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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终是眸光一动,蹲下身来,直勾勾的盯着子月的眼睛:“耻辱?很好,从我断了筋骨离开辰星山的那天开始,我便不仅要成为辰星山的耻辱,我还要变成刻在他们脸上的羞愧。”
她的话听得愤怒的子月也是一番怔然。
雁回道:“子辰怎么死的,凌霏比谁都清楚。”她牙齿咬紧,每一字里,好似都努力隐忍着情绪,“我有错,错在而今未杀得了凌霏。”
子月愣住。
雁回站起身来,衣袖拂过子月的脸,她转头望烛离:“放了她,让她回辰星山。”她侧过头,眸光森寒,盯着子月,“让她把这些话,一五一十的告诉辰星山的每一个人。”
包括她那师父。
是夜,夜色入水。
妖族侍卫们押走子月之后,雁回便一直坐在房间里发呆。直到天色晚去,雁回洗漱后上了床。
她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但闭上眼睛后,她却昏昏沉沉的沉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她做了梦,梦见子辰就在黑暗当中的不远处静静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像她才入门的时候,和子辰玩过的木头人游戏一样。
“大师兄。”她道,“我此后不认师门,但永远认你是我的大师兄。”雁回也站在原地不动,只遥遥的望着他,“我会为你报仇的。”
子辰看着她,眸中似藏有忧虑。
时间没有多久,雁回便从这梦中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床榻上的雕花,再难入睡,身体里的伤也开始火灼火燎般的烧痛起来,雁回索性不再睡了,坐起身,披上外衣,便寻着白日里天曜带她走过的路,往冷泉那方而去。
冰冷的泉水能治疗她的伤,也能让她在躁动当中静下心来。
夜里冷泉四周无人,雁回索性脱了全部衣裳下了水去。冰凉的泉水霎时安抚了她身上的疼痛。
然而站着太累,她在边上寻找着可以让她坐一坐的地方,没找多久,她便摸到一条细长光滑的条状物,好似落入泉中的树枝,她坐了上去,她向着月色长舒一口气。
雁回就这样背靠着岸,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睡眠轻浅,却没再做梦。
☆、第七十七章
翌日天刚破晓,第一缕阳光穿过林间树叶落在雁回脸上的时候,雁回皱了皱眉头,随即清醒过来,一夜无梦,这是她好久以来睡过的最安稳的一觉。
看来这冷泉,不仅有治愈身体的功效,还能安抚心神呀。
“主人主人,雁主人!”
远处传来幻小烟的呼唤:“烛离小哥在院子里到处找你啦,你在不在呀!”
雁回神智一清:“我在,站那儿别动,我马上过去。”
她翻身上岸,抓了衣服先披上,然后一边用手拧头发,一边往传来幻小烟声音的那个地方而去。雁回没有回头所以没看见在她离开之后,冷泉泉水微微起了一点波澜。
见了幻小烟,雁回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是我主人啊,身上有我的戒指呢,你的方位我大概都能感觉得到。”幻小烟在雁回身边蹦蹦跳跳的走着,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昨天晚上我偷偷给好多妖怪布置了幻境,他们在梦里都玩得好开心的,我吃得好饱。”
“让人家醒过来了吗?”
幻小烟瞥嘴:“醒了呀,我和他们约好的,晚上再给他们布置幻境,让他们做个好梦。他们都好喜欢我的幻境的。”幻小烟扭头瞅她,“主人你当真不要?”
“我要睡个好觉就行了,不想做梦。”两人一边聊一边走到了烛离府前,她倏尔想到什么,转头问幻小烟,“你昨日可是也给我施了幻术?”
幻小烟一愣:“没有啊,主人你梦到什么了?那个凌霏?凌霄,还是你大师兄?”
雁回张了张嘴,正待说话,便见旁边天曜缓步走来,只是他今日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雁回挑了眉头:“你腿怎么了?”
幻小烟也在旁边睁大眼睛问:“这是被谁打瘸了呀!”
天曜瞥了幻小烟一眼。
幻小烟接到天曜的眼神,默默退到雁回身后:“主人,他眼中有杀气……”
“无妨。”天曜不理幻小烟,只望着别处道,“昨日打坐太久,腿脚有些许僵硬。”言罢,他便自行入了烛离府中。
幻小烟见天曜走远了两步,凑在雁回耳边打小报告,道:“主子,他这不过是找了个托词搪塞你呢。”
雁回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以前在铜锣山的时候,见天曜整天整夜的打坐,从未听他喊过腿脚酸麻,这一听便是个骗人的话嘛。
不过天曜不想说的事情,即便是撬开他的嘴,他大概也不会吐出一个字来。于是雁回便也随他去了:“先去见烛离吧。”
大堂之中烛离正拿了本书在细细看着,听见脚步声,他一抬头,见天曜雁回一并来了,便将书递给了雁回:“这些天我一直托人寻找人如何修妖道的入门秘籍。然而这情况委实太少,找了这么久,这才在王宫藏书阁角落里寻出一本来。你先拿去看看,待筋骨接好,便可直接修习了。”
雁回接过书,看到封面上《妖赋》二字,她刚道了声:“多谢。”天曜便将雁回手中的书拿了过去,他翻得很快,但眼神却越看越亮,不一会儿便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皱了眉头:“残卷?”
烛离也是一愣:“有残缺吗?”他接过最后一页翻了翻,“不应该啊,写到九重了,理当是写完了。”
天曜道:“普通功法九重为至高,此卷功法造诣高深,每一重功法之间环环相扣,循序渐进,若照此推论而下,可延伸至十一重。”天曜道,“著此卷者必有大成,修为必定极深,不会写到此处戛然而止。”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听得呆呆的。
烛离有点愣神:“不过翻了一翻,你便能看出这么多名头了?”
天曜轻浅的带过:“曾经对功法著写有所研究。”他拿了书放到雁回手中,“此书虽是残卷,然而前九重功法已是精妙非常,对你而言,大有益处,待得筋骨接好,我与你一同研究,你自好好修行,即便从现在开始或将也有所大成。”
雁回点头,随即静静的望着天曜,看了许久,直到天曜问她:“怎么了?”
雁回才别过头,转了目光:“没什么。”
她只是觉得,天曜也像是一本读不完的书……
是夜,空中无月,漫天繁星却璀璨非常,星光映得洒在林间,让夜比往日更加静谧。
雁回褪了衣裳,寻着昨天入冷泉的位置,但奇怪的是她却没在那个位置找到那根树枝了。雁回也没多想,沿着泉水岸边一点一点摸寻,意图找到供她坐卧的树枝。
她所求无他,不过是一夜好眠而已。
绕了半圈,脚底到底是踩到了一个东西,这东西位置有点矮,她若要坐下去,只怕是没法呼吸了。夜里雁回是看不见水里的东西的,她琢磨了一番,索性憋了一口气,一头沉了下去,想看看能不能将那东西抱起来,安插在边上。
可当她手伸下去,摸到那东西,用力一握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下面的东西竟然动了!
弧度虽小,但它的的确确是动了!像是颤抖了一下一样!
这东西是活的!
雁回惊骇,立马浮上水面,大口换了气,翻身便爬上了岸,动作飞快的爬到自己衣服旁边,立即将自己裹了起来。
“何方妖孽!”雁回大喝,“出来!”
水下没有动静,雁回随手抓了一块大石头扔进水底,石头砸出了咚的一声,伴随着雁回的呵斥:“出来!”夜的沉静终究被彻底打破。
没一会儿,泉水中终于冒了两个泡出来,紧接着光华一闪,熟悉的男子身影自水中显现。
看见天曜,雁回脸皮一紧,想着刚才自己赤身果体的在水中泡着,还拿脚去踩了他不知身体上的哪个部位,饶是雁回脸皮再厚,此时也不得不烧红了脸,她有几分恼羞成怒:“你为什么会在水里!”
天曜披散着头发,一身宽袖大袍子都湿湿的贴在身上,他自水中踏出,脚步带着水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的诱惑:“我让你每日下午来沐浴。”天曜反问,“你为什么晚上来了?”
听了他这话,雁回只觉一股火气冲上脑袋:“你还怨我?我来了你就不知道出来和我说一声吗!”说完这个,她恍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等等……”她盯着天曜,惊骇的睁大着目光,“听你这语气,我昨日晚上来的时候……难不成你也在?”
天曜扭头,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冷泉中被波澜揉碎的满天繁星。
雁回瞪着天曜瞪了许久,见他这一副默认的态度,雁回随即怒了:“娘的!你昨天为什么不出来!”难怪她今天找不到坐的了,原来是那坐的,跑了……
天曜眸光一转,终是扫了雁回一眼:“我昨日欲出泉,你便已经开始褪衣裳了。”天曜道,“你当真想经历那般尴尬的一刻?”
哦!原来还是在为她的心情考虑!
雁回气得咬牙切齿:“好!你昨天不出来就算了!今天为什么还在这儿?你是等着看还是怎么着啊!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天曜看着怒气冲冲的雁回,看了许久,然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即轻浅随意道:“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很早之前,不就见过我沐浴吗?”
是了,在铜锣山的时候,天曜在院子里洗澡,雁回是见过的。
这好像对他们两人而言,好像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但是,为什么他这句话,就是让雁回感觉到一种她许久没有感觉过的情绪,那情绪简直是一把又羞又恼的火从脚掌心一路蹿到了天灵盖,快将她脑袋都烧穿了。
她就这身上这件外衣,将腰带往腰上粗犷一系,随即便迈向天曜:“你过来。”她开始撸袖子,“我和你谈谈。”
天曜不动,等着雁回走到了他面前,然后雁回一抬头,“唰”的扒了他衣服,上衣落下,全靠天曜腰间的腰带系得紧,将下半身的衣物保住了。
雁回“啪”的拍了一巴掌他的胸膛,摸了一把天曜胸前凸起的肌肉。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也别穿衣服了,就光着和我聊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雁回抬头,等着天曜的反应,等了一会儿,却听“呵”的一声,竟是天曜笑了出来。
雁回一怔,天曜便当真这样光着上半身,在漫天繁星之下,对她笑了出来,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雁回。”
趁着雁回愣神之际,天曜与她错身而过,拾起了她扔在地上的别的衣裳,转身回来递给她:“把衣服都穿好吧。”天曜道,“昨天我化为原型蜷在水底,你坐在我的尾巴上,我埋着头,什么也没看到。”
所以他把尾巴一动不动的翘了一晚上,撑着她,让她睡觉吗……
难怪第二天,腿酸……
见雁回不接,天曜抓过雁回的手,将衣服交到她手上,然后自己转身去了树林之中,躲在树背后,穿上刚被雁回扒下的上衣:“你沐浴吧,我先回了。”
他走远了一段距离,而后才回过头,隔着远远的距离,他也能看见雁回的背影,知道现在的雁回察觉不到这么远的动静,天曜这才敢捂着被雁回摸过的胸膛,胸膛之上热热麻麻的一片,胸腔之中,即便空空荡荡了那么多年,但此刻他却好像有了心脏在猛烈跳动的幻觉。
他红了耳根,深吸一口气,然后仰望夜空,缓慢的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