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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书院的先生也跟着道:“这个主意好,好苗子是肯定的,只大家争来争去的也不像话了。先这么着挺好。要不然你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先生先下的定,这连乌银环都放出来了,中间有了这样变故,那位估计也没料着的,你这里就把人家的学生收了,确实也不太妥当。”
老头儿笑了:“合着到我这里就不合适了,你们方才就都挺合适啊?”
陆吾书院的先生道:“咱们若收了学生,那不过是赶巧赶早了。你那是见了人家的乌银环还故意保荐了去考春考,这么一看不是从一开始就下了心要抢人学生的意思了?这梁子可结大了。”
另一个道:“是啊,这都几年没出过生员了。今年算丰收,听说拢共有三个及格的,两个有乌银环,你生给抢走一个,肯定落不着好。”
老头儿哼哼笑两声,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牌儿来往跟前桌上一扔,漫声道:“对上就对上了,我还怕了不成?要怕的话我就不写那张荐书了!”
那两个一看那牌子,抿了抿嘴,眼看着十分憋气,陆吾书院的道:“行,河图院的,你们可真是……可真是干得出来。我就看到时候你们怎么收场吧!”
老头儿乐了,又不知道从哪儿掏了一块出来又扔桌子上了,笑道:“我还真不怕!”
昆仑书院先生面露疑惑:“摘星楼?今年真是疯了,疯了,都疯了!”
老头笑道:“怎么样?这回不替我担心了吧?”
那两个面上很不好看,却又无可奈何。
正这时候,管家过来了,后头跟着三五个宽袍广袖飘飘欲仙的人物,大老爷看见了赶紧走出去,就听管家道:“老爷,这几位先生都说要过来招学生的,老奴看一个个请也请不过来了,就索性都先迎进来了。”
大老爷只好苦笑,心说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啊!
面上却是恭敬待客,礼数丁点不差的,那几位进了里头,便有人笑道:“哎,师兄你已经来了啊。这、这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另一个也道:“学长你……”
又一个问:“师兄,怎么样?抢着了吗?”
有两个显然同这两拨都不是一起的,一看这阵势心里很是着急,还跟那儿想词儿呢。
就听得一早进来的陆吾书院的那位先生叹口气道:“走吧走吧,都走吧!河图院和摘星楼的人举荐了有乌银环的生员去考了春考,咱们只能靠边站了。”
后来的几个挺惊讶:“这可太敢下手了……”
其中一个撇嘴道:“那两个地方的人什么不敢干。得了,这回没戏了。”
有一个道:“不是还有一个没有乌银环的生员嘛,到时候可就各凭本事了。”
几人跟着点头,昆仑书院的先生越众而出,对两位老爷拱了拱手道:“多有打搅了,告辞!”
后头紧跟着几个都抱拳的抱拳拱手的拱手,稀里哗啦一群人都往外头去了,只留下那个老头施施然将方才撂在桌上的两个牌子收进了怀里。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信封来交给两位老爷道:“这个,书院的录取凭证,烦请二位转交生员傅清溪。之后各样细事,自会有人同她商议。”
又说那群人从二门出去的时候,恰逢老太爷从司里回来。刚要下车,就见里头呼喇喇出来一群人,细看一下,不由得大吃一惊,皱着眉道:“谁把这群人弄家里来了……这阵势!这是要算国朝百年大运,跑这里算来了?!”
没露面,等人都走完了,才从车上下来。
刚下来,那边管家就过来请安了,还没立起身就忍不住开始讲这一天的稀奇事儿:“……开始是昆仑书院和陆吾书院的先生,后来不晓得是什么书院的,再后来索性来了一群……一个个瞧着都好生不凡,个个都说咱们表姑娘考上他们书院了。怎么这两年考试改了新制了,连这招学生都改了规矩了……”
老太爷听着渐渐瞪大了眼睛,忽然呵呵乐出来,越笑越高兴,吩咐管家道:“你去同老太太说,今天晚上要家宴,记得整个上席,我要好好喝几盅。”
管家的领命去了,这里老太爷便吩咐秦伯:“去落萍院瞧瞧,叫表姑娘到多福轩来。”想了想又道,“对了,若是拿着什么录取书信了,嗯,就叫她看了再过来吧。”秦伯也领命而去。
又说傅清溪在后头,前头的话没传得那么快,倒是崇德堂的嬷嬷忽然送了个帖子进来,说是有书院送来的傅姑娘的书院录取凭证。把陶嬷嬷和傅清溪都吓了一跳。
傅清溪惊的是这春考的成绩都没出来呢,自己那个“也是春考”的连招生都定了?这……不会真是……吧……
陶嬷嬷觉着意外的是怎么会是崇德堂的嬷嬷送东西过来呢?这崇德堂的嬷嬷什么时候往后头跑过,更何况还是给小辈拿东西来,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傅清溪正拿着那录取凭证的封儿端详,外头秦伯来了,说是老太爷请表姑娘过多福轩去。可又多一句,若是已经收着凭证了,且看了再说。
陶嬷嬷觉着今天的事儿都透着这么股子古怪劲儿。
傅清溪听了话不敢让秦伯久等,赶紧就拆了封儿看起来。
里头一张挺厚实的泥褐色笺子,上头写着“入门”两个字,底下一个钤印,确是“冶世”二字。饶是傅清溪如今很有些云淡风轻的意态了,这手指头还是有些发抖。
再看底下还有一段文字,忙细看起来。却是说这冶世书院入门的规矩,有正选和偏选两途可走。
正选的话,到时候会有人假托了其他书院的名字来行录取事宜,生员被冶世书院录取之事秘而不宣,便是走漏了消息有人求证,亦无人会替其证其冶世书院生员的身份。
偏选则明告世人自己考进了冶世书院,到时候自然有人大张旗鼓做一套附和世人眼中冶世书院身份的规矩仪式来恭迎该生员。冶世书院生员的身份也会确认无误。
傅清溪从来没见过还有这样的事儿,怎么书院录取还有这样稀奇古怪的规矩。忽然又想到,难怪世上总是少听到谁谁考进冶世书院了。便是冶世书院的先生们,在外头也多只闻个名儿。
这可不是犹豫的时候,渐渐的,那笺子上的字迹就开始模糊,最后化净了,只剩下上头“入门”两个字,和一个模模糊糊看不明白的钤印。
傅清溪苦笑起来,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啊!不过她略一转念,就想到了之前被误认为得了冶世书院先生指点时候的“热闹”来,打个寒战,自己可不想再来一回。这自然是要选正选的。随便托个什么书院的名字也罢,自己也不想要什么风光荣耀,要紧是往后的日子能清静。
自己决定好了,只是却不晓得要同谁说去。这冶世书院的笺子上也没有旁的话了,接下来要怎么办?不知道。
只好先把这个一团糟的事儿往边上放一放,跟着秦伯去了多福轩。
老太爷看着很是高兴,向来淡淡的脸上如今满都是笑,见傅清溪进来笑得更高兴了。冲她招招手道:“怎么样?收着录取凭证了没有?吓着了吧?”
傅清溪一愣,老太爷又笑问道:“选正选还是偏选?”
傅清溪“啊?”了一声,老太爷顾自道:“你这丫头肯定选的正选吧?瞧你平常都恨不得没人注意到的样子,大概是没有魄力走那偏选的路的。”
傅清溪回过神来看着老太爷道:“外祖父,您、您……”
老太爷一笑:“我当年也选的正选。我又没有春考的事儿,直接就说是被天工苑收走了就对付过去了。不过我是理术那边的,你该是数术的。方才我回来,瞧着一群书院里数术那边有先生资格的牛鬼蛇神从咱们家出去,估计是抢学生来了。嘿,这个最好看了。”
傅清溪忍不住笑起来,想当年自家外祖母舅母舅舅们听说那个小院的老先生可能是冶世书院的先生,废了多大的力气想要同人结交,哪里想到自己家里就住着一个本根本正的冶世书院出身的呢!
老太爷看她的样子就晓得她想到上回的事儿了,也笑道:“所以这才叫正选是不是?要不然得烦死!”
傅清溪跟着笑,老太爷又道:“不过我是没有先生资格的,做了一辈子的学生。所以咱们这会儿论起来,我只能算你的学长前辈,连个先生都算不上。啧,我看咱们还是按着家里的辈分排着合适。”
说完这话,祖孙两人都笑起来。
第141章 正途
傅清溪说了自己选的正途; 老太爷就拿了张纸写了什么话; 交给秦伯交代了两句; 秦伯便出去了。老太爷对灵素道:“我给你说去; 省得他们还鬼鬼祟祟地来挖咱们府里的墙角。”
傅清溪便问起冶世书院的事儿来,老太爷笑道:“书院不过是个叫法儿; 那地方也算不得个书院; 也没有每日的课程,也没有个像样的考试。都是自己学自己的; 也有性子相投的结个什么社,或者就成气候了。说到底都是玩儿。你自己去了就知道了。我们那里同你们那里还不一样,你们那里神神叨叨的多,挺吓人。我们那里轻易不敢随便走动; 鬼晓得哪里叫人按了什么机关了。反正……都挺有意思的。”
傅清溪哑然,自己费劲巴拉考进去的一个地方,就这么……这么不正经不像话的?这可真是……
想她如今最可称道的大概就是“认真”二字了,结果听老太爷一说,这冶世书院听上去好像更适合府里二哥哥和三哥哥去。
老太爷又给他讲这乌银环的来历。
这冶世书院,通常的路径是经了各种名不见经传的什么会什么试,得了资格,便会收到冶世书院发出的应试帖。像傅清溪这样都没春考过; 就去考冶世书院考试的几乎没有。多半都是已经在各大书院里学有所成的; 得了先生或学长的指点,去参加那些数演会、理术会之类的,才能得着应试资格。
考过了入院的考试; 选了正途偏途,沿着不一样的路进了书院,就开始在里头学习。之后路途如何,因人而异,差别极大。
另有一种入院途径,则是在外头时就被冶世书院里头的先生相中了,先生觉着是好苗子,愿意自己带,就会给乌银环。这都是极少见的,要知道冶世书院读书是没人管的,这愿意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大异主流,不是真看中了是不会这么做的。
这一旦给了乌银环,就不会再往入院考试的路走了。通常都是先生依着自己的性子,或者变个身份带在身边边教边考,或者暗地里观察其言行。等什么时候先生觉着可以了,把自己身份同这学生一说,直接带回书院,这就是冶世书院的学生了。若是中间发觉这生员同初时所判不同,不了了之的也有,只是极少,毕竟冶世书院的先生要相中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当日傅清溪得了乌银环,老太爷就叫她随身带着。不为别的,就怕那相中她的先生忽然出现了,好叫人家容易认出来。再一个这般资质的人,通常也会被旁的先生相中,这随身带着,省得哪日下定下重了,再争起来也麻烦。
可没想到到了傅清溪这里都乱了套了。明明拿了乌银环的,好好的考了春考,进了随便哪个书院,到时候自有先生认了去。可偏偏她春考叫人下了绊子,本来也没什么,这春考在冶世书院的看来都不算个事儿,也不耽误往后先生的考校,可偏又碰着个混不吝的,愣给写了保荐叫考试去了。
那看守