。”发生在青丘边界的事,可以逃得过所有人的眼睛,但却不可能逃得过大国主的耳目。封印天曜龙筋的阵法不会是一个小阵法,青丘国主不会一无所知。
天曜瞥了雁回一眼:“走吧。”
雁回点头,一迈腿便跟着走了。
直到走到大国主所在的那山峰之下时,雁回才恍然回过神来,天曜要拿龙筋,要找大国主取消息,那和她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
她一没答应过帮他的忙,二没和他有什么协议约定,她现在为什么一听到他有事,就感觉身负重责,要为他扛起天下,情不自禁、自然而然的就挺身而出了!
这是什么破习惯!
雁回在心里唾弃着自己,而便在这时一股清风倏尔自山巅而来,徐徐吹过雁回耳边,风中自带三分清新,将雁回的神智都吹得清明了许多。
好干净的气息……
雁回愣神。比起中原,妖族盘踞的西南这块地瘴气要多太多,是哪处吹来这般干净的清风……
雁回顺着风来的方向,仰头一望,在高山之巅有一向外伸出了很长的悬崖,悬崖尽头一树一人静静伫立。
“那是……”
雁回的问题刚起了个头,旁边妖族所有的人都弯腰向着那个方向恭敬的行了个礼,包括烛离在内,神情无一不谦卑肃穆。
原来,那便是青丘大国主,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九尾狐妖啊。
一个妖怪能将身上的气息修得如此至纯至净,除了自身努力以外,天分或许也是必不可少的吧。妖族千年便只有这样一人修成了这般道行……
想到此处,雁回不经意的往身边人脸上扫了一眼。
天曜脸上并不神色波动,好似对这样的气息并不感到稀奇。
若是二十年前天曜不遭逢那般大劫,而今他又会是怎样的模样呢,他身上的气息大概也是这样纯净至极的吧,吹过他身边的风,大概也会有让人心灵洁净的力量吧,毕竟他曾经也那么接近飞升……
雁回望着他的侧脸忘得太过出神,目光炙热得让天曜无法去忽略,于是天曜便也转了目光,深邃的黑色眼瞳里映进了她的身影。
他不说话,便像是昨天他喝醉了酒时那样。
沉默的对望反而让雁回更多了几分尴尬的感觉,她心脏扑通又是一跳,像昨天被天曜抱住时那样跳,跳得让雁回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吓人。
“如果二十年前,我遇见的是你会怎样?”
天曜这个问题不适时宜的出现在脑海里,雁回霎时只能狼狈的像逃一样挪开粘黏在天曜脸上的目光:“咳嗯……”她不自然的咳了几声。心里止不住的咆哮:
娘的……难道是狐媚香死灰复燃了不成?
这事不对啊!很不对啊!
雁回望着那悬崖,正巧大家都行完了礼,她急忙找了个话题打破这让她觉得诡异的沉默:“那啥……你们大国主,为什么现在会站在那里?待会儿我们也是要去那悬崖上见他吗?”
“国主并非是现在在那儿。”所有人都行完了礼,烛离重新领着路往前面走,一边走一边道,“每日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国主便会站在悬崖上思念国主夫人,我皇祖母。”
雁回“啊”了一声。
说到这青丘国主的夫人,那便又是一出在辰星山能让人津津乐道一下午的好题材。
这个在传说中凶恶得吓人的九尾狐之主,这一生不知活了多少年,但他却只娶了一位夫人,这位夫人为他诞下了七个儿子,两个女儿,而最神奇的是,这位国主夫人却只是一个平凡的凡人。
照理说妖怪的血脉与凡人相结合之后,血中妖力是会被削弱的。但青丘国主却是个例外,或许是力量强大得已经足够冲破规则了,他的九个孩子,没有一个不如其他九尾狐,只是比起他来,他的孩子们确实也不如许多。
可这并不影响青丘国主深爱他的夫人。然而只要是凡人,就必定会受生老病死的困扰,几十年对妖怪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却足以夺走一个普通凡人女子的青春、容貌甚至性命。
青丘国主想了很多办法给他的夫人续命,但最后到底是抵不过时光如刀,一刀一刀刻在那凡人女子身上,直至她停止呼吸。
在雁回听到的版本里面,还包括了青丘国主为了给他夫人续命,尝试了吃人肉,喝人血,炖婴儿等骇人听闻的方式方法,最后却始终没留下那人的命。辰星山的弟子在提起这事的时候总用一种解气的语气来戏说,罪大恶极恶贯满盈的妖,活该此生孤独终老,他喜欢的深爱的,越是求不得,便越是大快人心。
其实在下山走一遭之后,雁回想想当初辰星山评论青丘国主的话,一分不差的用在素影身上,大抵也是十分合适的。
雁回望了一眼山崖之上,青丘国主依旧在树下静立:“国主夫人是葬在悬崖上的吗?”雁回有点好奇。
“皇祖母没有留下尸身。”
雁回一愣:“为什么?”
“那时我还小,并不太记得这件事了,只听父王简单提过一两句,当时皇祖母老了,已经行动困难,她深知自己命不久矣,最后一日,她饮下剧毒,让身体四肢恢复得和年轻的时候一样,然后穿着嫁衣,带着面纱,在那悬崖之上为国主跳了最后一支舞。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在国主面前,跳下了悬崖,她身体便被剧毒撕裂,随着阳光化成了雪花。”
“我族偏居西南,天气燥热,从未下雪,但便是那些天,大雪漫山,下了十天十夜。天地之间一片素缟。像是在祭奠夫人。”
烛离默了一瞬,心里似有几分感慨,“从此以后,国主夜夜都在山崖上等待晨曦初升,一直守到辰时末方才离开,以示缅怀。”
雁回却是不知这青丘国主身上竟是还有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