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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最失算的是,就算傅清溪今次错过了,明年呢?后年呢?她还比自己小两岁,到时候照样考上昆仑书院,自己到时候就是二回考、三回考,却还不是人家的对手了!再加上今次的事儿,天下可还有比自己更大的笑话?!
如此满心如絮,等进了考场,对着题,哪里还有心思!心里只是越想越慌,越想越搞不明白之前怎么鬼抚头了一门心思要这么干。这会儿就跟走进了死胡同一样,既没有进路亦没有退路了。——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真的这么做了呢!
心里越想越慌,越想越怕,甚至开始盼着刚才自己瞧错了,玲珑没有得手。再或者已经有人追过来把履历拿回去了,并没有耽误什么。或者、或者玲珑突然不见人了,她哑了,越萦瞎了,没人知道是自己做的!
如此心入迷阵,一张卷子做得七零八落,等两场考完出来,整个人苍白得吓人,随侍来的嬷嬷只当是她考累了,赶紧安慰几句,想起来道:“方才韩嬷嬷带了娄嬷嬷过来,说傅姑娘的履历匣儿拿错了。我说我这儿没有啊,我拿的姑娘的,都已经登记进去了。结果一问,居然在玲珑那丫头那里!那丫头已经叫人带回去问话了……姑娘、姑娘?”
越苭只觉得浑身都泡在了冰水里,恨不得时光能倒回去,鬼拉着自己的手自己都不会这么干了!
可这开弓哪有回头箭?
随侍的嬷嬷一看她这样子,心里忽然就明白了几分,立时住了嘴,半句话不肯说了,只求安安耽耽把这姑奶奶送回府里,自己万万别担干系才好。
方才马嬷嬷到楼上来说叫她下去,越苭心里就有准备了,她只是拿不定主意,到底应该对着亲娘来个和盘托出,求娘亲替自己想辙,还是一硬到底,死活不承认这事儿,看谁又能有什么铁证如山可以治自己的罪。结果没想到自家这个向来最隐忍和气不过的娘亲,居然会直接上来一个耳光,直抽得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用想了。
大太太气息都急了,喘了几口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狠狠骂道:“你可还是个人?!你连畜生都不如了!那傅丫头读书真是呕心沥血,你居然这样恶毒心肠使这等下作法子害人?!你也不怕报应!我真是作了什么孽,上辈子是推倒过神像还是拆过神庙,才会生出你这么个害人害己毁家败业的东西!
“如今家里老太爷刚升入了长老院,你姐姐眼看能结门好亲,你哥哥书院就快读完了就看跳进哪个门去,你爹等了多少年等着了一次能擢升的机会……你、你在做什么?!你要叫人怎么看我们一房?有你这样品性的妹子,你姐姐那里只怕就叫人抓了话头了!还有谁敢嫁进咱们家来同你这蛇蝎心肠的人做姑嫂?!你爹爹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来,日常行事只怕也要叫人怀疑用心了!还有我!都是我!养女看娘,只你这样的女儿,我定也是一个阴险毒辣之人!你、真是好啊,你是来毁这个家的吧?这一家人都欠了你的吧?你是这辈子来讨债的吧!你这个讨债鬼!”
骂了又上去狠狠打了越苭两下。
越苭已经懵了,大太太向来待人和气,生气了最多语调冷点儿,说自己那两回已经是最重的话了。今天,居然被自家这个从不高声的娘骂得如此一文不值。——毁家败业的讨债鬼,是来害这整一家子人的……
这罪过儿太大了,不能认!自己绝对不能认!
方才乱哄哄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忽然清楚了起来,大太太这一串话说得她更怕了,怕得她方才的那点要认错的心思都没有了。
大太太打完了她,自己也脱了力,往边上凳子上坐了哭道:“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
越苭支起了身子道:“不!我不知道这事儿!这不是我做的!同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大太太忍不住举起了手,看着越苭半肿起来的脸和垂着不敢看人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把手放了下来,十分疲惫地道:“走吧,回你自己屋去。”
越苭愣了愣,不晓得大太太为何这么说,是相信自己的意思了?她不敢上去问“娘,你是不是相信我了”。可她也不敢就这么走了,她不晓得大太太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大太太见她不动弹,忽然又拔高了声音道:“滚!叫你滚!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在人眼里,还敢说出不干你的事这样的话来!到时候让你爹同你说吧,我是管不了你了。等老太爷回来,我自会去领这教导不善之责!你毁了你姐姐你哥哥同你爹的前程,让全家人成个大笑话,你就高兴了,如愿了,你折腾这么多回总算功德圆满了。走吧!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还想害哪个?!走!”
越苭被大太太的样子吓着了,她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对啊错啊的了,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推开门跌跌撞撞跑了。
这里马嬷嬷赶紧进来伺候,见大太太一脸灰败,马嬷嬷心里也酸疼酸疼的,——唉,这儿女都是债,挨上这么一个,旁人怎么拼命都得叫她带沟里去,可又是自己生的,能怎么办呢?!
马嬷嬷道:“太太,别太伤心了,姑娘是还小,想不到那么多事儿去,心里不得意,一冲动就做错事儿了。可谁不是打小时候这么过来的!便是老太太、老太爷,也得虑着这一大家子的人同事,万不会太过苛责的,太太放心吧。”
大太太长叹一声道:“一辈子小心翼翼,成日家战战兢兢,只怕自己做的不好落了人话柄。谁想到最大一耳光子是自己肚里跑出来的!嬷嬷,是我没教好她吧,或者是我本身人性不好,才会生出这样的来。”
马嬷嬷看大太太这样真是心疼死了,她是跟着大太太过来越家的,大太太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旁人不晓得她可都在一旁看着呐!这大老爷娶亲的时候,越家家世不显,所以大太太娘家也不过一般人家。等后来老太爷在天工苑一路高升,这后来几个儿子定的媳妇家世也跟着水涨船高。四太太更是金家嫡女还是个独女,虽有同越家的世代交情在里头,可若没有越家势头高起,这世交可不是都能论上亲的。
大太太长房长媳,自然要帮忙理家。可这边上还有几个弟媳瞧着呢,大太太可不想落人丁点话柄,做事情生怕出差池,这几十年日日夜夜的用心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这大房一房的脸面!总算老天有眼,出了一双出众的儿女,论到小辈了,大太太这才再不输人了。谁想到后头还跟了这么一个!
马嬷嬷也不晓得如何安慰才好,主仆两人一坐一立,都默默无语。
这里犯事儿的搅得一家不安宁,那里苦主送走了柳彦姝和越蕊,叫过杏儿来道:“你去香雪院瞧瞧二爷和三爷在不在,若在的话,就说我问他们借一下那个能把东西放大的镜子使使。”
杏儿眼睛还肿着,鼻尖儿是红的,比起自家一脸淡定的主子,真不晓得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苦主。她答应一声去了。
这里陶嬷嬷也看着老了几岁似的样儿,傅清溪又把桃儿支出去了,才挽住陶嬷嬷劝慰道:“嬷嬷您怎么也这样呢?我小时候您还告诉过我‘是金子还怕没人捡?’这回不过是错过了一回春考,再说了,我还给领去考了另外一个数术的考试,据说也是春考,闹不大明白……就算都没有吧,明年不是还能考?我多看一年书没准考更好了呢!怕什么的。”
陶嬷嬷擦擦眼角道:“姑娘的能耐老奴清楚得很,只是、只是姑娘受这样的委屈……上回那什么老头儿的书的事儿就够闹的了,这回更厉害了。这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会出的事儿?戏文上都没有这么演的!这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开眼呐……”
傅清溪只好变着法子给陶嬷嬷讲道理,劝到陶嬷嬷都笑起来:“都说有能耐的人度量大,还真是这样。姑娘真是,反劝起我来,倒像我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傅清溪笑道:“可不是您觉着委屈嚒!我倒还好。事儿都出了,那就出了呗,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倒没什么委屈的。”
正说着话儿,杏儿回来了,手里拿着个雕漆匣子,回道:“姑娘,二爷没在家,三爷在呢,听说姑娘要这个就叫我给拿过来了。”
傅清溪笑道:“你可小心这点儿,这东西可金贵着呢。”
杏儿鼻子里哼一声道:“姑娘的履历都能叫人给换成点心了,我失手跌个东西难道还算个罪过儿?!”
傅清溪摇头笑,接了匣子,打开了从里头取出一个龙眼大小的银框镜子来。拿到边上比着桌子看了看,笑道:“就是这个了。”
说着话儿,把胳膊上的乌银环取了下来,凑近了灯火,用那镜子照着细看。就见那看着好似素面银丝的环上阴刻着游丝样的细纹,这纹路极细,是以当日拿在手里,只觉着好似有些粗糙,哪里想到竟是这般的‘鬼工技’。
这些纹路环环相绕,似有几分眼熟,待细看了却叫人头晕。——不是璇玑纹又是哪个!
第138章 大错难罚
“冶世书院?”傅清溪被自己吓着了; 她之前想着这个考试估摸着是昆仑和陆吾的数术考试; 同先前的数演会相类。自己当时得了块牌子; 胡学长就说自己只要春考没有大差错; 就可以进昆仑书院了,所以那牌子同昆仑书院相关; 那回数演会也恰是昆仑书院主持的。后来的乌银环; 却是在陆吾书院主持的数演会上得的,照此算来; 就该是与陆吾书院有关。那老伯今日是看见自己手上的乌银环后才想起带自己进另一处地方考试去,一开始可没那个意思,可见这乌银环是这回参考的一个身份凭证。三下一对,自然得出了上述论断。
却是没想到; 居然是璇玑纹,那就同传说中的冶世书院有瓜葛了?!傅清溪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
转天老太爷就回府了,这回没有家宴,老太太同老太爷在颐庆堂里说话。
老太爷在那里沉着脸听老太太把傅清溪履历叫人弄错了,最后误了春考的事儿说了一回,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往后这考试用的东西都单用一份,个人手里就不要留着了。去考试的时候; 一人一车; 主仆同乘,车驾有不够的,就再另外打几个。上车前都验一回; 防着出错。”
老太太不意老太爷说出这番话来,皱着眉头道:“你只管说这些做什么!”
老太爷沉声道:“那还能说什么?你还指着怎么惩处了能叫人长了记性?这人上头,最难改的就是心性,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这是打根上的蠢。不晓得人一辈子活的是个什么,不晓得怎么看待自己在这世上的位置。凡是与挂着自己的,都是该好的,一点委屈一点错漏都不能有。凡是叫旁人比过去的,那都是天地世间出了错。丁点反思的能耐都没有。这根儿在这里,但凡自己有点不如意不可心的,就得找个人背这个罪愧,你指着骂一顿打一顿跪两天祠堂就能改了去?做梦!
“这人心歪了,只剩下一个自己一点全为着自己高不高兴使劲的欲念,那是偷也偷得、抢也抢得,且丁点自愧都无的。你去教训他了,他也只难受在这回居然失手了,或者更增了对什么人的怨憎,心性还在那里,下回不过换个壳子,还是改不了这样行事的。与其费劲去教这等人,还不如在事务上多下点功夫,叫他少得着些害人的机会,只怕还效果大些。
“至于你说罚不罚的,后宅的事儿你看着办,我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